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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历史小说)

原来如此

​​雪岸

题外话

 

一部《三国演义》写到诸葛亮痛失街亭之后,在西城巧设空城计,吓退司马懿十五万大军,得以全身撤回汉中时,以诗赞曰:“瑶琴三尺胜雄师,诸葛西城退敌时。十五万人回马处,士人指点至今疑。”

读罢此卷,吾亦有所疑,疑过之后,略有所得。闲来无事,将所得化作小说一题。想那司马懿一生几起几落,落而复起,终于创下废魏建晋之大业,决非等闲之辈。且诸葛亮也多次称赞他深具谋略。诸葛亮先后五次伐魏,每次皆与司马懿斗智斗勇,其结果四次战败而归,到第五次时竟一命不保,含恨沙场。可怜一代英雄“出师未捷身先死,常叫英雄泪满巾”。

纵观历史,于战争之中使用空城计的,皆为失利一方。既然失利,不如示人以弱,造成暗藏杀机之假象,以败中求存,全身而退。历史上多少败军之师,能不至于风声鹤泪、草木皆兵,已属非易,哪有杀机可藏?诸葛亮、司马懿何等人物,岂有不知之理?然而,诸葛亮险中用计,得以自保,为后人所称道;司马懿轻易中计,苍黄撤军,给后人笑骂以口实,必有隐情。

笔者不才,循此思路,以胡编乱造之笔,重写诸葛空城计。倘能引起共鸣,该谢天谢地了。

 

                                               
​                                                

   

 

你做过海啸将至,大厦将倾,以及面临地动山摇,天塌地陷,而身处绝境,呼救无门的噩梦吗?

方才的西城人似乎人人都同时做过这样的一场从来没有做过的噩梦。噩梦中,他们感到自己的心脏如同冻僵了一般,停止了跳动;感到自己的灵魂似乎离开了躯壳,不知踪影。

不过现在好了,西城的一切迅速归于平静,毫发无损。暖融融的太阳复苏了他们的心,心脏的跳动归于正常,灵魂也归了窍。其实太阳一直在西城的上空照耀着,一直在放射出它那温暖柔和的光芒。

噩梦醒来是早晨。从噩梦中醒来的西城人还在惶惑,还在相互之间不停地诘问:刚才的西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到这时人们才想到一直为他们的噩梦伴奏的琴声,他们忍不住地又相互诘问:诸葛丞相如何能在如此时刻有如此闲心焚香弹琴?

面对一座小小的西城,面对西城护城河上放下的吊桥,面对洞开的城门,面对二十余名洒扫街道的百姓,面对在城楼端坐弹琴的蜀国丞相诸葛亮,面对那一声高过一声的琴声,司马懿统率的十五万魏国大军没有再向前跨出一步,而是稍作停留几经观望之后就撤走了,乖乖地撤走了。

十五万精兵啊!十五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十五万魏国大军来的快,走的更快。来时铺天盖地,恰似黑云压城。走时,偃旗息鼓,走的干干净净。被父亲司马懿的举动弄的晕头转向的魏军先锋司马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撤离前,司马昭挨了父亲司马懿的严厉地责备。但是司马昭一直没有想通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撤离的途中,他不时回首看看逐渐远去的西城。他心犹不甘啊!

西城的文武官员、全体军士和全城老百姓几乎人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诸葛亮真的就这么神奇吗?司马懿真的就这么好愚弄吗?当西城归于平静之后,那些平素间爱好思考问题的人们如入五里雾中。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疑团,一个也许是永远也解不开的疑团。

此时的诸葛亮还是那副平常的打扮:鹤氅、羽扇、纶巾。诸葛亮站在城楼前,手扶栏干,伫目远望,远望撤离西城的司马懿十五万大军的背影;又似乎凝眉沉思,思索着蜀军和蜀汉的出路和前景。过了一会,诸葛亮的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微笑,笑十五万魏军统率司马懿的愚笨。诸葛亮身后的琴桌上的瑶琴静静地躺在那里,放松它绷得过紧的琴弦;条台上的香烛就要烧尽了,正在竭尽全力地吐出最后的晃动着的火舌和袅袅的青烟。没有人知道诸葛亮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又为何微笑。只有诸葛亮自己清楚:司马懿这个对头太精明太狡猾了,精明的像个猴,狡猾的像狐狸。想到这里诸葛亮感到一股说不清来自何处的寒意向他的周身袭来。在这种时候,诸葛亮就是要笑也是无论如何笑不出来的。既使是向众人展示了笑的表情,也是有意做给人们看的。当诸葛亮转身面对众官员时,他还是要笑甚至要大笑的。诸葛亮就是在危难紧急的关头,总忘不了在下属面前保持特有的悠然、镇定和自信,保持人们见惯了的叫人肃然起敬的笑容。

站在诸葛亮身边的县尉卫兴汉却是思潮起伏。卫兴汉也有一些凡事爱问一个为什么的西城人同样解不开的疑团。刚才,当诸葛亮在司马懿的十五万大军直扑西城向卫兴汉问计之时,卫兴汉毫不犹豫地说出空城计。话一出口卫兴汉就后悔了,紧接着吞吞吐吐地说了“只是……”两个字。卫兴汉之所以说出“只是”两个字,是因为他知道司马懿不是一个能够被人愚弄欺骗而吃亏上当的人。那时的卫兴汉对实施空城计并没有胜算的把握。容不得卫兴汉进一步思考,空城计被诸葛亮丞相付诸实施了,而且出人意料地成功了。卫兴汉自然是无比地兴奋和喜悦,兴奋喜悦之余心中的疑团却越滚越大了。卫兴汉想解开这些疑团,无论如何冥思苦索,绞尽脑汁,总是理不出一个头绪。卫兴汉想:真正知道其中奥妙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面前的诸葛丞相,一个是敌军主帅司马懿。诡计多端的司马懿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司马懿自己知道。卫兴汉也不敢立即上前向诸葛丞相请教,就像他站在诸葛丞相身边,不敢以任何语言或任何响动打搅正在伫目远望凝眉沉思的诸葛丞相一样。

想到这里,街亭失守直到眼前十五万魏军撤走几天来的一幕幕情景又在卫兴汉的脑海里翻腾,尤其是那忽而高昂激越,忽而婉转低沉的琴声似乎还在西城的上空萦绕,还在耳边回响……



(一)

 

“街亭失守了!街亭失守了……”

当西城人还沉浸在春日融融,悠闲自在日子中的时候,从蜀军前线传来的这个坏消息像一道闪电划破黑夜的长空,像一声炸雷震撼了广袤的大地。从西城的最高行政长官——县尉,到三老、亭长,从驻军的最高将领校尉到全体官兵,从商贾大户到小商小贩,从街道居民到乡村老百姓无不瞠目结舌,大惊失色。开始时还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个坏消息是真实可靠的。但是,坏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一个版本,一个接着一个地传来,有鼻子有眼,由不得你不信。一些人相信了,更多的人还是将信将疑,四处打听。与其说他们是在怀疑,不如说是他们不愿怀疑不敢怀疑更为确切。他们对蜀军的统率诸葛亮太迷信了。

谁都知道,从几十年前的封建割据,诸侯混战,到魏蜀吴三国鼎立,到眼下的蜀国大军北伐,一向神机妙算而且几乎百战不殆的诸葛亮早已成了人们心中的偶像,成了人们眼中的真神。还是在赤壁大战的硝烟尚未散尽,一代枭雄曹操大败北归之时,人们就从街谈巷议和说书人那里听到种种有关诸葛亮的神话故事。什么“火烧新野”呀,什么“舌战群儒”呀,什么“草船借箭”呀,什么“巧借东风”呀,等等,无一不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拍手叫绝。此后的二十余年间,关于诸葛亮“计捉张任”、“谋取汉中”、“巧布八阵”、“智平五路”、“七擒孟获”等等神话般的传说接踵而至,成了人们永远说不完,道不尽的话题,又无一不令人赞叹折服。远的不说了,就在眼下诸葛亮挥师北伐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兵出斜谷,智取三城(天水、南安、安定)”;“诈取冀县,归降姜伯约”;“坑陷铁车,乘雪破羌兵”,以及“随机应答,骂死王郎”等等捷报如雪片似的飞来,叫人应接不暇。西城距离前线较近,又为蜀国大军的粮草重地,前方的战事消息有时是朝发夕至。西城人是近水楼台,先人一步。大家以为这下好了,天下一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从此就要安居乐业共享太平了。他们不知道蜀军一旦攻占长安、洛阳是不会回师,不会再来西城的,他们还在做着箪食壶浆以迎大军凯旋的准备哩。

又有谁人能够料到,就在此时从前线传来的不是捷报,而是街亭失守的坏消息,这怎能不叫人怀疑呢?人们常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怀疑渐渐变成了深信。深信之后就是人心惶惶。不说商贾大户,就是一些家有余财,或开店经营,或摆摊设点的小商小贩,以及一些家在农村有房屋田产的人家,一个个暗地里做起了逃往汉中的准备。西城地处连接关中、汉中的要道之中。街亭失守之后,西城首当其冲,成为前线,成了魏军追击的必经之地。虽说是过去多少年的事了,但人们对军阀们的残暴,对军阀手下大小官员的贪婪司空见惯,记忆犹新。在此情况之下,谁不想找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呢?只有那些家无隔夜之粮,衣不遮体,面带菜色的贫穷老百姓们到那里都是一样,就只能听之任之了。但他们仍然把希望寄托在诸葛丞相身上。他们认为,就是蜀军要退回汉中,也不会丢下他们不管。当年的刘备——刘皇叔在遭到几十万曹操大军追击极为险恶的情况下,不还是把樊城的老百姓带往荆州吗?

对街亭失守消息忧心的莫过于卫兴汉。卫兴汉原名卫东都,乃西汉一代名将卫青之后。说到汉武帝时期的大将军卫青,至今家喻户晓,无人不知。他原是平阳公主的家奴,后来受到汉武帝重用,官至大将军,赐封长平侯。尤其是在元朔二年,他率军大胜匈奴,控制河套地区;元狞四年,他与霍去病一起先后七次出击,七战皆捷,终于解除了匈奴对大汉王朝的威胁,立下了赫赫战功,为朝野称颂。卫氏家族也显赫一时。斗转星移,时世变换,到了卫兴汉的父亲这一代,已是家道中落,江河日下了。先是举家搬出长安到洛阳暂住,继而不得不迁至平阳老家。到董卓篡权天下大乱之时,平阳屡遭兵祸,一家人东躲西藏,漂泊不定。曹操、袁绍官渡大战之时,寄住在鸟巢的卫兴汉一家人被袁绍败军冲散。从此卫兴汉孤身一人流浪天涯。好在他父亲先前无论家境多么艰难,都忘不了儿子的前程。自小教他读书识字,稍长后又遍请名师到家教授。颠沛流离途中,行囊减了又减,但那些诗书一本也未丢掉,一直带在身边供儿子攻读。到一家人走散时卫兴汉已是满腹经纶的十八岁青年了。卫兴汉走遍北国数十郡县,家人踪迹全无。四顾茫茫,举目无亲,家破国难,何日是尽头?卫兴汉想,男儿当自强。七尺之躯,理当交给大汉,报效朝廷,付于兴汉大业。为此,他将自己的名字——卫东都,改为卫兴汉。如何兴汉?普天之下,只有名主——刘皇叔刘备及其军师诸葛亮可以指望。又是多少年过去,卫兴汉爬山涉水,历尽艰辛,辗转来到成都,在诸葛亮身边做了一名书吏。由于卫兴汉胸怀大志,且才华过人,很快得到诸葛亮的赏识。刘备知道以后,对他这个小小的书吏,也是另眼相待。到刘备为报关羽之仇,挥师东进,讨伐吴国之时,刘备叫卫兴汉跟随左右,随军东进,意在将其作为平定东吴之后的郡守人选。不料吴国大将陆逊火烧连营,蜀军大败,卫兴汉不得不随刘备逃回白帝城,后又回到成都,继续在诸葛亮身边担任书吏。诸葛亮深爱卫兴汉才,每遇大事常与他切磋。连那篇留传后世的《出师表》,诸葛亮草就之后,要卫兴汉参考意见。卫兴汉为诸葛丞相之举感动,感动之后说:“小人斗胆进言,可否加上一句?”

“恕你无罪,说说看?”

“于‘以告先帝之灵’之后加上‘若无兴复之言,则责攸之、依、允之咎,以彰其慢’。”

诸葛亮想了想,大加赞赏地说:“好!好!好!”

呈送给后主——刘禅的《出师表》果然加上了这句话。

诸葛亮此次北伐,原准备一举吞并大魏,任卫兴汉为洛阳郡守,出师时将他带在身边。蜀军攻取西城之后,诸葛亮看到,西城地处要冲,将其作为粮草重地。如此重地,理应由干吏治理。诸葛亮选中了卫兴汉。就他的才干而言,叫他当一个小小的西城县尉,多少是有些屈才了。诸葛亮想来日方长,自有他的用武之地。行前诸葛亮对卫兴汉说:“西城虽为弹丸之地,但治理好西城依然事关蜀军成败。今日西城交付于你,西城驻军亦由你节制,需要时时谨慎小心,不可大意。拜托了!”

卫兴汉说:“丞相之言,小人谨记在心。”

卫兴汉和蜀汉的满朝文武以及全国军民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盼望蜀军所向披靡,攻占两京,成就匡复汉室之大业。街亭失守的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到底是多年在诸葛亮丞相身边工作的人,也学到了诸葛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临危不乱,镇定自若的气度。熟读诸子百家的卫兴汉知道街亭失守将意味着什么。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卫兴汉和西城其他人一样,也是不愿相信不敢相信。再说它不是从诸葛丞相中军大帐里传来的正式消息,卫兴汉自然不愿相信。卫兴汉毕竟是西城的最高军政长官,考虑得最多的还是如何尽快采取对策,安抚人心,稳定大局。卫兴汉对前来报告民间流言四起消息的官员笑了笑,转而十分严肃地说:“谣言!谣言!纯粹是谣言!我们当官的可不能误信谣言,动摇了军心民心,干扰了丞相的部署,误了北伐大计。”

话一说完,卫兴汉立即行动,一方面命令县吏以及三老、亭长、里正一齐行动,在城乡各地张贴告示,要人们不要误信谣言,以安定军心、人心;一方面命令守军加强巡逻,严查过往行人,以备不测。

当然,卫兴汉没有忘记追查消息的来源。

消息的来源很快找到了。消息是从西城县闻名的马帮之主——马三爷那里传出来的。严格地说是从马三爷的马帮成员——人称“刘快嘴”——刘小六的口中传出来的。原来马谡奉命镇守街亭以后,由于粮草运输兵力不足,应县尉卫兴汉之请,马三爷带领他的百余人马帮加入了粮草运输行列。马三爷在距离街亭三十里时,就得到街亭失守的消息。接着遇到欲收复街亭的王平将军。此时王平的大寨已失,正缺粮草,就在阵前办理了粮草交割手续。分手时王平对马三爷说:“此地不可久留,你等宜速回西城待命。”马三爷知道战事胜败消息事关军民的士气,一路上一再告诫大家:我们只负粮草运输之责,对街亭失守一事务必守口如瓶。众人无不点头答应。却不知那个刘小六,因为不小心,拐了脚,跟在马队后面,走一路说一路,一直说到西城。马帮返回时没有载物,一人一匹马,行速快。从刘小六口中传出的消息,倒比从蜀军中军大帐通报到地方上的快报快得多。马三爷回到西城驻地刚落脚,就知道了刘小六背着他乱传消息之事。这能叫马三爷不着急不气愤吗?县衙来人找到马三爷的时候,刘小六跪在马三爷的面前。马三爷怒气冲天,捶桌子,砸板凳,骂的刘小六狗血喷头。刘小六额头上起了几个大包,有几处还在冒血。刘小六顾不得这些,又自己打起自己的嘴巴来,边打边说:“就怪你!就怪你!谁叫你不长记性,总爱说东道西的,说出大祸来了吧……”马三爷听来人说县尉找他,就知道是为什么事了。马三爷走到门口时又转回身狠狠打了刘小六的一个耳光,打后对站在屋里的弟兄们说:“看紧他,教他等死去吧!”

马三爷忐忑不安地来到县衙。一进屋就双膝一跪,磕了一个大大的响头,边磕头边对县尉卫兴汉说:“小的知罪,罪在小的一人,不关我那帮兄弟们的事。该怎么处罚,小的没有半个‘不’字,一切听从大人。”

马三爷祖居西城,世代赶马为生。到了他父亲手中,独撑门户,组建了马队。马三爷父母一生养育有三儿四女,四个女儿早已出嫁,大儿不幸夭折,二儿子成年后,跟着父亲赶过几次马。最后一次随父亲到成都路经栈道之时,一不小心摔下悬崖,眼看就要没命了。也是三生有幸,被悬崖上的一株松树挡住,人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救了起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二儿子从此吓破了胆,发誓终生不再赶马。父亲不好勉强,为他在乡下置了几亩薄田岗地,让他成家立业终老田园了。三儿也就是马三爷生就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八岁时,他上树下河,如履平地。十二岁时,他跟着父亲走南闯北,餐风露宿,随遇而安。父亲一死,马三爷理所当然地继承父业,当了马队队长。先前人们因他排行第三,称之为马小三,当了马队队长之后改称马三爷,倒把他的真名给忘了。一晃二十年过去,马三爷把父亲留给他不到三十人的马队扩大为百人的大马帮,队长的称号给了他的手下,自己则当了“帮主”,但马三爷的称呼却没有变。他南到不毛之地,北到荒凉大漠,西到戈壁沙滩,东到吴越沿海,名声显扬,道上人均尊称他为三爷,不少人至今连他是姓牛还是姓马还常常分不清楚呢。这次,蜀国大军北伐,战斗打到哪里,哪里就能看到马三爷的马帮,马三爷由此成了蜀军的座上宾。卫兴汉就任西城县尉之后还到马三爷家拜访过他哩。但马三爷并不因此自大。而今,马三爷自知手下人把事情弄糟了,给县尉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罪责难逃,一进门就行了一个大礼,接着又是一番自责。马三爷虽然知道街亭失守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并非空穴来风,尚可辩解,但他不想辩解。马三爷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无论他的马帮出了什么事,他从不把责任推给手下人,就是手下人的错,在外人面前他也要独自承担。刚才当着县衙人的面对刘小六的一番责骂又打了他一个耳光实在是因为自己太气愤了。走出自家的大门马三爷就后悔了。马三爷知道手下的百余十号人个个都是忠实于他忠实于他的马帮的。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帮能够推心置腹同生共死的兄弟他才有了今天。那个刘小六也是一个好人,要说有什么毛病的话毛病就出在他那张嘴上。那张嘴虽不挑逗是非,无事生非,却是口无遮拦,讨人嫌的。这次,如能平安回到马帮马三爷打算请弟兄们喝上两盅,重中帮规。改不了老毛病的刘小六是不能留在马帮了。但马三爷不想亏待他。马三爷打算,给他一些银子,让他回乡建房置地,安家立业,像自己的二哥那样终生务农。

“这,这,这是干什么?谁责怪你了?”正在弹琴的卫兴汉,看到马三爷一进门就跪拜就自责,急忙起身,边拉马三爷起来边说:“起来,快起来说话。”

“小人请罪来了。”

“谁要你请罪?你有什么罪?”卫兴汉说完又对身边的仆人说:“快给马三爷看座,倒茶!”

马三爷简直不敢相信卫兴汉说的是真话,站起身将信将疑地说:“卫大人,到底怎么处置我,来一个痛快的。”

卫兴汉笑了笑说:“到现在还不相信我?找你来喝喝茶,聊聊天不行吗?”

“哪里,哪里,县尉大人有请,小的能不来吗?”

“那就坐下来说吧。”

卫兴汉原本打算,找来马三爷问问前方的战事,特别是街亭失守一事,并要他管管手下那帮人。派出去找马三爷的人刚出门,卫兴汉接到诸葛丞相转来的紧急公函。诸葛丞相在公函中讲述了街亭失守的情况,分析了街亭失守后的蜀军前途和下一步的打算。诸葛丞相还说他两日后将率领五千人马前来西城,要卫兴汉在此之前务必确保西城的稳定,务必做好路经西城撤回汉中的蜀军的接待工作。具体要做好哪些工作,怎么做好那些工作,诸葛丞相没有说。响鼓不用重锤。卫兴汉知道诸葛丞相对他是太相信太放心了。刚看罢公函,到县城各处张贴告示的大小官员回到县衙。卫兴汉立即召集他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卫兴汉没有用多少语言就把各自的任务讲清了,交待了,教他们立即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按要求作好各自的工作。卫兴汉又派人找来驻军校尉,如此这般地作了吩咐,叫他走了。接着,卫兴汉吩咐书童,搬出瑶琴,调好琴弦,准备弹上几曲。卫兴汉知道在当前流言四起人心惶惶的时候,一个西城的最高军政长官能够安心坐下来自弹自唱,教老百姓听到琴声和歌声,它所取到的作用是张贴告示和说破嘴皮的解释、安抚不可替代的。一曲未完,马三爷就走进了县衙大堂。如果说刚才卫兴汉对马三爷以及他手下人乱传消息气愤不已的话,此时卫兴汉的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如果说卫兴汉认为马三爷有错的话,错就错在马三爷没有向他报告就散布消息,搞的西城人心不稳。卫兴汉知道马三爷的为人,知道散布消息的必为马三爷手下人所为。现在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就不必旧事重提。再说诸葛丞相的即将到来以及随后的大军和西城百姓的撤退,卫兴汉说不定还有多少事需要借重马三爷呢。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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