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知味，惟亲人最暖

作者 | 阿巧

年关迫近，又到归期，心里却拢上一阵莫名的怅惘，有归心似箭，也有近乡情怯。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乡愁吧！

母亲在世的时候，每逢春节回家，下了火车，总是打车先回娘家。

母亲也一如既往地蒸了面皮，做了热气腾腾的菜豆腐，炉火拢的旺旺的，在家候着。

我没有公公婆婆，家里没啥牵念，就一空房子。所以，我习惯一回故乡就直奔娘家。可以蹭吃蹭喝，还可以在母亲温情的目光下撒撒娇。也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赖在温暖的被窝里不起床，直到母亲唤醒吃中饭……

如今，随着母亲的去世，所有这些温暖的生活琐碎之事，都变作了回忆，没有母亲的故乡，我还回得去吗？

前段时间，姐姐打电话来，询问归期，我说，快了，等手头上的工作忙完，就可以休假。

弟媳妇也跟我视频，说新买了两张床，棉被都晒的软和温暖，床都铺好了，只等我们回去住。她再三叮嘱，一下车，和以往一样，先回娘家，虽然母亲不在了，还有弟弟和她，还有娘家的亲人……

那一刻，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下来，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动。亲情和乡愁，永远都是千万游子心里难以割舍的情愫。

终于，当我风尘仆仆地踏上故土时，心里的怅惘，尘埃落地，一丝恬淡的静谧，拢上心头。

家乡的红瓦白墙，掩映于雾霭之中，冬天萧条的田野，虽说荒凉，却也遮盖不住心头的踏实和喜悦。

娘家所处丘陵地带，虽说都是水泥路，却也弯弯曲曲，迂回缠绕着山岭。出租车一直开到弟弟家门前的大路边停下。

听到车响声，弟媳妇赶忙迎出门来。一条胖乎乎的小花狗，一边汪汪叫着，摇着尾巴也跑了出来。我们一家人，拿了行李下车，走进屋去。

穿过堂屋，看到弟弟走出来，招呼我们坐到西屋去。说西屋暖和，有烤火炉。

一进西屋的门，就看到烤火炉里的柴火燃的正旺，上面的铝壶里正烧着热水，壶嘴里向外冒着白白的热气。一只白猫正慵懒地卧在炉火旁的布蒲团上，惬意地打着呼噜，它半睁开眼望望，又把头埋下去睡。儿子摸摸它柔软闪亮的毛，说，真可爱！小侄子忙前忙后，端茶递水，一脸的喜悦。

匀些热水洗洗手脸，一下子暖和多了。房间很大，前半间放烤火炉，电视机，茶几，沙发。后半间放两张新床，中间隔一个帘子。

冬天冷，把客厅移到房间了。房间有个柴火炉，暖和。弟弟对我说。

弟媳妇接着对我说，姐姐，你们安心在这住几天，休息休息，坐车太累。过几天，再让你弟开车送你们回去。顺便再带些蔬菜大米之类的东西去，一回家，不用上街去买，立马就可开灶。我点点头，笑着说，你可想的真周到。

我们常年不在家里，房子闲置在那里，刚回去，还真不能住人，要开门窗通风，打扫卫生，清洗灶具，晾晒衣物床单被子，想想都费时费力，能在弟弟家住几天，休整休整，再回自己的家，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没多久，弟媳妇从厨房出来了，两手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甜酒汤圆。我赶忙去接住，小心翼翼地放在饭桌上。

小心，别烫着手。她对我说。然后麻利地用勺子先舀一碗递给我。

你尝尝，味道咋样？这是你最喜欢喝的糯米酒，我自己酿的，不比妈做得差。弟媳妇笑着又说。

我用汤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甜酒，白色的糯米，粒粒晶莹，圆润。呷了一口，味儿香醇甜糯，和母亲在世时酿的，并无差别。以前过春节时，母亲总是多酿一些，装一小坛，密封起来，年后让我带到南方去。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伤感，点点泪光，也就弥漫在热气氤氲的汤碗之中。

母亲的去世，在我心中，是永远的痛。也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常年在外飘泊，和母亲聚少离多，又加之孩子读书，我最长时间，有五年之久，没回过老家。

母亲的离世，让我们兄弟姐妹，猝不及防。总以为母亲身体还硬朗，总以为来日还长，总以为再过几年，倦怠归乡，侍母晨昏，安度晚年。谁曾想子欲孝而亲不在……

见我伤感，弟媳妇赶忙岔开话题，招呼大家趁热吃。

饭后，大家围着火炉烤火，一边说些闲话。小侄子拿了花生，放在火炉的铁片上烤。一时间，房间里弥漫着烤花生的甜香味。

天快黑的时候，姐姐也来了。她扛了一编织袋的东西。有白菜，萝卜，蒜苗，葱，核桃，板栗，白果。还有一壶黄澄澄的菜仔油。

都是自己地里出产的，给你带些回去吃。姐姐对我说。

姐姐家到弟弟这里没有水泥路，中间还隔着一座水库，一座铁索桥。四、五里的崎岖小路，扛这么多东两来给我，真是难为她了。望着姐姐质朴的面容，我想起小时候，姐姐带我玩，一起去拔猪草，一起上山砍柴，一起上学。姐姐对我呵护有加，累了，困了，瞌睡了，总是姐姐背我回家。姐姐的脊背，也曾是我温暖的床。母亲刚去世那段时间，我孤苦飘泊的心，因为有了姐姐的依赖而倍感慰藉。一度时间，姐姐在我心中替代了母亲的位置。而姐姐，她同样也扮演着母亲的角色。

面对质朴善良略带苍老的姐姐，我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哦，姐姐，在我心中，唯你最暖！

晚上，我和姐姐睡在弟弟家温暖的床上，软和的棉被散发着淡淡的太阳晒过的清香味。许是坐车疲累，我很快就睡着了，居然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母亲在火塘边给我们烧白果。烧熟的白果“啪”的一声炸开，从灰堆里蹦出来，母亲用火剪夹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嘴边吹吹，说，别抢，人人都有，小心烫着。然后，递给弟弟，我，姐姐，哥哥……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把我裸露在外的胳膊放进被窝里，把棉被掖好。我醒了，知道那个人是姐姐，我没说话，假装睡着了，眼眶却湿润了。

我突然间感觉兄弟姐妹众多真是幸福，虽然父母当初抚养我们不容易，吃了很多苦。但是父母归去时，至少我们兄弟姐妹彼此心中有个依赖，相互帮助，相互信赖，其乐融融！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在西安工作的哥哥打电话来，说等小侄女学校放假了，他们一家人今年也回老家，大家过个团圆年。未了还加了一句，“为了看你的文章，我也关注了《读书村》，小妹你要好好写哦！”我知道哥哥从小也喜欢阅读，作文比我写得还好。我也明白哥哥对我的关心和期望。

第二天，我和姐姐去了母亲安息的地方。在母亲的坟前，我跪下，瞌头。把自己已发表的文字《母亲》默默地诵读给母亲聆听，哦，母亲，如果你泉下有知，你听到女儿的心声么？……

我告诉母亲，倘若有来生，我们还做母女，还做一家人。

愿时光不老，亲人不散。时光知味，惟亲人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