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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腾的喜剧电影时代,才刚起步

文丨唐令


严格来说,《西虹市首富》是沈腾在《夏洛特烦恼》之后,时隔三年才又一次担任喜剧片的主演。


这些年来,我们经常能看到沈腾在各种电影中客串,几乎每一次他都能贡献片中最好笑的段落,但也总是会让喜欢他的人,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这次在《西虹市首富》中,你终于可以笑个够了,王多鱼的角色,在一个月之内花光十个亿的设定,让沈腾的喜剧功力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可以说,只要他一出现在镜头里,不管他在做什么,你就是会想笑。



看看豆瓣评论你就能感觉到了——



如果你有注意,你就会发现,在近些年来热度最高的喜剧片里,都有沈腾的身影。


《滚蛋吧!肿瘤君》中客串的前男友,《心花路放》中的酒吧老板,《夏洛特烦恼》里的夏洛,《羞羞的铁拳》里的张茱萸,还有《妖铃铃》里的徐大富,以及这次《西虹市首富》里的王多鱼。


除了电影,最开始让大家认识到沈腾的,应该还是春晚《今天的幸福》里的那个「郝建」,那个从未来穿越回来看母亲的「儿子」,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郝建甚至就是沈腾的代名词。


《今天的幸福》


有一次沈腾去鞋店买鞋,没人认识他,但他一开口说话,大家都反应过来了,兴奋地问,「你是郝建吗?」


在沈腾看来这其实是种很尴尬的体验,「郝建成就了我,但我真的不满足于一直就表达一个郝建,我还想表达不同的人生、体验不同人物的命运。」


于是,你就看到了沈腾在小品里、在舞台剧上、在综艺节目中,还有电影里,演了无数让我们挥之不去的角色,他的喜剧表演覆盖面之广,让他成为了国内喜剧人中极为少有的打通了各种喜剧模式的演员;而他饰演过的角色的代表性和丰富程度,也让他足以被称为「国民笑匠」


《扶不扶》


沈腾的「国民笑匠」,有两层意思,一个是全民认知度,从小品到话剧,从春晚舞台到综艺舞台,再到电影的不同喜剧载体中,都有他的身影;另一个则是他所饰演的角色身上,你都能看到某种具有代表性的国民人格属性。


我们有一些这样的国民喜剧演员,说起他们的时候你都能迅速想到他们的代表形象,像是陈佩斯展露现代化进程的城市混子,赵本山演绎的改革开放后试图跟上时代潮流的新农民,葛优的北京顽主等等。


而沈腾,也正在成为这样的国民喜剧演员,我们能迅速将他个人与代表性角色视作一体,他所塑造的那些人物,都是当今这个社会中具有典型性的面孔。



他所擅长塑造的人物中的一类,是生活比较落魄,遭遇了困境的「落魄小人物」,《夏洛特烦恼》里的夏洛,《西虹市首富》里的王多鱼都是这类角色的代表。他们胆小、蔫儿、贪心、自大又自卑。


在《夏洛特烦恼》里,夏洛虽然一出场就装富,但是在被马冬梅打到跑去厕所,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就变回了那个落魄的夏洛。



沈腾在演绎这一段的时候,虽然是急促地喘气,但是嘴张的幅度却并不很大,动作幅度最大的,反而是眼睛,就这一个细节,夏洛长年以来的小人物形象,就被演活了。


而在一个一闪而过的街边卖唱的镜头里,夏洛为了拿钱,端起客人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但喝过酒后,有一个嘴里包着酒再一口气咽下的小细节,就非常生动地展现出了夏洛内心的不情愿。



这类小人物,都身处自己难以改变的困难境地,但是他们均在最落魄的时候,遭遇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在这些大起大落里,他们丢失了内心的坚持,但又总会在最后关头找回这种坚持。


像是回到过去之后发达的夏洛,这类人物需要用不同阶段间的差异来制造笑点,而沈腾的演技,则非常到位地演绎出了这种不同阶段间的差异。比如在夏洛回到高中后那段跳楼的戏,就充满了狂欢感,跟此前的小人物,完全是不同的风格。



而沈腾所擅长塑造的另一类人物,则可以归纳为「有点贱又有点装腔作势」的角色,《今天的幸福》里的郝建、《羞羞的铁拳》里的张茱萸、《妖铃铃》里的徐大富、《滚蛋吧!肿瘤君》里的前男友、《龙虾刑警》里的店老板等,都归属这类角色。


《羞羞的铁拳》里,作为掌门人的张茱萸,出场的时候气宇轩昂,但没想到这一跳,竟然跪到了地上。



《龙虾刑警》里的店老板,喊价二十万,一副诈唬的样子,对方一作势要走,他马上说,「你们倒是还个价啊,你还一个,你先还一个呗」,一秒钟都绷不住装腔作势的假面。



《妖铃铃》里的徐大富更是如此,在最开始面对指控的时候,誓死不承认,说「我的腰也不答应啊」,还一眼识破铃姐们的骗局,说「都是假的」的时候,咬牙切齿的样子,浑身都在发抖。



这类角色的特点都是,用一本正经的假面,来和之后的出丑、失态、名不副实构成反差,以此落差来揭示讽刺点,让观众发笑。


《西虹市首富》里的王多鱼,则属于沈腾善于塑造的第一类,他毫无疑问是那种最常见的小人物的代表,事业低谷、穷困落魄、蔫不啦叽,还有点臭不要脸,但在内里,却有着击中人心的坚持。



他明明知道自己赢不了守不住球门,还不愿意收下踢假球的钱。这样的坚持固然是动人的,但是与实力低下共行的坚持,却未免有些可笑,也因此具备了讽刺的意味。


而此后王多鱼的人生突然发生转折,为了继承二爷爷的三百亿遗产,他必须要完成一个月内花掉十个亿的挑战。这对于代表了许多普通人的王多鱼而言,无疑就是一个梦幻般的时刻。



沈腾曾经形容自己的表演风格是「蔫儿」范儿,在许多场景里,你都能看到他对王多鱼的蔫儿处理。


比如看到十亿元是什么反应,这其实很难演,你既不能演得太冷静,也不能演得太过。沈腾的处理就恰到好处,往后跌坐到了滑轮椅上,并且再也起不来;望着钱半张着嘴,脖子缩到了衣服里;直到推着钱往外走,才露出喜不自胜的表情。


因为这个人物长久以来的蔫儿态度,是不会让他在第一时间就露出狂喜表情的。这三段见到钱的不同层次的表演背后,就是沈腾对这个人物的深刻理解。



即便是已经有了钱,坐在豪车上,他也是一头乱发,还拿着手机自拍,对着镜头比耶。很土。



而后王多鱼经历了疯癫喜剧一般的的狂欢时刻,豪掷千金,但身边的人却在谄媚他的同时,又对他充满了鄙夷。


在面对身边人的这些两面派的时候,王多鱼也是「蔫儿」的,他假装看不到,或者说,坐拥十亿财产的他根本就不用在意。


明明知道对方是讹自己钱,看不起自己,他依旧会硬着一股劲儿还价——「两千万行不行」,要保持的,是这个人物的姿态。



换句话说,他其实是清醒的,他完完全全地知道,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里,也完完全全知道,自己身边人是什么样的态度。


这就让沈腾对王多鱼这个人物的处理,具有了一种「通透感」。


比如他在台上煽动众人的时候,他肢体语言很大,不断大幅度挥手,表面上是炫富。


但当有人说「不来气」的时候,他半弓着腰。斜着身体和眼睛看对方,头不由自主地摆动,说「别憋着说心里话」。这个摇头的动作,其实就下意识地表现了王多鱼对这些人内心的感觉早就一清二楚。



在听到群情激愤的回答时,他一缩脖子,一瘪嘴,蹙起鼻子,眼球转来转去,五官差不多挤作一团的表情,是「果然事情如我所料」的证明;但是又带上了一丝丝的预料不及,原来这些人的「仇富」情绪比自己预料的还激烈。



王多鱼的经历,是充满童话感的,他的身上承载了最多的大众幻想,也揭露了深重的现实讽刺。


而王多鱼最后选择放弃继承遗产的机会,营救夏竹的行为则意味着,他非常清醒自己所处的不真实状态,并且决定选择回到真实世界。


这是一个「普通人遭遇童话,但是最终又选择打破童话」的故事。



而沈腾分寸感极好,具有「通透感」的演法,则既让我们看到了这个人物表面上的「童话」的一面,也让我们看到了他内心「对现实非常清醒」的一面。


在听到庄强给自己又赚了十亿的时候,他上去就是一巴掌。你会看到沈腾的这一巴掌,完全是在自己身体都还没刹住车、没站定的情况下打上去的,这是完全进入了「花光十亿」的戏剧情境之后,才会诞生的抓狂反应。



而在看到足球队在比赛临近之后依然不好好训练时,王多鱼也大发雷霆,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感。这样的愤怒并不是一瞬间才产生的,而是长时间「揣着明白装糊涂」,对队员们的作为相当清醒,积累数日之后才爆发的愤怒。


在沈腾对王多鱼的演绎所体现出来的,这种表面的糊涂和背后的清醒的对撞之下,就是《西虹市首富》,对金钱与现实讽刺最尖锐之处。



回头再来看沈腾的喜剧经历,你会发现这种「通透感」其实是双重性的。它一方面指向沈腾饰演过的那些人物的通透,我们能通过人物看到表面的喜剧和背后的讽刺。


另一方面,这种「通透感」则指向沈腾在喜剧演员中的独特性,他是少有的、能够适应各种各样的喜剧模式的演员,不管是小品、话剧舞台,还是综艺节目的现场,又或是电影的镜头下,他都能随时切换自己的表演方式,在不同的喜剧介质之间通行。


沈腾就是国民笑匠中,把不同介质的喜剧都吃得最透的那一位。



在2012年之后的好几年间,沈腾都可以说得上是「承包」了春晚语言类节目的舞台,让我们记住了郝建这个角色。


在更后来的时间里,在小剧场的舞台上,他演了一场又一场开心麻花的话剧,让我们记住了《乌龙山伯爵》里的谢蟹等更多角色。


而现在,凭借《夏洛特烦恼》《西虹市首富》还有许多部喜剧片,他则让我们记住了沈腾这个名字。



曾经「承包」了春晚语言类节目舞台的他,现在也正在「承包」我们的本土喜剧电影,「沈腾喜剧」的标签正在慢慢建立。


那些让我们印象深刻的小人物,在头发乱蓬蓬、几分油几分蔫的形象后面的,其实是当下已然罕见的正义、善良、纯粹、坚持的内里。


这些人物的坚持甚至是有些理想主义的,这种理想主义总和故事的现实主义产生冲突,因而诞生喜剧。


这也正是沈腾,想通过喜剧,演绎给大家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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