念旧的情结

 　　深圳大学文学院   李旖露
　　外婆又在翻我以前那个房间的东西。
　　“以前的衣服还多好啊。都没怎么穿过，要是我年轻还能够穿就好了。”
　　“这把伞还没用过？这么漂亮，我拿来送给东莞的培叔的女儿吧。”
　　“那是我小学的啦，我也没怎么用。”我嘀咕。“他女儿不是很大了么，还适合么？”我疑惑地跟妈妈说。
　　这时脑中忽然闪烁出一句在书上，还是在微博上看到的句子。“当人开始念旧，那是生命力衰退的现象。”
　　不仅是外婆喜欢翻旧的照片、旧的衣服，外公也是一样。用旧了的要换掉的东西在他眼里永远是崭新的，他不舍得换。“还多好啊。”就连别人家扔掉的木质书柜，外公也捡回来了，一块一块，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拼凑好，把它放在了房间里。不知道是不是外公外婆家的家具都是木质的，外公手工制作的缘故，那个书柜像很自然的存在，就很自然地融入了这个家，它不像捡回来的，像一开始就是外公做的一样。
　　房子老旧到墙壁发黄，天花掉落，地板泛黄；还有夏天那吊扇吱吱呀呀地响着，转多两圈就像要掉下来一样；还有那一开始就安装好的茶色玻璃，一关上窗，整个屋子的光线构成的空间仿佛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即使是这样，外公外婆也不想装修房子，想要这样子活到老。每天，每天他们住在这个老院子里建筑年龄最久的八层上。每次，每次他们翻旧相册，旧衣服，旧木板。种种，见证着岁月的流逝，随之流失的还有生命力。对于年轻人，每过一天就像从早上朝着中午迈进了一分钟；对于古稀老人，每过一天就像从中午朝着黄昏迈进了一大步。与年轻相比，衰老来得太快。
　　年轻人念旧是一种情结，老年人念旧是一种常态。从前走过的种种被翻出来的那一刻，仿佛离告别生命也不晚了。我不愿说这么悲伤的话却好像只想到这么悲伤的话。在那些照片里，那些衣物上有他们年轻的痕迹。
　　那个时代的外公外婆也许期待过这么漂亮的衣服，也许期待过这么美丽的雨伞。那个时候的他们也像我们一样，一分一分地走向中午；也像我们一样只向前看，看到美好的一切新事物。旧的事物里有他们的回忆，不止，还有他们那个时候的希望与憧憬。
　　就像喜欢待在这个位于八层的老房子里，他们也许就是喜欢那样的棕黄的光线，喜欢把他们带回那个年代的感觉；他们也许就是喜欢那样子收起旧衣柜，那样想起年轻时的敲敲打打，心思手巧；他们也许就是喜欢在生命的黄昏寻找一种方法回到午后。即便如此，每次外婆翻旧衣物我还是会心头颤抖，因为“当人开始念旧，那就是生命力衰退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