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文宗」陈子昂 来自十点人物志 00:00 2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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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时代，某年，梓州闹饥荒。当地富人陈元敬开仓散粮，救万民于水火。
陈元敬，相貌不可描述，史载“河目海口，燕颔虎头”。
古代，相貌不可描述者，大抵不是一般人，比如舜和项羽都是“重瞳子”（一个眼睛有两个瞳仁），刘备“两耳垂肩，双手过膝”，李煜“丰额骈齿，一目重瞳子”……而投笔从戎的班超和这陈元敬相貌上就有共通之处，都是“燕颔虎头”。
陈元敬开仓散粮，活脱脱一个仗义疏财的小旋风柴进。
陈元敬的“不一般”，还因为他有个儿子，陈子昂。
陈子昂是含着金勺子出生的，既是官二代，也是富二代。
若说十八岁之前的陈子昂，身上有哪些标签的话，那便是“独苗”、“学渣”、“纨绔子弟”。
陈子昂十八岁时，尚不知书，成天就知道骑马射猎、斗鸡赌胜。
骑马射猎容易理解，古时公子哥都好这口，比如《笑傲江湖》第一章里的福威镖局少爷林平之就是在出城打猎时惹了祸。
斗鸡赌胜指什么呢？它类似语文课本里的“促织”，只不过促织是斗蟋蟀，主体不同而已。唐代，斗鸡赌胜不仅在民间流行，甚至王侯公卿也喜爱，比如王勃就写过一篇《檄英王鸡》，替沛王声讨英王的鸡。
陈子昂沉迷斗鸡，不能自拔。像是那时所有的富家子弟一样，任性妄为，整日里斗鸡走狗，弄得当地乌烟瘴气。
据说有一次，他跟一个书生起了冲突。
书生骂了他一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陈子昂以为对方骂自己长得像老鼠，从而被鄙视。
被人提示后，才知道词句出自《诗经》中的《相鼠》，意思是不讲礼义，不知廉耻。
直到某一天，陈子昂闲逛时，路过乡学，听到里头传出的朗朗读书声，犹如天籁之音，把陈子昂引入了诗文的天堂。
从此，陈子昂变了个人似的，闭门谢客，深居简出，发奋苦读，目不窥园，一心只读圣贤书。学识以70迈的速度长进。几年下来，就已“经史百家，罔不赅览，尤善属文，雅有相如、子云之风骨。”已非昔日不知书的公子哥儿。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古代士大夫几乎都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陈子昂亦然。
公元681年，23岁的陈子昂来到京城长安游学，进入了当时的最高学府——国子监。
一年后，参加科举考试，希望能够鱼跃龙门，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不料名落孙山。
之后还乡苦读，两年后再次入京应试，依旧落第。
经过两次落第，他突然看明白了一个道理：靠自己的真本事，想考中是非常困难。
因为在那个时代，要想考进士，不仅要有真才实学，还需要有一定的名气，或者有知名文人或达官贵人的提携引荐。
虽然陈家有钱，但陈子昂毕竟是小地方里走出来的人，繁华的长安好比一个未知世界，陈子昂连续逛了许多天，想要解锁这个未知世界的角角落落。
为了得到他人举荐，他开始在长安城的达官贵人和名流门下奔走，向他们献上自己的诗篇，希望得到赏识。
可是，一次次的拜访，换来的都是冷落和鄙视。
他觉得这样不是办法。
他将自己关在房里，盘算自己手上的筹码。一是，家里给了点儿闲钱；二是自己这些年写的诗集；三是……
一番盘算之后，他觉得干票大的，让自己成为整个长安城的焦点。
他在等待着。
没过多久，机会终于来了。
这一天，陈子昂正在街上闲逛，逛着逛着，不觉得信步来到了西市。
唐朝有东市、西市，而西市作为丝绸之路的一端，与大唐建交的几百个国家的商旅都居住于此，经常能看到有着异域风情的胡姬当垆沽酒。运气再好点儿的话，还能看到小姐姐跳胡旋舞。
陈子昂穿梭在西市中，突然看到前面围了很多人，越围越堵，几乎堵住了去路。
出于好奇，陈子昂也凑上去想一看究竟。
走进一看，才知道有个胡人在那里卖胡琴。
胡琴是当时许多人都喜欢的一种流行乐器，差不多类似于现在的琵琶。
因此，很多人停下来询问价格。
那个胡人对于询问价格的买家，一点都不友好。
无论买家如何跟他谈价，都用生硬的汉语说，“要一百万钱才卖。”
很多有意买琴的买家听到如此高昂的价钱后，都无奈的走开了。因为当时一把普通的胡琴，在长安的市面上也不过千钱左右。
这把胡琴又没有镶金嵌玉，即使制作材料再名贵，也不可能值一百万钱呀。
众人都觉得这是在漫天要价，围观人摩肩擦踵，却无一人购买。
陈子昂见此情景，突然计上心来。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个胡琴，就是他营销自己的一个爆点。
想到此，他便从人群中挤上前，对那个胡人说：“一百万钱嘛，其实也不是很贵。”
听到这话，卖琴的胡人抬头看了看陈子昂，笑着说：“客官好眼力，这把胡琴是用西域上等的名贵木材制作而成，其音质天下没有与之相媲美。”
陈子昂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中窃喜，笑着将那把琴买了下来，然后，假装很内行地抚摸着胡琴。
这时，围观的人中有些好事者向陈子昂提出：“敢问先生，你善于抚琴吗？不然怎么舍得用一百万钱买下一把胡琴呢。”
陈子昂笑着说：“在下陈子昂，梓州射洪人，自幼拜在名师门下学习胡琴，算得上是通晓音律。”
听到这话，感兴趣的人更多了。
他们当即提出让陈子昂用这把名贵的胡琴当场给大家演奏一曲，让众人一饱耳福。
陈子昂豪掷千缗钱，买下了古琴！
接着，陈子昂声称明天将要举办一场宴饮，特邀大家前去：“在下家此刻住在宣阳里，承蒙各位关爱，明日午后我将在宣阳里为各位演奏，以示答谢。”
当天，一个年轻人花百万买胡琴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第二天，陈子昂居住的宣阳里，被慕名前来的人挤得水泄不通。许多人前去赴宴，其中不乏达官显贵、文坛名士。
盛宴开始了，陈子昂穿梭在人群中，给诸位大腕儿逐个敬酒。一圈下来后，陈子昂捧起了那把重金买下的古琴。他轻拢慢捻，琴弦发出声响，嘈杂的宴会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屏息聆听陈子昂的表演。
席间，陈子昂向在场的人拱手道：“在下蜀人陈子昂，承蒙各位厚爱，今日能到此听我演奏，这把胡琴价值百万钱，想必它的旋律一定悦耳至极。但是，演奏是乐师的事，而我陈子昂是饱读圣贤书的学子，满腹经纶，一心想着能够为朝廷尽力，怎么能做乐师才去做的事呢？这把胡琴虽然贵，但还是有价格的。而我的诗文却是无价之宝，比这胡琴珍贵上百倍千倍。没想到，整个长安城里只有通晓胡琴乐律的人，却没有能够精准鉴宝的人。”【“蜀人陈子昂，有文百轴，不为人知，此乐贱工之乐，岂宜留心。”】
陈子昂的这一席话，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
陈子昂越说越激动，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把价值百万的胡琴高高举起，猛地摔了下去。
咔嚓一声响，胡琴被摔成了几瓣。
人群顿时哗然。
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却听陈子昂朗声道：“在下的诗文可比琴技妙多了，还请诸位欣赏。”
话音刚落，书僮将事先装有陈子昂诗文的书箧拿出。
众人心想，琴值百万钱，陈子昂的诗文必定大于百万钱了。
人们很好奇，这个毫不犹豫将价值百万的胡琴给摔了人，究竟是何其人也。
于是，开始阅读他的诗文。
一
微月生西海，幽阳始代升。
圆光正东满，阴魄已朝凝。
太极生天地，三元更废兴。
至精谅斯在，三五谁能征。
二
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
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
迟迟白日晚， 袅袅秋风生。
岁华尽摇落， 芳意竟何成！……
三十八首极具个人色彩的《感遇》组诗被分发给众人。
不一会儿，人群中就有了赞叹：“奇闻，真是奇闻啊。”人们争相传阅、传播，整个庭院的人都面露欣赏之色。
其时京兆司功（官职名）兼文学评论家的王适在场，当他读了陈子昂的文章后，惊叹的说:"此人必为海内文宗矣!"王适此言一出，陈子昂遂名满京师。
就这样，陈子昂一时让整个长安城的文人都读到了他的诗文，也让自己的名字迅速传遍大街小巷，得到了达官贵人的关注。
话说陈子昂从“不知书”到获此评价，也不过用了数年，而有些儒生穷经皓首也未必写得出一两句好诗。
天才，舍陈子昂其谁？
公元682年，全国各地的学子纷纷赶往东都洛阳参加科举，其中就包括24岁的陈子昂。
放榜结果出来，陈子昂高中进士。
刚中进士，尚未授官，朝廷便出了大事：唐高宗李治驾崩，灵驾将被运往长安乾陵安葬。
当时正在闹灾荒，“流人未返，田野尚芜，白骨纵横，阡陌无主”。灵驾一动，势必需要征夫和护卫，王公大臣也需要随行送葬，劳民伤财。于饱受灾荒之苦的百姓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陈子昂写下《谏灵驾入京书》，亲自伏阙上书。
陈子昂此时尚未授官，因此开篇自称“梓州射洪县草莽愚臣”，并在文中自称是“不惮死亡之诛以极谏，赴汤镬而不回，至诛夷而无悔”的“烈士”。
武则天读罢，觉得此人极其刚烈、忠义，又特别有文采，忍不住为他打 call：“地籍英灵，文称暐晔。”
最终，灵驾照旧运往长安乾陵安葬，只不过大大缩减了仪仗规模。
陈子昂因为这次上书，受到武则天赏识，被授予麟台正字。
麟台正字是什么官呢？
麟台，即秘书省，唐高宗改秘书省为兰台，武则天又改兰台为麟台。
正字，即校书郎，相当于领导的秘书，做一些校对之类的文秘工作。
武则天不仅改官署之名，还易服色，把象征李唐的黄色改为了红色。
武则天之心，路人皆知。
公元684年，李敬业举兵讨伐武则天，骆宾王挥毫写下了《讨武曌檄》。
武则天读到檄文中“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之句时，怒了，直接摔了檄文。
一位将领从朝廷班列中站出：“天后，末将愿领兵前去平叛，一定生擒匹夫骆宾王！”
孰料武则天挥了挥绣袍，叹惜：“骆宾王如此有才，却不能为我所用，全是宰相的过错啊！”原来，武则天生的是宰相的气。
其实，武则天大可不必生气，她没有骆宾王，还有陈子昂啊！
陈子昂18岁才接触儒学著作，脑海里并没有根深蒂固的儒家正统观念。对他来说，李唐也好，武周也罢，只要能安天下、济黎民，他都愿意效力。
公元686年，战乱又起，这次是金徽州都督仆固始举兵反叛。
陈子昂曾在《上薛令文章启》中写道：“然则文章薄伎，固弃于高贤；刀笔小能，不容于先达。”自古以来，士大夫都觉得舞文弄墨是小伎俩，何足道哉？他还写过一首诗：
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
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
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
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
谁言未忘祸，磨灭成尘埃。
大丈夫，当手提三尺剑，纵横天下！
因此，他一听闻仆固始叛乱，就自告奋勇，随军出征了。
此行，陈子昂邂逅了另一位诗人乔知之。两人不仅“与子同袍”，甚至“与子同衾”。（乔知之著《拟古赠陈子昂》中就出现了两次“同衾”）
可见，诗人同睡一床被子，在李白、杜甫之前就有了。（杜甫著《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中有“醉眠秋共被”之句）
在边塞，陈子昂看到了险峻的堡堠，看到了白骨露于野，看到了漫漫黄沙掠过时，太阳都被遮蔽了光辉。目睹塞外的萧索苍凉，一首诗钻进了他的脑海：
苍苍丁零塞，今古缅荒途。
亭堠何摧兀，暴骨无全躯。
黄沙幕南起，白日隐西隅。
汉甲三十万，曾以事匈奴。
但见沙场死，谁怜塞上孤。
叛乱平定后，陈子昂离开了军队，返回洛阳。
经过这次征战，陈子昂成熟了许多。他体会到战争不是男孩子的过家家，不是沙盘游戏。
战争是残酷的。
所以，当武氏兄弟上奏请求“出雅州，讨生羌”时，陈子昂立刻上书反对。
据武氏兄弟奏称：吐蕃屡犯大唐，大唐之所以忍耐至今，是因为大唐与吐蕃之间有山川阻隔。若派大军先伐雅州生羌，攻克雅州后，即可开凿雅州连接吐蕃的捷径。待捷径凿通后，输送兵员便畅通无阻了。如此，灭吐蕃，指日可待！
陈子昂立刻上了一道《谏雅州讨生羌书》，大概表达了两层意思。
一方面，羌部从未叛唐，唐军去征讨，师出无名。
另一方面，吐蕃并不惧唐。想当年，“三箭定天山”的名将薛仁贵都在大非川之战中败给吐蕃，更何况武氏兄弟这等庸将？
凿通雅州捷径，大唐讨伐吐蕃自然容易了，但吐蕃进犯大唐也容易了。对大唐来说，这到底是捷径？还是短路？
武则天读到《谏雅州讨生羌书》后，立即打消了征讨的念头，并召见陈子昂，对他赞不绝口。
然而，陈子昂从此与武氏兄弟有了过节。
公元691年，陈子昂已进入而立之年，他因母亲去世，上表请求丁忧。
闲居家乡时，陈子昂忽闻噩耗，他的好友，曾一起出征仆固始的诗人乔知之，突然被朝廷下令逮捕处死。
陈子昂忆往昔，实在想不通对方缘何获罪。
事情是这样，乔知之有位天仙般的侍妾，“姝艳能歌舞”，唤为窈娘。乔知之和她恩爱有加，然而，封建时代注重门当户对，出身寒微的窈娘只能做妾。乔知之很重情，“为之不婚”。
倘若这样甜蜜安静的日子天长地久就好了，可惜天长地久有时尽。
插播一下，唐朝社会风气是很开放的，尤其是在武则天时代。
当年，武则天还是唐太宗的才人（妃子）时，就和太子李治好上了。唐太宗一驾崩，太子李治登基，是为唐高宗。武则天也上位，当了皇后。唐高宗一驾崩，武则天就放飞自我了，开始包养男宠。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武家子弟纷纷表示要以姑妈武则天为榜样。
比如武承嗣，这个看到美女就挪不动腿的货，觊觎窈娘的美色，强行索取。
乔知之被横刀夺爱，痛苦万分，泣血而作《绿珠篇》：
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
此日可怜君自许，此时可喜得人情。
君家闺阁不曾难，常将歌舞借人看。
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
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
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尽。
这首诗用到了石崇和侍妾绿珠的典故。西晋时，石崇和绿珠两情相悦，但绿珠被孙秀惦记上了。孙秀为了抢夺绿珠，构陷石崇。绿珠为了不连累石崇，跳楼而亡。
当窈娘读到这首《绿珠篇》以后，也投井而死！
武承嗣从井底打捞出窈娘尸体，在其怀中发现了这首诗，勃然大怒，并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武承嗣吩咐酷吏来俊臣随便给乔知之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没多久，乔知之就死于狱中。
“青蝇一相点，白璧遂成冤。”哎！蒙冤，就像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璧上沾了只苍蝇！
公元693年，陈子昂服母丧期满，返回洛阳，被提拔为右拾遗。
拾遗，相当于谏官，通过直言敢谏，提醒皇帝发现问题、拾遗补缺。后来的杜甫、白居易都做过这官。
谏官，历来是高危职业，也是最能考验品行的职业。
不得罪人的谏官，不是好谏官。
陈子昂如此耿直，自然得罪了很多权贵，所以被诬陷下狱。在狱中待了一年有余，才被释放。
出狱后，适逢契丹首领李尽忠举兵叛唐，攻陷营州。
陈子昂立刻上《谢免罪表》，一方面为自己重获自由，叩谢天恩；另一方面，他请求从军，将功补过，“臣伏见西有未宾之虏，北有逆命之戎，尚稽天诛，未息边戍。臣请束身塞上，奋命贼庭，效一卒之力，答再生之施。”
于是，陈子昂以参谋身份，随建安王武攸宜出征。
出征前，武攸宜因为兵源不足，又难招到壮士，问计于帐下诸位。陈子昂献策：从囚犯中征召敢死之士。
这些囚犯本来就是好勇斗狠的亡命之徒，可能一辈子要坐困监狱。倘若朝廷给予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他们一定竭力报效朝廷，作战也会比普通人更勇猛。
武攸宜一听，放囚犯出去打仗，荒唐！荒唐！
直到武则天向武攸宜询问招兵买马之事，武攸宜自己当然想不出什么良策，只得以陈子昂之策作答。
孰料武则天一听，击节称赞：“朕武氏有后矣！”并让武攸宜即刻拟一份奏表。
武攸宜胸无点墨，奏表自然也是由陈子昂代笔。
陈子昂遂写下荷尔蒙爆棚的《上军国机要书》，其中“臣欲募死士三万人，长驱贼庭，一战扫定！”之句，让武则天读得热血沸腾。
武则天当即下诏：“制天下系囚及庶士家奴骁勇者，官偿其值，发以击契丹。”
陈子昂此次献策+撰文，帮了武攸宜大忙。武攸宜该感激不尽吧？此后会对陈子昂言听计从吧？呵呵。
东汉末年，刘备三顾茅庐，请出诸葛亮。起初，关羽、张飞对诸葛亮不以为然，私下里取笑诸葛亮是“村夫”。但在见识诸葛亮的用兵如神以后，心悦诚服，从此，一口一个“军师”。
可惜，武攸宜不比礼贤下士的刘备，气度也不如关羽、张飞。
陈子昂请缨： “大王诚能听愚计，乞分麾下万人，以为前驱，则王之功可立也。”
武攸宜歪着脑袋思考了3.1415926秒，然后，拒绝了：“书生之见！”
武攸宜智商不在线，一通瞎指挥，唐军先头部队覆没。
吃了苦头，武攸宜该虚心点了吧？呵呵。
当陈子昂再次献策时，武攸宜非但不听，还嫌陈子昂聒噪，革除其参谋之职，贬为军曹。
这天，陈子昂为了排解喋喋不休、时不我与的哀愁，走出营盘散步，不知不觉地登上了幽州台。
幽州台，又名黄金台。春秋战国时期，燕昭王求贤若渴，筑此台以招纳天下贤才。凡有投靠者，必予以重用，并赏赐黄金。
一时之间，燕国人才济济，其中最牛掰者叫乐毅。
有多牛呢？诸葛亮有句口头禅，“每自比管仲、乐毅”。
诸葛亮是智慧的化身，后世形容智者，常称呼“赛诸葛”。
而诸葛亮之前，乐毅就是智慧的化身，所以诸葛亮要自比乐毅。
Anyway，燕国得乐毅相助，迅速崛起了。
而今呢？虽然武则天是明主，可她底下那帮武氏子弟统统是酒囊饭袋。庸碌也罢了，还嫉贤妒能，勾结酷吏，把持朝纲。
生不逢时，即便是乐毅那样的英雄再世，也无用武之地啊！
念及此，陈子昂长啸一声，涕泗纵横。胸中块垒霎时倾泻而出，化作了一首千古绝唱：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这首诗，前两句是五言，后两句是六言，可见陈子昂作此诗时，内心苦闷至极，灵性突然降至，随心随性，浑然天成。
归营后，那个积极建言献策的陈子昂消失了，只剩下一心想高卧东山的佛系诗人。
“雄笔，雄笔！弃尔归吾东山，无汩我思，无乱我心，从此遁矣！ ”
平叛后，陈子昂回到东都洛阳，没多久，就以父亲年迈为由，挂冠而去。
而陈子昂此时38岁，正值壮年。
若非经历过无数次痛的领悟，若非对朝廷彻彻底底失望了，何必提出这样的请求呢？
哀莫大于心死，然而，陈子昂心死了，有人仍不放过他的肉体。
比如贪得无厌的县令段简，设计陷害陈子昂，并向陈家勒索20万缗钱！
前文说过，陈子昂花千缗钱买琴，已经算大手笔了，更何况是20万缗钱！陈家再有钱，经此大难，也被掏空了。
然而，县令段简欲壑难填，又找了个借口把陈子昂关进大牢，再次向陈家索要钱财。
这次陈家真拿不出钱了，悲愤交加的陈子昂，在狱中为自己算了一卦，卦象大凶。
陈子昂仰天而叹：天命不佑，吾殆死矣。
没过多久，陈子昂不堪折磨，竟死于狱中！
时年四十二岁。
大唐一代文宗就这样被一个贪财的县令勒索致死，呜呼哀哉。
多年前，骆宾王也曾深陷狱中。
在狱中，骆宾王写过一首《咏蝉》，其中有句诗是这样：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不知道，这两个敌对阵营的诗人，若在九泉之下相遇，会不会彼此道声“我信”！？
主要参考资料：
1、曲辰 著 《陈子昂传》
2、吴因易 著 《唐之诗祖：陈子昂传》
部分插图来自古装剧《大唐文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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