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说得兴起，自顾说下去。“老奴觉得从这一点上得到佐证毕竟还只是孤证，若是再得到其他方面的佐证就更能说明问题。可是老奴查遍各个时代的先皇实录、官史，都未曾发现任何线索，便不得不转而从民间野史传说中查找，看看有无收获。后来，老奴的一位挚友赠送来一本手抄小册子，名为《遗龙秘录》，作者不详。上面多用生僻艰涩词句，隐讳讲述了太祖创业时的一些为大多数人所不知的奇闻轶事，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些怪诞不经的荒外之言，但在老奴看来，有《寻龙图》实物在手，这本书所述之事就不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这本书现在天津敝舍收藏，若是皇上感兴趣，老奴可叫家人送进宫来，让皇上过目。”
“老先生，那倒不必了。有您当面转述，朕自会相信，无需再做实物勘验。”崇祯笑着摆手。
“皇上整天日理万机，确实没工夫看这些。曹公公在这里只管详细讲来，皇上自会明辨。”王承恩也在旁插话。
“好，那老奴接着说。据《遗龙秘录》上载太祖皇帝当年领兵在鄱阳湖与陈友亮对峙。决战前晚，太祖皇帝与众位主要将领商议第二天的作战计划。除小部分值更岗哨，各船上的将士们都已熟睡。到了下半夜，水面上忽然兴起风浪，而原本在船上站岗值勤的一众卫兵却一个个扑然倒地，昏睡不起。太祖皇帝忙带领众将走出船舱，查看情况。只见离船数丈开外，黑暗的水面上，泛起了耀眼的红光，俄顷水面沸腾，金光大作，转眼间从水中冒出一条巨型神龙。那神龙只是显露出上半身，其余部分隐在水下，浑身熠熠生辉，令人目眩。众将忙挡在太祖皇帝前面，以防不测。太祖皇帝分开左右，独立船头，开口相问：尔为何方神物？深夜现身，所为何干？神龙将巨首微微凑近，须发清晰可见，一双龙目赤光激射，开口应答：吾乃万年前降世的应龙。在涿鹿之战中受轩辕大帝之邀助阵，因杀孽过重不得复上天庭，滞于凡间，数千年来隐于鄱阳湖底，重归净心闭关。不想，连日来人间有战事，水面上血光煞气实在浓重，惊扰了吾之清静，几欲打断吾五千年之修炼，特升腾浮出水面看个究竟。太祖皇帝听了，便说：当今暴元苛政腐败，汉民图兴，天下已无宁日。只有尽快驱除鞑虏，光复中原，平定四处战乱方可使百姓人心归服，安居乐业。神龙闻之遂应允将自己的全部龙子龙孙派出以助太祖皇帝扫清各路异己，以早定天下，只是再三要求太祖皇帝承诺，须对此事严加保密，不得泄露。太祖皇帝金口予允，对天盟誓。自此，有了诸位龙子龙孙暗中大力相助，明军陡然间战力大增，所向披靡，攻无不取，神鬼亦惧骇犹恐避之不及，六年不到的时间，不仅消灭了南方的陈友亮、张士诚、方国珍等割据势力，而且很快北上讨伐元廷，逐其退返荒漠深处。这段秘史若是载入史册，当有一笔'鄱阳之盟’的史话了。由于有约在先，太祖从未声张神龙助战之密，鄱阳湖水战及至定都南京，军中皆禁言一个龙字。韩林儿死后次年，即消年号龙凤为洪武元年，仅在称帝登基时举办过以酒祭天的盛会，以此来感谢神龙的暗中支持。北伐战争结束后，龙子们本应回归神龙身边，但当时还是燕王的成祖皇帝为了能够永久留住龙子为我大明效力，灵机一动，诓骗龙子之一霸下去背一座刻有先祖神功圣德文字的石碑，使其负重不能动，连累其他龙子不忍弃之而去，遂纷纷驻留凡尘，但发誓永不再现身于世。成祖便以各龙子姿态相貌制成雕塑遗像，分派掌管四方，各司人间一职，永镇天下。如今，我朝处处都有龙子的身影，房顶上的吞脊兽，屋檐上的走兽，狱门上的衔环兽，宅门两旁的门礅儿，桥柱上的镇水兽，剑身上的吞口兽，胡琴琴头上的装饰兽，鸣钟上的提梁兽钮，香炉上的望天兽，碑碣顶部上的守文龙，铜鼎玉器上的饰纹兽，千家万户里摆放的镇宅辟邪兽等等，不一而足。据说，神龙也因此事心中悲愤，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跃出鄱阳湖向东方隆隆而去，终隐于东海之渊。见者云其庞然不见首尾，肋展双翅，消逝于天东而风骤停。《遗龙秘录》所载之事，由于当事人大部分都已殁于战争或在立国不久相继作古，未能及时留下更多文字史料，兼之时间跨越已近三百年，现已无从考证。”
“嗯，朕适才听老先生讲了这许多，忽有一个念头，《寻龙图》会不会就是刘基所制？”
“哎，奴臣也正有此想。”王承恩跟着冒出了一句。
“回皇上，老奴尚不敢确定。现下探究《寻龙图》是否为刘基所制已不重要，关键在于此图是否能为后世所用。”
“嗯，曹老先生，在这长达两个多半世纪里，难道就没有哪位太监总管向皇帝提及过《寻龙图》吗？”
“回皇上，王老公公生前曾简略说起过弘治年间，时任内廷传奉官李广不知使用了何种手段从一向老成持重的掌印太监萧敬处获知了《寻龙图》的存在，打算以此蛊惑孝宗皇帝，谋图邀功重用。孝宗皇帝的龙体向来虚弱，一直虔诚佛道以求强心健体，正好被此奸人乘虚利用、大肆诓诱。幸好孝宗皇帝乃我朝中兴明君，并未当即轻信神龙之说，而是叫来当朝学识渊博的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随便侧面打听了一下，就此了之，避免了一场因宦官干政而导致的乱国。后老奴从史料中查证到确有此事。其所记录的经过大体是这样：孝宗皇帝有一次心血来潮，实际上是意味深长地在朝堂上向李大学士请教了关于龙之九子究有几何的问题。乍问之下，李大学士竟一时无从应对，等到下朝后，忙回家翻阅典籍，又向其他大臣作了很多咨询，然后谨慎地列出龙生九子的排序与冠名，于次日上呈皇帝，这才自觉挽回了些许颜面。经此一事，他倒来了兴致，史海蹈龙，欲罢不能，后在其所著的《怀麓堂集》中的文后稿第十二卷着重完善了此说，将龙之九子逐一细表 '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囚牛，平生好音乐，今胡琴头上刻兽是其遗像；睚眦，平生好杀，金刀柄上龙呑口是其遗像；嘲风，平生好险，今殿角走兽是其遗像；蒲牢，平生好鸣，今钟上兽钮是其遗像；狻猊，平生好坐，今佛座狮子是其遗像；霸下，平生好负重，今碑座兽是其遗像；狴犴，平生好讼，今狱门上狮子是其遗像；负屃，平生好文，今碑两旁文龙是其遗像；螭吻，平生好呑，今殿脊兽头是其遗像’。其实，据老奴多年来的研究心得，龙生九子并非单是这九个而已。'九’字实为虚数吉数，取无数之意也。除上述九子，还有麒麟、貔貅、饕餮、椒图、蚣蝮、猰貐、石犼、金吾、虭蛥、鳌鱼等皆是龙后，若非千百年来不断有古籍佚失灭毁，所记龙子名目将数不胜数。我朝学者也多有著述，如陆容的《菽园杂记》、杨慎的《升庵集》、李诩的《戒庵老人漫笔》、徐应秋的《玉芝堂谈芸》等，依据各自对诸龙子的认知，均有不同的载录补遗。”
“嗯，朕自幼也是下苦读书，自诩破书万卷，但仍不得知，这龙究竟从何时起始有之。”
其实，崇祯这话说大了。他从小离母，被寄养深宫，且不得父皇重视，自是缺乏教习，文底欠厚。宫内太监大多知他读书读得少，有时批阅奏折卷宗遇有生僻字句还需请教有学问的臣工做解。
“皇上，龙乃天地所生，自古有之。我朝现能查到记述有龙的最早文字典籍应为从远古夏商周流传至今的《易经》，即《连山易》、《归藏易》和《周易》。要说讲解最为权威、详尽的当属春秋战国面世又经秦汉两朝撰充的《山海经》。其余著作如《左氏春秋》、《韩非子》、《诸子》学说、《楚辞》，汉代《史记》、《汉书》、《淮南子》，西晋《三国志》、东晋《抱朴子》，北魏《水经注》、《十六国春秋》，南朝《述异记》，唐代《博异志》、《原化记》、《拾遗记》、《独异志》、《广异记》、《录异记》、《宣室志》、《北梦琐言》、《国史补》、《唐年补录》，宋代《后汉书》、《旧唐书》、《太平广记》、《续夷坚志》等也俱各有载，不胜枚举。龙之奇，奇过百兽，实在其神也。古来往往以龙之象表卦之相。相传三易中的夏书《连山》、商书《归藏》为三皇所创，最近真朴，乃万说之源，万书之祖，可现已佚失十之八九，有说藏于兰台太卜。老奴曾找到钦天监借阅其宋代手抄本，监正勉为其难、庇若至宝，经再三交涉，始出一本且卷章残缺不全。须看完一本方可再换一本，一来二去，老奴才从藏书中获益匪浅。《周易》乃周文王所创，集前二易之大成，又有推陈出新，不仅将先天八位主卦推演出后天八卦及六十四别卦，还衍生出三百八十四爻，分配卦辞爻辞，每辞必言龙之幻化以供占卜之用。五行之说亦首出于此。东性属木，龙主东方雷震，故谓之青龙。余有西金白虎，北水玄武，南火朱雀。中性属土，亦是黄龙主位。在紫薇斗数中，青龙代表二十八星宿中的东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这七宿的形状又极似龙形。从其字面上分别可以看出，角是龙角，亢是龙颈，氐是龙项，房是龙膀，心是龙胸，尾是龙尾，箕是尾末。后世无不据此而筮。此外，《山海经》之《大荒经·大荒东经·大荒北经·大荒内经·海外经·海外东经》纷纷指出，海中有龙焉。烛龙、应龙、夔龙、蛟龙，皆为神物，可乘也。四方之神无龙不行。东方春神句芒，身鸟人面，乘两龙。西方秋神蓐收，左耳有蛇，乘两龙。南方夏神祝融，兽身人面，乘两龙。北方冬神禺疆，黑身手足，乘两龙。《竹书纪年》中也说，伏羲氏后裔四散居于八方，各成部落氏族，有长龙氏、潜龙氏、居龙氏、降龙氏、上龙氏、水龙氏、青龙氏、赤龙氏、白龙氏、有龙氏……凡此称谓盖因与龙有关。至夏之孔甲尚有豢龙典故。老奴以为，西周以前，人神共居，神器定鼎九州，龙遍行于天下。战国之后，人神天地两隔，龙或升腾于天庭或潜伏于人迹不至者，其踪难觅矣。久而久之，世人已难见其真身，以为稀罕之物，空叹神龙不见首尾。”
“嗯，龙即是天地所生，必存于天地，然今所未见。还请老先生说说，龙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回皇上，有句古谚：鲤鱼跳龙门，争做人上人。宋书《埤雅·释 鱼》上说，鱼跃龙门，过而为龙，唯鲤或然。汉代刘向所撰《说苑》、《列仙传》讲：陵阳垂钓，白龙衔钩。终获瑞鱼，灵述是修。又讲：乔君发函，见有鱼子也。着池中，养之一年，皆为龙形。还讲：子英善入水捕鱼。得赤鲤，爱其色好，持归着池中，数以米谷食之。一年长丈余，遂生角，有翅翼。再讲：骑龙鸣于池中求得龙子，状如守宫者十余头。养食，结草庐而守之。龙长大，稍稍而去。续讲琴高入涿水中取龙子，期与诸弟子皆洁斋待于水傍。设祠，果乘赤鲤来，出坐祠中。可见龙之初种皆出自凡物也。老奴汇总所有古籍有述龙之生长者，累获心得，盖莫出此焉。龙初由蛇鲤虾蟹之虫蜕变，每变必蜕壳，每蜕壳必经一劫，壳不脱则劫不渡，遂死。若侥幸寿命不终，则又苦历不知多少年修练始有道行，得成虺虬，生出龙形；修五百年成蛟蜃，生出龙鳞；修一千年化夔龙，生出龙爪；又修五百年化角龙，生出龙角；再修一千年化应龙，生出龙翼；后再上修一万年得其正果化苍龙。苍龙为龙中至尊，不坏不灭，成就道矣。”
王承恩听到这里挑出大拇指赞道：“王公公对这些记载烂熟于胸，说出来滔滔不绝，真是好记性好口才。您刚才这番旁征博引让学生我都有些听傻了。”
崇祯看了一眼王承恩，也点头认同。“原来，龙的进化还有这许多章节。朕亦是惭愧，多年来被天下人奉为真龙天子，却对龙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皇帝贵为九五之尊，被奉为真龙天子乃天经地义也。老奴刚才提到的《遗龙秘录》中说过，当年太祖皇帝得应龙相助平定天下。既得神龙相助自是顺应天意。只有天之骄子方能坐得天下。不仅是我朝，历朝历代在开国之初，都无外乎有神龙护佑，尽扫强敌，问鼎社稷，使八方归降，万民拥戴。至于最早的君王被尊为真龙天子的说法，要追溯到上古时期，民间流传夏朝有穷国王羿自认承天受命，乃为天帝之子，又有乘龙之尊，遂称真龙天子。真正有确切文字记载的要数汉代司马迁的《史记》，上有记载：高祖，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游。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汉高祖刘邦才有黄龙之子斩白龙之子说。至唐代，皇宫中始有日常用物附着龙刻，皇家形象与龙的形象已浑然相合。至我大明朝开创伊始，祖制成规，皇帝要穿外绣团龙之锦袍。龙之形象也是登堂入殿、大行其道，不绝于紫禁城内的阶台梁柱。老奴以为我朝之所以如此爱龙，与当初太祖皇帝和神龙有订立鄱阳之盟的渊源不无干系。”
“老先生确实是博古通今、饱读经史。你这十几年的研究已是详查入微，得窥全龙呀。”
“皇上过奖了。其实，老奴下这一番苦功，无非也是希望探究《寻龙图》的真伪，如若有朝一日能够为朝廷寻得真龙，得到神龙相助，外攘北胡，收复辽东；内平戡乱，剿灭叛匪，自会立振国威，使四海顺服，百姓归心，岂不是利国利民、至善至美之事吗？”
“老先生深谋远虑，想得周全，实乃我朝有心之人啊。”崇祯赞叹不已。
“皇上捧煞老奴了。刚才说了这么多，尚未说到《寻龙图》。至于这张图，请皇上容老奴讲来。”曹化淳弓身走到龙案前，当着崇祯的面指图而解。“首先老奴要说这《寻龙图》上的文字图画都不是笔墨之作，而是用烙铁以极细腻的手法烫上去的。请皇上御鉴，这活儿做得巧夺天工，令人称奇。”
“咦？果真如此！老先生若不提点，朕还一直以为此图是书写而成的。”崇祯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重新审视着《寻龙图》。
曹化淳赞叹道：“皇上，您瞧这一撇一捺，一勾一提，比毛笔写的还自然流畅。烙痕凹凸有致，深浅合宜，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烙烧着色竟与墨色无二。整个制图一气呵成，浑然整体，无半点失误。这龙皮也就不说了，单凭这做工手艺也已是绝世罕见啦。”
王承恩也抻长了脖子凑近开眼，不觉插上了一句：“《寻龙图》可是大内秘藏，假若制图之人不只一个，撰写的大臣和烙制的工匠都参与其中，那不是就会有很多人都知道《寻龙图》的秘密了吗？”
“假推此图出自宫内造办处，那么最起码在当时的宫里会有一些人知道此事。只可惜，知情人等在建国数年间即已零落，二百多年后竟再无人能完整讲清楚了。”曹化淳应了一句。
两百四十多年前，洪武大帝驾崩。明朝初创，却逆时代潮流，恢复前秦恶制，出现了一次大规模活人殉葬事件。朱元璋在世时大杀功臣勋将，死后还要带走一批身边人，此举，显然是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的。曹化淳舍此不提，也是不好意思让崇祯为自己祖先干下的荒唐事感到难为情。
“所以说，时间才是带走秘密的人。”崇祯的一句话倒像是个总结。“今天，若非你二人将《寻龙图》告知给朕，还原了部分史实真相，恐怕过不了多久，这张图也就成为后人拿来鉴赏把玩的古董了。人们做梦都不会想到这图里面竟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王承恩连连应承：“是呀皇上，是呀皇上。曹公公为皇上追朔史源，能够让皇上了解到事关我朝的一件大秘密，功不可没呀。”
“王公公过奖了。还是让老奴接着为皇上说说《寻龙图》里的内容吧。这图左半部有文字，右半部是图解。先说这图，从表面上来看，只是一条巨龙腾出海面，实际上这可能寓意着神龙是在东海的某个位置。画面上的龙翘首向西，可能寓意着其眷恋西面大陆的心绪，说不准在这近三百年间，神龙又折返回了大陆。若其已经登陆，则必隐身于陆地沿海一线，否则深入内陆早就被世人发现了。沿海各地人口聚集、地势较缓的地带可供神龙藏身的地方也不多，那么就只有山区或深潭大湖才有可能为其提供容身之所。沿海各省份中，山东、福建、广东、广西、云南等地均有一些崇山峻岭，是我们将来重点寻龙的区域。请皇上再看左边的龙经。经文的前面文字基本上说的是鄱阳结盟事件的前后经过和规劝后世的警语，估计是太祖当时面授口谕，后面书文的纂拟料必是有高人捉刀代笔。关键是后面第三段，以老奴分析来看，几乎可以断定是寻龙的秘诀。非此诀不能寻龙，因而必须加以精确解读。老奴曾借阅钦天监的天象经、星宿图等藏书做仔细比对，发现根本不能得出任何明确结论，其中的叙述有违术数常理，星曜占宫自相矛盾、冲突百出，令人无从下手，不免为之气馁。后老奴从下面第四段经文中，看到大洋城就是龙的家乡，而大洋城似乎是一座水中孤岛。”
“岛？”崇祯问。
“对，皇上。大洋城是一座四面环海的岛屿。此岛也称龙岛。世人只知其名而不知其所。风水堪舆中也有大洋城一说，把陆地上某处卧虎藏龙的龙脉盆地称作大洋城，其实与龙经上提到的不是一回事。说来机缘巧合，老奴少时生长在天津，离海不远，时常听到上了年纪的渔民说，出海向东南约七百里，有一座方圆百里的神秘岛屿，因藏于深海大洋之中，远离尘世，故名曰大洋城。岛上遍布龙族，有很多修行多年，道行渐满，已初成龙形的爬虫，唤作'样龙’，只等渡劫一业者，从四面八方不远千里万里汇聚于该岛，蜕皮脱壳成道之后，再升空而去。这便叫作'化龙’。化龙时，空中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潮声大作，炽烈的天火从乌云中烧下来，其境状凶险无比。样龙一旦度劫难成，即为败劫，后果多半会横遭灭顶之灾，故也自晓吉凶未卜，性情极为残暴，与岛上同类只要碰面必是相互搏杀不休。因此，未及渡劫便横死于混斗并被掠食掉的样龙残骸比比皆是。此间如遇其它生物，无论飞禽走兽，凡可够及绝不放过，包括被人撞见，必扑食之。很多海上航行之人或有渔人，不知内情，贸然登岛，碰上这等生猛之物，往往九死一生，有去无回。常有整船人上岛而不慎遇害，所遗船舶为风浪所牵，随波逐流，后被他人发现，以为鬼船。”
“如，如。。。如此说来，寻龙一事风险极大，有，有性命之忧啊。”曹化淳的一席话令崇祯不由得心惊。
“风险肯定是有的，至少咱们不能不做这个设想。皇上要是派遣寻龙之人务必挑选胆气非凡、沉稳干练、博学广闻之能人异士，还要组建一小队反应机敏、能缚虎狼、勇于献身的武士随身保护，这样才能以防万一。”曹化淳停顿了一下，见崇祯凝着眉头不吭声，就接着说“这第四段经文，应该是谶语，预示着寻龙的经过及之后所将发生的相应事件。其隐喻之言天马行空、边际无着，恕老奴愚钝，未参透其含意。这只能由寻龙之人在寻龙过程中临场判断，见机行事。如果一味闭门穷究，没有实地以图对照及边寻边悟，也许这《寻龙图》终无破解之日。”
“嗯，朕现在已经不是相不相信《寻龙图》的事情了，而是相不相信自己有足够能力找到神龙。朕已预感到，寻龙一事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必是工程浩大、旷日持久的一次远征。光是物色寻龙人选就够让朕头痛的了。我朝公卿臣子中哪一位有此才干担当此任，还真得让朕细细甄别筛过。”
“皇上说得是。寻龙确非一日之功，拖延搁置，极易累成蹉跎、横出变数而最终不了了之。若决心已定，宜早做安排。”曹化淳表示赞同。
“嗯，今夜与老先生一席长谈，朕算是开阔了不少眼界。寻龙一事，听来虽是蹊跷。可我大明现下危在旦夕，再不容片刻迟疑。国内民情沸沸，境外祸水滔滔，不做非常之举，不历天大艰险，天下太平何日可望？这样吧，朕瞧着时候也不早了，曹老先生白天里已是车马劳顿，今夜就聊到这里。您暂且下去休息吧。朕明日与您还有话说。”说完看见王承恩欲言又止的样子，马上反应了过来“哦，对了，今日已晚，曹老先生本就是宫中内臣，无甚避讳，朕叫承恩给你准备出一间空房，好让你老在宫中就近安顿下来及时歇息，明日咱们君臣还要再聚。”说着拉住曹化淳的手用情地说道“看来老先生不仅诗词书画，一一精通，连奇门玄学也是兼收并蓄，真乃当世高人。朕身边就缺像你老这样有真才实学的能臣呀。曹老先生若再年轻十年，必是我大明擎天一柱，首当委以栋梁之用啊。”
曹化淳赶忙谦逊地说：“皇上实在太抬爱老奴了。奴臣不过是皇上身边一介家仆，书也都是在宫中太监学堂念的，承惠于皇恩，受教于宫中，自当回报于朝廷。老奴所做的不过是尽人臣份内之事罢了。日后，只要皇上需要老奴，老奴必招之即来，鼎力而为。”
“好好好，朕心甚慰啊。呃，朕还有一事想请教您老。”
“万岁爷请讲。”曹化淳忙谦恭一挹。
“朕从小就听说过，龙蛇喜守金银之物。朕对此还颇为在意，但不知我们要找的神龙，其所居之巢会否是个大宝藏？”崇祯有点兴奋地展开双手。
曹化淳略微想了下，答道：“《龙说》一文中有讲，龙之所居，必为人杰地灵，天华物宝所在。即使没有金山银山，也会有无数稀世奇珍，别的不提，单是传说中的龙珠，得一颗便富可敌国了。”
“老先生所读之书竟如此庞杂，姑且不论在千言万字中寻根溯源，光是从浩如山海的经史子集中拣选出这些相关书籍也是要颇费一番工夫的。这不得不令朕感佩不已。”
“我中华文明，有上下五千年绵延承续，历代先贤所留墨迹不计其数。单教老奴遍看书山文海，那是万万不能够的。说来惭愧，要不是先皇成祖帝朝编纂出了集古今大成于一身的《永乐大典》，又仗着自己在宫中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便，才能借助该典的索引找到相关标题的书籍来查阅，否则，老奴纵使三头六臂也是忙不过来的。”
“原来如此。老先生提到了我朝瑰宝《永乐大典》，倒使朕想起您曾在早年间说过的话，先皇嘉靖帝在世之时，手不离《永乐大典》，每日必读，从中受益良多。朕倒是由此对大明朝往日的荣耀羡慕得紧，只可惜国务紧迫，万机缠身，真想有朝一日也能像先帝一样多看看这绝世宝典。”
“皇上之心，老奴感同。为臣子的必当全心全意为皇上分忧，想尽办法消除内外祸乱，使国家早日安定。这《寻龙图》所喻秘意，老奴还在日夜研究。”
“甚好，甚好哇。更时已晚，就到此吧。朕还有大堆奏折要看，需在明日早朝前做好批复。国务缠身，军机火急，天子也是身不由己呀。老先生今晚一定要睡好。王承恩，你要亲自安排好曹老先生的起居，不得丝毫怠慢了。顺便你也下去歇息吧。朕也不想动了，今夜不回乾清宫了。你叫秉笔李凤翔来侍驾吧，让他把乾清宫里放着的奏折都拿到这里来。”
“遵旨，奴臣告退。”王承恩躬身应诺。
“谢皇上，老奴告退。”曹化淳躬身礼别。
王承恩和曹化淳二人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养心殿。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