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中国最美亲情文学大赛】展播：吴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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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母亲的母亲节

吴晓明

 

从昨晚开始，朋友圈里“母亲”两个字就像是蝴蝶飞舞，我的眼神无法触碰可是又无处躲藏，就像是花朵躲不过蜂蝶一样。即使视线可以绕道而行，可是处处都是思念的暗礁，我随时都有一种“顷刻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幻灭感。

我把目光游离在别处，眼神还是有点酸痛的感觉，视线父母那两个温暖的字样，内心便有一种折戟沉沙的失重感和挫败感。就像是节日上人人都应该拥有的一件珍贵的藏品，而属于我的我却不小心弄丢了一样，我又委屈又无奈。我似乎被这个温暖的字样隔离了，这个节日屏蔽了我的世界里所有的光亮。

这段日子过得不声不响，初夏的风光在我的眼里也不动声色。走在风中，我是一株摇曳的芦苇；走在雨中，我是沉默的花蕾。我没有了母亲，就没有了底气，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卑微感。走在熙熙攘攘的校园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我都有一种被人群过滤出来的旷世的孤独，明白了低到尘埃里的感觉原来就是如此的令人蚀骨。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少了什么，并且缺失的东西是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得来的，内心便一片恓惶。那种孤单没有任何陪伴能够稀释，我像是一只青蛙跌落在枯井一样的无助，我的天地小了，日子便过得局促而又逼仄，而逼仄的空间里都是母亲的身影。

其实，我也一直想写点关于母亲的文字，可是，打开电脑，脑子里纷纷扰扰，文字变成了乱码。泪水掉在键盘上，溅起一朵一朵小小的泪花，花朵凋谢处是母亲的叹息，母亲幽怨的眼神。满脑子的字儿我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心里暗暗赌气，我不写关于你的文字，你就在我生活里；如果我用沾着泪水写下关于你的思念，你就真的走了，索性就放任自己的麻烦，自欺欺人其实算是一味药，至少缓解了你尖锐的疼痛。

这段日子，是暮春还是初夏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是牡丹花开还是芍药花谢我都不在意。平时没没课的时候，我喜欢和花草相处。而今，我不习惯人多的地方，怕在人流中母亲看不到我。我喜欢一个人坐在那个洒满阳光的角落陪陪我的母亲，母亲沉默，我也不语。阳光下飘飞的尘埃似乎就是母亲的语言。这么多天没有我的电话，她一定比我还不习惯，因为这些年等我的电话也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项内容。

母亲走了17天了，不去细数，不想提及，只要我不刻意想起，她就没有走远，她仿佛还在那个小城里，还在春天里，还在切切的等待里。约好的五月我去看她，她爽约了，她是怕我每周奔波太累了？还是她在这个春天里太过艰辛了？她是心疼我还是怜惜自己？这个春天，疼痛捆绑着她，牵挂牵动着我，65公里的路程，我从冬天走到了春天，而今又把春天走成了冬天。

这个母亲节，我的母亲真的长眠于地下了，节日、节气都与她无关了，花开花落她也不在乎了。她坟头的鲜花一定枯萎了，她灶膛里的灰烬已经飘飞在草丛中了，她身边草还没有绿，很多时间风还是有点疾，我总是怕风吹乱了母亲额头的白发。我渴望有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风轻云淡的世界里，没有疾病没有苦痛，没有埋怨没有争吵，我的父母亲一定会相濡以沫。也许父亲看到母亲的那一瞬间是欣喜，但是更多的是心疼，他一定想不到他的精干强势的妻子也会羸弱成那个模样，隔着20年的光阴，不知道他们谁先认出谁，也许他们相拥而泣，诉说离别岁月的沧桑，也许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涉过20年的光阴的流水，母亲踉踉跄跄到了父亲身边，互相搀扶，互相温暖，也算对我最大的抚慰吧。我想如果有月亮的夜晚，白发苍苍的父亲牵着步履蹒跚的母亲漫步田间地头，说一些家长里短，也会续儿女情长吧，说那些地里曾经种过的小麦和豌豆，也说年轻时候的一些往事，应该不会再有争吵了，毕竟没有对方的日子里都懂得了体谅与宽恕。两个老人的背影一定是另外一个世界里最美的风景。

每天半夜醒来，母亲的身影不请自来，我在黑夜里等待，我觉得母亲一定会在我的等待里翩然而至，她会告诉我那面的情况，我会告诉她这里的光景。母亲喜欢和我絮叨，也习惯和我絮叨了。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她向谁倾诉呢？黑夜像是一片沼泽地，我无力挣扎，思念拖泥带水，我满脸的泪水，满心的泥浆。天亮的时候，我似乎就挣扎出沼泽，满心的伤感奔波在家和学校之间，我的身边，花依旧卯足了劲开，可是，这一切都随着母亲的离去毫无意义了。一辈子喜欢侍弄花草的母亲，在她走后，她被鲜花簇拥，她菊花、康乃馨等各种花卉中，我的母亲像是一朵睡莲睡在花丛中。她悄无声息，不知道那样的繁华与喧嚣她是否知晓。

我在黑夜里放任我的思念，放任我的泪水，没有人知道那种疼痛有多疼，可是我总感觉我的母亲知道，泪水打湿了一个又一个枕上的夜晚。

记得她病重期间，我习惯睡在她的身边，听着她不舒畅的呼吸放任我的思绪。我便反复咂摸她说过的一句话，如今没有了担心，没有了恐慌，没有了焦虑，没有了忧愁，剩下的就是踏踏实实的撕心裂肺的思念了。

有一次她半夜里醒来，她说，丫头，这不是你的妈妈了，你的妈妈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啊，这个直手直脚的老婆子是谁啊。我知道母亲内心的不甘，我的精干而又聪明的母亲一天天被疾病蹂躏成那么脆弱的模样，我真的心疼到极点了，如果疼痛能够分担，我愿意给她分担，给她一个安稳舒适的夜晚。她说，丫头，将来我不在了，我知道你最想我，可是，你也别想了，因为我无法安慰你了，你要好好的，你身体单薄，工作又忙。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泪水就奔涌而出。其实，母亲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在她身边流过多少眼泪。如今才知道，没有了母亲，我怎么能过得好。

前天下课，走出校门，习惯拿出手机拨母亲的电话，在拨的那一瞬间，忽然意识到那个电话再也无人接听了，我不敢拨，是停机了还是待机状态我不敢弄清楚，我瞬间就泪崩了，我抹着眼泪走一路哭一路，就是满心的委屈，感觉母亲这样不管不顾丢下我，是多么不负责任，她不知道这些年我习惯每天打电话嘘寒问暖吗？我想起那首歌词里说：往后余生，冬雪是你，春花是你，夏雨也是你，秋黄是你，四季冷暖是你，目光所致，也是你……我知道，往后余生，思念是你，泪水是你，疼痛是你，温暖也是你。就如洛夫说：举目时，她是皓皓明月；垂首时，她是茫茫大地。

我哭了一路，像个孩子一样，不管不顾……

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我愿天堂里也有母亲节，我的思念、遗憾、泪水、文字......就是给母亲的礼物。当她打开这份礼物，她就知道，在她走后，我的日子有多么空洞，我像是她坟冢周围的芨芨草，坚韧而又单薄......

没有了母亲的母亲节，我唯有泪水相伴。母亲节，我的劫，我的精神世界坍塌成一片废墟，废墟之下是鲜活的记忆，废墟之上是我的听不到应答的相思。

母亲在时，母亲是底气；母亲不在时，母亲是相思。

吴晓明，中学高级教师。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张掖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教学之余，笔耕不辍，在《中华散文》《飞天》《北方作家》《甘肃日报》《丝绸之路》《兰州日报》《张掖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一百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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