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古民居堂号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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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是中国古建筑中重要的构成元素，可以从其功能、构造、家族文化方面分为三类： 一、功能 厅堂是建造在建筑组群纵轴线上的主要建筑，常作为正式会客、议事或行礼之所。《营造法式》中提到：在大木作制度中按殿堂、厅堂、余屋三类建筑，规定各种构件材份。殿堂材份最大，厅堂次之，余屋最小，反映出厅堂是古建筑中等级较高的建筑。 二、结构 三、家族文化 前文所论述的是从建筑学上对厅堂的概念进行区别阐释，而第三种分类则赋予了厅堂更深厚的家族文化，这便是堂号，本文所论述的“堂号”就此展开。 堂号，本意是厅堂、居室的名称，历史上的名门望族大多有属于本家族的“堂号”，高大宽敞的厅堂上，悬挂着书写着堂号的匾额。“堂号”是家族门户的代称，是家族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因为古代同姓族人多聚族而居，往往数世同堂，或同一姓氏的支派、分房集中居住于某一处或相近的数处厅堂、宅院之中，堂号就成为某一同族人的共同徽号。同姓族人为祭祀供奉共同的祖先，在其他宗祠、家庙的匾额上提写堂名，因而堂号也含有祠堂名号之含义，是表明一个家族源流世系，区分族属、支派的标记；是家族文化中用以弘扬祖德、敦宗睦族的符号标志；是寻根意识与祖先崇拜的体现。 堂号，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堂号与姓氏的郡望有关，或以其姓氏的发祥祖地，或以其声名显赫的郡望所在，亦称“郡号”或“总堂号”。如果说，郡望是高一级别的宗族寻根标志，那么堂号就是比郡望低一级的宗族标志。郡望往往可以作为堂号，但堂号却大都不能用作郡望。一姓的郡望只有数个至数十个，但堂号往往有数百甚至上千个之多。郡望在宋代以后就开始走向统一和固定，但堂号却随着宗族的发展，一直在不断增加。同一姓氏的发祥地和郡望不同，会有若干个郡号。如李姓郡（望）号有：陇西、赵郡、顿丘、渤海、中山、江夏、范阳等30余个；王氏有：太原、琅琊、京兆、元城等38个；张姓有清河、范阳、太原、南阳、中山、河内等40余个。同一郡望有时也是若干姓氏的同一发源地，如济阳堂是丁、卞、江、柯、却、陶、庾、蔡等姓氏的郡望。全国范围内现有83个郡号。 堂号，不仅仅悬挂于民居正厅中央，一般在自家的墙角树立书写有堂号的界碑，还用在祠堂、族谱、店铺、书斋、礼薄等处；也有用在生活器具上的，如在斗、口袋、钱袋、灯笼等上面大书堂号，以标明姓氏及族别。 以苏州现存的祠堂义庄号为例，就有“太原、济阳、延陵、平阳”等以郡号名称出现的堂名。传芳巷的太原王氏义庄，此支王氏出自太原郡，为战国秦庄王置郡，其开基始祖为东汉司徒王允。悬桥巷的丁氏济阳义庄，丁氏出自济阳郡，在战国时为魏邑，西汉置县，治所在今河南兰考东北。晋惠帝时，将陈留郡一部分设置济阳郡，治所在济阳。因此“济阳”便是丁氏在苏州的共同徽号。延陵吴氏义庄对苏州人来说最为熟悉。春秋时，季札是吴王寿梦第四子，以贤德著称，寿梦想传位于他，他坚辞不受，寿梦只好把他封在延陵，他的三个兄长先后为吴王，临死时要传位于他，他仍然不接受。因此被后人封为“至德第三人”，又因其封邑在延陵，故时人称其为“延陵季子”。而季札又是吴姓的开山鼻祖，于是就把“延陵”作为其郡号。位于刘家浜的平阳衍庆堂，则把郡号和堂名都融入其中，这在市区古民居中比较少见，而“平阳”是三国魏郡名，在山西临汾县境，又是仇、汪、巫、来、常、凤、管、卫、欧、饶等姓氏的共同郡号（图一）。图一刘家浜平阳衍庆堂 除广义的以郡号命名的祠堂义庄名外，宗族中以先世的嘉言懿行命名的祠堂义庄号则占大多数了，如：马医科的庞氏居思义庄，取自“居安思危”之意。山塘街的李氏祗遹义庄，则出自《书·康诰》“今民将在祗遹乃文考，绍闻衣德言”。“祗遹”乃“敬述”之意。这便是下文要论述的狭义的堂号了。 狭义的堂号，也称自立堂号，在同一姓氏之间，除广义的郡号之外，往往以先世之德望、功业、科第、文字或祥瑞典故，自立堂号，其形式多种多样。 1按姓氏划分的堂号 苏州古民居中以同一姓氏衍生开的堂号多到几十甚至几百个之多，如位列于东山翁、席、刘、严之首的翁氏，传为“宋高宗南渡时承勋公、承事公率族扈驾，慕湖山之奇而遂卜居斯焉，震泽有翁氏自两公始”。然东山之翁虽有白沙、翁巷之分，各有世谱和字辈，他们的始祖却是亲兄弟。至今散落在东山的翁姓堂名有半因堂、锡传堂、关古堂、务本堂、裕德堂等。 席氏是移居东山一支较早的氏族。唐广明二年（881年）黄巢破潼关入长安，守将席温恐被累及，遂携三子南下定居。其聚居地子孙繁衍，后为东山望族，席氏多聚居于翁巷，著名的堂名有三元堂、敦万堂、敦大堂、凝霭堂、寿高堂、景仁堂、凝秀堂、瑞蔼堂、锡庆堂等。 洞庭东山安仁里严氏裔出浙江鄞县，宋建炎年间（1127—1130年），有远祖四十八公出任平江府（今苏州）判官，便举家迁吴，遂为吴人。严氏迁居苏州后，遵守先祖教诲，克勤克俭，人才辈出，使得严氏所起堂名之中大多嵌有“德”字，如尊德堂、修德堂、建德堂、照德堂、载德堂、宝德堂等。位于翁巷的凝德堂，建于明代后期，梁枋之间的彩绘，是明代苏式彩绘的代表作，凝德堂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东山湖沙里徐氏自南宋靖康末扈从高宗南渡来到东庭东山，在当时家族最辉煌的乾嘉年间，徐氏在湖沙里共有二十余只厅堂，诸如树敬堂、修庆堂、敦仁堂、顺裕堂、怀仁堂、宝顺堂、裕德堂、仁德堂等。 2以先世的嘉言懿行为堂号 各大氏族都以先世祖宗的嘉言懿行而深感自豪，以此命名堂号，千古流芳。如孟氏的“三迁堂”，就以孟母三迁命名。赵姓的“半部堂”，出自北宋王朝开国宰相赵普“半部《论语》安天下”的典故。王姓的“三槐堂”，出自北宋王祜“植三槐，自知子必贵”的故事。王祜是开国名臣，曾任尚书、兵部尚书等要职，他曾亲手在自家庭院里种了三棵槐树，并预言说：“我的后代一定有担任'三公’一类高官的。先用这三棵槐树当标志吧。”后来他的儿子王旦果然当上了宰相，天下人都称之为“三槐王氏”，“三槐堂”由此得名。西山明朝也有一王姓“三槐堂”位于缥缈村，原来两进，现存一进，还有一座保存完整的砖雕门楼。阊门历史街区天灯弄有一界碑，上书“三槐堂王界”，此民居也居住着“三槐王氏”的后代（图二）。还有如弘农杨氏“四知堂”，图二天灯弄三槐堂王界 即是以东汉太尉杨震的美德作为堂号。据载，杨震为东莱太守时，道经昌邑，县令王密深夜求见，以黄金十斤贿赂杨震，杨震严词拒绝说：作为故人知交，我对您是了解的。而您怎么对我的人品不了解呢？王密说：我深夜而来，无人知道这回事情。杨震回答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能说无人知晓？王密只好羞愧而退。杨氏子孙为尊崇和怀念这位先祖，便以“四知堂”为堂号。位于顾家花园有一界碑，上书“四知堂杨”，虽然住宅已了无痕迹，但嵌于墙角的界碑使我们一眼便得知此为杨氏后人的居所（图三）。 图三顾家花园四知堂杨界 3以祖上功业勋绩为堂号 各个姓氏在不同历史时期，都曾涌现出一批功勋卓著、韬略雄才的文臣武将，后代往往以此作为堂号。如东汉名将马援，战功卓著，闻名遐迩，“马革裹尸”便是脍炙人口的历史典故。后因功封“伏波将军”，马氏后人中有一支便以“伏波堂”为堂号。楚大夫屈原曾任三闾大夫，屈氏遂以“三闾堂”为堂号。 吴氏起源于苏州，商朝末年，周族首领古公亶父欲将王位传给季历，其长子泰伯和次子仲雍逃到江南，“断发文身”，建立了“句吴”部落，吴地文化从此源远流长，而古公亶父也最终如愿将王位传给了季历的儿子，他就是开创我国历史最具影响的周朝八百年江山的周文王姬昌。除了以郡号“延陵”命名堂号外，为了铭记先世泰伯、仲雍“三让天下，至德无名”的功勋，吴姓后世便命名“三让堂”和“至德堂”（图四、图五）。 图四汤家巷三让堂吴界 图五仓桥浜至德堂吴界 4以传统伦理规范为堂号 在封建社会，各个家族常以传统的伦理道德规范为堂号，以劝诫训勉后代子孙。如景德路的春晖堂杨宅，“春晖”二字便出自唐代诗人孟郊的《游子吟》“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西山西蔡为洞庭蔡氏族裔的正宗所在，蔡氏爱日堂取《法言孝至》中的“孝子爱日”句意来作为堂名，意在追念祖先，珍惜光阴。刘家浜的谦益堂潘宅，谦益指谦虚。出自《易·谦》：“天道亏盈而益谦。”，明朝方孝孺《与黄希范书》：“教颓俗变以来，士君子……谦益虚逊之道消而骄慢荒怠之风炽。”等典籍。常熟翁氏“綵衣堂”得名有一段故事，道光十五年(1835年)，大学士翁心存奉命典试浙江乡试，放榜后请旨回籍庆祝母亲七十五岁寿辰。途经苏州时，恰值道光帝生母(嘉庆帝的皇后)纽祜禄氏六十大寿庆典，巡抚衙门正在举行庆祝宴会，大小官员身穿彩服贺寿五日。翁心存触景生情，思念高堂老母，于是央求江苏巡抚陈銮题写了“綵衣堂”匾额，返家后在给母亲祝寿时悬于大厅堂上方，以示“彩衣娱亲”之意，并记国恩家庆盛典。“綵衣堂”自此便成了常熟翁氏府第的代称。 5以祖上情操雅量、高风亮节为堂号 在封建社会中，有一批文人学士才气横溢，品格清高，深为世人所推崇。其后代族人也引以为荣。如著名的陶氏“五柳堂”，因晋代陶渊明不肯为五斗米折腰，遂辞官归里，赋《归去来辞》以明其志。因陶渊明号五 6以先世名人的厅堂别墅为堂号 这类堂号是表示对同姓先世名人的仰慕之情，后世均以此为堂号。如东山席氏敦裕堂，乃席芙卿所创。席芙卿，名元瑩，系东山席氏三十六世孙，清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出生，早年在上海川沙从事南酱生意，后去松江从事典当业。席芙卿购置金家的兰言馆后更名为敦裕堂［2］。自席芙卿后，敦裕堂席氏人丁兴旺，子孙满堂，后世人才辈出，如敦裕堂第六房孙子席裕棣，是国家机械制造业的高级工程师；第三代世孙长房之子席裕寿培养出了三个儿子席德鳌、席德明、席德勋，分别在化工、高能物理、原子核物理方面有所建树。自此，席芙卿后人皆冠“敦裕堂”为其分支家族堂号，一时间海内外席芙卿后世寻根访祖，必到敦裕堂。 7以家族中科举功名为堂号 在当时，一些名门望族人才辈出，科第连绵，为世人称羡，遂以之为堂号。如东山湖湾村“三元堂”，乃东山施氏后人纪念其先祖施槃“连中三元”的事迹。如东山槎湾的三卯堂，是明代贺廉的住宅，以志祖孙父子皆以卯年登贤书之瑞而筑此堂。贺廉，字以清，明代东山人，精通《易经》，永乐二十一年（1423年）中举，连续授予连江县训导、代政纪善。为人谨慎严谨，以直忤时，得罪人较多，所以官做得不大。对《易经》研究颇深，开吴中易学之盛。 8以劝诫训勉后人的格言礼教为堂号 此类堂号在各姓氏自立堂号中较为普遍。如：敦伦堂、谦和堂、仁本堂、礼和堂、务本堂、永忍堂、端善堂、世纶堂、凝德堂、畬庆堂等（图六、图七）。图六西山明湾凝德堂匾 9以良好祝愿为家族堂号 此类堂号也较为常见，如西山东蔡的春熙堂，取《老子》中“众人熙熙，如享太守，如登春台”里的“春熙”二字作为堂名，寓意春日融合光辉和温和快乐之意。如东山寒山村三德堂，出自《书·洪范》：“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寄寓后人要以此“三德”为准绳。又如东山上湾村和三山村的九如堂。《诗·小雅·天保》：“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如不尔或承。”本为 图八艺圃东莱草堂 10以封爵、谥号或旌表褒奖为堂号 此类堂号为历代朝廷或地方政府封赏、恩赐、旌表而来。如“孝义堂”、“忠武堂”、“节孝堂”、山塘街上的“张忠敏公祠”等等。 11以居所周围地理自然环境为堂号的 这类堂号因地制宜，往往具有浓厚的自然乡土气息，如东山镇太平村的果香堂，西山镇东村的萃秀堂、凝翠堂等。 12以主人的闲云野鹤般的志趣为堂号的 主人有“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闲情逸致，表现在堂号上往往很随意、洒脱。如光福镇的东崦草堂，黄埭镇的熙馀草堂，黎里镇的洛雅草堂、耦园（城曲草堂）、南半园（半园草堂）、鹤园（携鹤草堂）、艺圃（东莱草堂），东山镇湖湾村的含羞草堂、裁剪草堂，陆巷村的东山草堂，人民街的东嵩草堂等（图八）。 堂号，俨然成为某一世系家族共同的精神源泉，过去人们注重的是何姓氏，生在何门，良好的家风通过代代传承，固然会对人的一生起到重要的作用，然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望族并非天生，而要依靠每一代人的努力，若能世代精进，则何姓不能有著名的堂号，不能成为名门！ 注释： ［1］刘敦桢：《苏州古典园林》，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79年，第30页。 ［2］薛利华：《东山人文》，中国文联·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年，第16页。 苏迷录自苏州博物馆网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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