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考古：中国剪纸动画的前生今世

在之前的一篇文章《动画考古：中国水墨动画的前生今世》里，FUN叔给大家介绍了中国水墨动画的历史。剪纸动画和水墨动画一样，同是从中国传统艺术中萌发，在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发扬光大的。

如果说水墨动画代表了曾经中国动画“雅”的一面，继承了文人风骨。那么，剪纸动画则代表了曾经中国动画“俗”的一面，它是民间传统剪纸和皮影戏的结晶，更具乡土趣味。

皮影戏

小时候过节贴窗花，大家肯定都接触过剪纸，FUN叔就曾经对这种镂空的技艺特别着迷。民间那些巧手艺人，用一把剪刀就能制作出如此繁复精致的剪纸，不得不令人啧啧称奇。

但是很多人不知道，其实中国的不同地区都有自己独特的剪纸风格。陕西的剪纸朴素豪放，山西的剪纸精细秀美，宜兴的剪纸繁复整齐，此外还有广东佛山剪纸、福建民间剪纸、武汉剪纸、浙派剪纸、河北的蔚县剪纸等等。因此，在剪纸艺术基础上创造的剪纸动画，自然也风格多样。

蔚县剪纸

剪纸动画主要以平面雕镂艺术作为人物造型的主要表现手段，吸取皮影戏装配关节以操纵人物动作的经验，制成平面关节的纸偶。环境空间则由绘制的纸片及贴在玻璃上的前后景构成，玻璃板之间相隔一定的距离以便分层布光。拍摄时，将纸偶平放在玻璃板上逐格拍摄。因此，镜头内的主客观变化几乎没有，具有舞台化的视觉效果。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以“万氏兄弟”为代表的“中国学派”将剪纸艺术的造型元素、皮影戏的表演元素和传统戏曲的声音元素相结合，创作了一系列优秀的剪纸动画，从此，富有中国传统民族特色的剪纸动画诞生了。

中国第一部剪纸动画是1958年万古蟾导演的《猪八戒吃西瓜》。影片中的猪八戒在造型上采用简单的色块面，没有多余的线条表现细节，这与剪纸的剪法有着密切的联系。配乐采用中国传统戏曲风格，八戒假装肚子疼在树底下偷懒时，洋洋自得所唱的歌曲充满了戏曲特色。各种音效也是利用戏曲打击乐器完成，整部短片充满了浓厚的民间传统特色。

1959年，万古蟾又导演了剪纸动画《渔童》，这部作品无论是形象的塑造还是拍摄技巧，都有了很大进步。通过各种景别的交替运用，极大丰富了动画视觉效果。使用多层景的移动，突破了《猪八戒吃西瓜》以全景为主的单一局面，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皮影戏单纯的平面效果。渔童的动作设计中含有平面化的舞蹈性动作，突出了剪纸特有的艺术魅力。

1962年的《人参娃娃》标志着中国剪纸动画的成熟。这部作品曾获民主德国第四届莱比锡国际短篇和纪录片电影节荣誉奖；埃及第一届亚历山大国际电影节最佳儿童片“银质美人鱼奖”，这也是中国剪纸动画第一次在国际获奖。

剪纸的装饰艺术是通过镂空的方式呈现的，很多剪纸作品为了增加装饰性，都会添加一些繁复的纹样，比如在人物的衣服上添加纹路，将人物的头发剪成一丝一丝的镂空状，把动物的羽毛剪成夸张的锯齿状等等。1963年的《金色的海螺》就增加了这种艺术处理。镂空的树叶产生了随风飘动的轻盈感。仙女海螺的衣服上布满了花纹，裙子上是一层一层线性镂空的拼接，用密集规整的纹路代替一片式的服饰，使得人物呈现出中国古代女子的柔美与细致。

其中复杂的仙宫场景，是用多个纸模前后交叉相叠组成的，配上云雾的特效，营造出一个光彩夺目仙气缭绕的仙境。

这部影片既增强了装饰效果又烘托出神话气氛，成功地展示出剪纸动画的民族风格和高超艺术技巧，1964年获得印尼第三届非国际电影节“卢蒙巴奖”。

剪纸动画经历了成熟期，在60年代末由于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出现了停滞。这时期的所有文艺作品包括剪纸动画都无可避免地同政治联系起来。如《红领巾》（1965）、《东海小哨兵》（1973）、《金色的大雁》（1976）等。这些作品在技法上和形式上都没有创新，所以并没有给后代人留下太多记忆。

80年代，动画开始复苏。中国剪纸动画在深入挖掘传统故事题材的同时，也不断探索新的表现形式，并在这一时期达到一个高峰，创作出十余部剪纸动画并获得国内外许多奖项。如《长在屋里的竹笋》（1976）、《猴子捞月》（1981）、《鹬蚌相争》（1983）、《火童》（1984）、《草人》（1985）等。

《鹬蚌相争》

这一时期剪纸动画在表现风格上更加注重形式上的创新。如《南郭先生》（1981）和《火童》两部作品，在形式上都借鉴了汉代画像砖的表现手法，使平面剪纸有了浅浮雕的装饰效果。而在《猴子捞月》、《鹬蚌相争》等动画中，借鉴了水墨动画的表现效果，利用特殊纸张，在湿润的情况下将纸的边缘拉出纤维，产生毛绒绒的感觉，形成了剪纸动画特有的工艺——拉毛工艺。

《南郭先生》

然而从80年代末开始，影院观众越来越少，电视台需求的动画节目越来越多，艺术短片的制作被逐渐压缩而转向生产供应电视播放的系列动画。尽管我国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制作完成了动画系列片《葫芦兄弟》，但由于剪纸动画制作精细，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很难在数量上满足市场需求，以及我国动画市场还未成熟，电视台的低价收购没法保证剪纸动画制作的正常运行。

《葫芦兄弟》

而随着上美的衰落，中国动画曾经的辉煌也一去不复返。在当今的中国动画里，几乎都是数字绘画和CG，几乎找不到剪纸动画的痕迹。曾经辉煌一时的剪纸动画，包括水墨动画，成了带有实验性质的小众作品。

近年来比较优秀的剪纸动画是2006年的《桃花源记》。这部作品虽然是CG绘制的，但最大程度地发挥了平面剪纸的特色。保留了皮影的人物造型，人物始终保持侧面的形态，会像纸片一样转身，带有强烈的剪纸和皮影戏特色。

随着动画技术的日新月异，想要实现水墨动画或剪纸动画的艺术效果，其实比我们的前辈更加容易。水墨动画和剪纸动画不该被历史淘汰，我们应该从前辈留下的宝贵财富中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来，创作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动画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