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与戏子蒋玉菡交往,忠顺王派长史到荣国府“兴师问罪”,贾政气愤之余,贾环告状,谎称贾宝玉调戏金钏儿致使其投井自杀。气急之下,贾政将宝玉关在书房里痛打一顿。
打人过程中,挨打的宝玉没流一滴眼泪,打人的贾政满面泪痕,尤其是王夫人劝说之后更是泪如雨下,这是为什么呢?
01
贾宝玉挨打不哭大致有两个原因。
一是内心倔强不愿哭。
贾宝玉外表柔弱,似乎是女孩子性格,但是骨子里却很倔强,尤其是为自己欣赏、喜欢的人挨打,会通过不哭表示自己的反抗和坚守。
林黛玉前来探望宝玉时,他私下说过这个原因:
“你放心,别说这样话。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红楼梦》第三十三回)
贾宝玉向林黛玉说起此话时,只有两人在场,是推心置腹的心里话,袒露出他的真实想法,展示的是真实的宝玉。
二是儿子接受老子教育时不能哭。
封建社会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父亲打骂儿子是常有的事情,老子教育儿子时,儿子不仅不能反抗,也不能流眼泪。
这一点从贾赦打贾琏的情形可以看出来。
贾赦看上了石呆子的二十把古扇,想将它们占为已有,派贾琏前去强买。
贾琏不忍心巧取豪夺,逼石呆子家破人亡,所以人迟迟未办。
贾雨村讹论诈石呆子拖欠了官银,抄没古扇后作了官价送给贾赦。
贾赦为此质问贾琏,贾琏反驳说“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贾赦听了非常生气,混打一顿,贾琏脸上被打破了两处。
贾琏挨打,没有哭声,甚至挨打后治疗也不能请外面的太医,只能私下找薛宝钗要药。
贾琏挨打如此,贾宝玉挨打也是如此。儿子接受老子教育为,流泪就是表达不满,所以宝玉挨打时不能哭。
一个内因,一个外因,两个原因叠加之下,贾宝玉不能哭。
02
贾政打儿子时痛哭,主要是哭给别人看。
一是哭给金钏儿的家人看。
金钏儿之死,王夫人负有主要责任。
听闻金钏儿死讯后,王夫人内心惶恐,做了一连串的补救措施。
首先,赏给金钏儿家里40两银子办后事。40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袭人是王夫人提拔的“准姨娘”,她的母亲去世,王夫人才赏了40两银子。
其次,找了两件新衣给金钏儿妆裹。为了做好此事,她收下薛宝钗的两件新衣。
最后,把金钏儿的妹妹玉钏儿提拔为房里的大丫头,不仅给她提高地位,涨了工资,还将金钏儿的一两银子一并发放给玉钏儿,实行经济补偿。
贾政作为当家人,对于此事不能不闻不问,他需要同王夫人一样做出应有姿态。
惩戒宝玉,痛哭流涕,能够争取金钏儿一家人的谅解。
二是哭给贾府众人看。
金钏儿冤死,引人注目,必须妥善处理,才能安抚众人情绪。
贾政痛打宝玉是一种表达方式,痛哭流泪更能展现自己的态度。
荣国府一直以慈善形象示人。
王夫人天天念佛,爱老惜贫。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打秋风”前就说过王夫人嫁进荣国府后,“越发怜贫恤老,最爱斋僧敬道,舍米舍钱的。”
王夫人解散戏班时,主动给戏子发放遣散路费。袭人母亲想将女儿赎身出嫁,并指望荣国府格外给予赏赐。
“子不教父之过。”贾宝玉犯错,贾政流泪,表达自己的悔恨,能够维护形象,安抚众人情绪。
受害人的家人需要安抚,“管家人”的形象需要维护,将眼泪当成一种“武器”,一举两得。所以,贾政打宝玉时会多次流泪。
03
贾宝玉挨打,皮肉受苦;贾政打人,痛哭流涕;两人都受伤,为何还要这样做?
问题很具体,原因很复杂。
一是心态所致。“恨铁不成钢”,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成才,如果不能成才,也不要惹事生非,但是,贾宝玉不仅不成才,而且不省心。心态失衡,自然会做出打人之举。
二是形势所迫。贾家进入末世后,力求自何之际,贾宝玉以情感为上,与戏子蒋玉菡结交,使贾家陷入北静王和忠顺王之间的争斗,把贾家一族推向危险境地,在这种情况下,贾政自然会气愤异常,大打出手。
打在儿子身上,疼在父亲身上。
贾政打宝玉虽然出于种种原因,但最本质的想法还是通过棍棒教育警醒宝玉,让他长记性、走正道。
但是事与愿违,贾宝玉挨打之后,换来是贾母和王夫人的更加溺爱,助长了他反抗父亲的决心,成为一个与父亲对立的“叛逆者”,直到贾家被抄家,贾宝玉沦为乞丐才知贾政打自己的深刻意义,但为时已晚,只能在悔恨中度过一生。
注:本文资料引自《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红楼梦》程乙本·启功校订/《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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