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心放
宋祁（998年—1061年），字子京，是北宋官员、著名文学家、史学家、词人。因与胞兄司空宋庠均有文名，时称“二宋”。宋祁的故事多多，一生生活豪华、风流倜傥，不拘礼数，但“人之将死其言亦善”，他自己所作的后事安排却值得后人推崇。
（一）蓬山不远结佳缘
宋祁入仕后，由于才华横溢、潇洒倜傥，颜值高，按现在的话说，成了京城里的丽姝杀手。
某天他在开封城最热闹的繁台街散步，正巧遇上宫廷车队迎面驰来，他赶忙侧身，一辆官车从他身边缓缓经过时，只听到一个女子轻声叫道：“这不是小宋吗？”宋祁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连忙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年轻宫女将车帘挑起一角，瞟着他粲然一笑，然后帘子垂下。宫车扬长而去。
虽然史书上没有明确形容女子面容的字句，但想来肯定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吧？否则宋祁不会由心动产生了行动。回到家宋祁魂不守舍、茶饭不思，提笔写了一首《鹧鸪天》：
画毂雕鞍狭路逢，一声肠断绣帘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笔者试着用现代诗的形式译出：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迎面驶来，心上的人儿在帘子后发出娇呼。但她倏忽间就垂帘痛苦地离别，只恨自己没有彩凤的两只翅膀。可以随时飞到心上人儿的身边，幸运的是两颗心如灵异犀牛角。无时无刻不是在心意相通的啊！
两人厮守如是在金屋玉笼之中，门前大街十分热闹常车水马龙。可一旦分袂就相隔着万里蓬山，到底啥时候我们再次见上面呢？那绵绵的相思情谊才能够停止！
词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句，活化了唐朝诗人李商隐的诗句，却与词意境浑然一体。
新词一出，立刻在京师传唱开去，宋仁宗听闻后便追问当时的人是谁在叫。最后有个宫女站了出来，羞涩地说，奴婢去侍宴时，陛下宣翰林学士，听到左右大臣说这就是小宋。我在车子里偶然看到他，就叫了一声。
皇帝一听哈哈大笑，不久就召宋祁上殿，说起这件事，宋祁诚惶诚恐。仁宗笑着打趣说“蓬山并不远呀”，就把那个宫女赏赐给了他。宋祁因佳曲而偶得佳缘，一时在市上传为佳话。
（二）元宵佳节弟教哥
“两宋”虽然都饱读诗书颇有才学，但两相比较，兄宋庠比弟宋祁略逊一筹。当年晏殊主持进士考试，将宋祁排为第一、宋庠排为第三。那时垂帘听政的章献太后刘娥得知两人是兄弟后，认为长幼有序，这样排列不妥，将宋庠定为状元，宋祁降为第十名。
宋庠是个端庄稳重之人，有年中秋佳节夜晚还在灯下苦读《周易》。值班家僮给主人说：听闻你弟弟抱着歌姬已痛饮得烂醉如泥了。意思嘛过节了，主人也该玩玩，我也想出去看看热闹哦。
第二天宋庠叫昨夜值班家僮给宋祁传话，教他这样说：还记不记得到十年前的元宵节夜晚，我们两人在冷冷清清的州学里吃咸菜稀饭的时光？
书僮走后，宋庠得意的笑了，心想这番忆苦思甜教育定能触及弟弟的灵魂，让他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殊不知书僮回家复命，说学士叫我问你，当年吃咸菜稀饭是为了什么？
宋庠气得张口结舌，完全无言以对。在宋祁看来，当年吃咸菜稀饭苦读是为了什么，早就有答案了，这答案就在宋真宗赵恒御制的《劝学诗》中。书中自有千钟粟、黄金屋、颜如玉……求得功名有了这些东西，不该及时行乐吗？宋祁遵循了宋真宗的御用价值观，在政治上是无懈可击的。本想教育弟弟的宋庠，反而被弟弟教育了一番。
晏殊是宋祁的老师，师生俩贪图享乐的趣味相投，因此情深谊浓，晏殊当宰相的时候，专门在家附近租了一所大宅给宋祁居住，方便两人常来常往。
庆历年间的一个中秋佳节，晏殊邀请宋祁到家饮酒赋诗，作乐了一通宵，第二天直接洗漱后上朝。
（宋仁宗）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人弹劾了晏殊当年在刘太后垂帘听政时为李宸妃（宋仁宗生母）写的墓志铭中，只说她生了一个女儿，没提及当今皇上。
宋仁宗当天一上朝就审理此案。皇上一怒之下，决定将晏殊罢相，下放到外地做官。当场下令由宋祁写诏书。
好个宋祁写得文采飞扬，慷慨激昂，诏书中痛斥晏殊“广营产以殖赀，多役兵而规利”，把晏殊骂得狗血淋头。众大臣皆惊得掉了下巴，学生在痛打老师的“落水狗”啊！但后人却说是宋祁的高明之处，以不痛不痒的轻罪斥责晏殊，让宋仁宗出口气不再深究了。
（三）人之将死其言善
宋祁后来因病临终前自己撰写了墓志铭，并亲自撰就一篇“遗戒”，要求儿子们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宋祁在“遗戒”中交代了处理自己的后事是“三日殓，三日葬，慎无为流俗阴阳拘忌也。”意思是说，儿子办自己的丧事要从简，不要被当时风俗所左右，不必按当时习俗请阴阳地理先生看风水。并且告诫自己的儿子，下葬用一口简陋的棺木，只要能把遗体保留一段时间就行了。
在“遗戒”的后半部分，他又具体交代了其他方面的事宜：
“吾学不名家，文章仅及中人，不足垂后。”
意思说本人的学问尚未自成一家，所撰写的文章非常一般，不值得传后世。
“为吏在良二千石下，勿请谥，勿受赠。”
意思说本人当的只是一名普通官员，不要向朝廷去申请谥号，也不要接受亲属朋友赠送的礼物。
甚至连“冢上植五株柏，坟高三尺，石翁仲（旧时守坟的石人像）”，他都要求用不着这么置办。他怕儿子不照自己的话去做，在“遗戒”最后，特意嘱咐“若等不可违命。”
从这份“遗戒”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宋祁在教育儿子不要追逐名利，不要随世俗行事，要移风易俗，崇尚节俭。一生生活豪华的宋祁，在“遗戒”中表现出来了高尚的思想情操，这大概是他对自己一生的反思吧？真格儿是人之将死其言善哦！
【作者简介】赵心放，笔名赵式，重庆市杂文学会会员、重庆市南岸区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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