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杯2022全国第三届清明节笔会】大展：王本智

参赛点击标题：中华杯2022全国第三届清明节笔会海内外征稿

  愿父母在天堂安好

      王本智

     

    父母不在以后，每年的清明是必定要回去的。因为在这个节日里，我可以给二位老同时多送些钱花。更重要的是我还可以站在坟前，让他们好好地看看我，还有他们的第三代第四代人。因为我知道他们一定非常想我，非常想看看他们的子孙后代们。

其实这话有点自欺欺人，倒不如说是安慰自己更加真实贴切。想着想着我落泪了。

都说父亲像一座山，其实他并没有像山一样坚强。父亲的最大特点是善良亲和，他曾经是被心里像山一样的事情压垮的一个好人。以至于遇到不公平的事情以后，连个找地方说理的想法都没有，只知道憋在肚里生闷气。一天正在犁地的时候，他突然昏迷说起了胡话。之前虽然在耧犁锄耙都是一把好手，但之后不管焦麦炸豆他都不往心里去。除了经常用铁掀背着一个粪篮以外，最挂在心尖上的就是我。我的吃喝，我的上学，我的安全。

我上的初中离我们村有十多里地，住校生活。每星期六下午上两节课以后从学校回来，星期天下午再背着干粮到学校里去。我们一起的有三四个人，只有我父亲一个人接来送往。去的时候，我们在前面走，他与我们保持适当距离在后面跟着。直到走出二里多地以后，才拐个弯随便去一块地里。星期六下午他也是早早地在老地方等我回来。

看到父亲这样，我觉得自己尴尬。除了在家里责备以外，在路上见到他待搭不理还想使点性子。但父亲却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反映到我眼里的仍然是殷殷的期望和浓浓地暖暖地爱。

父亲的离去太过突然，那是在放学的假期里。中午吃过饭以后他仍旧挑着粪篮出去转悠，在一个地边的垓子根解手以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我跑近身边的时候，脸色青黄身体软绵绵的。现在我猜想，很可能与心血管梗死有关。

从此，所有责怪父亲的大事小事都成了我永远的愧疚。那时父亲接我上下学的土路现在已铺上了柏油，每逢回老家走经这里，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父亲接我的情景。

从少不更事、四十而不惑，到子欲养而亲不待，失去以后才知道拥有是多么幸福宝贵。特别是被亲被爱的感觉。然而自然规律是这样的无情，父子关系就此中断。连回报都没能给我一点机会，下辈子还能相遇吗？在天堂的父亲啊，我真的很想你。

父亲走后的第17个年头，在大年初三夜里，几百里之外的母亲又孤零零地撒手而去。就在我们老家那间清冷的老屋里，是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的。

家人告诉了我把母亲忌日定在初四的理由。因为头天晚上给母亲送饭时，还没有发现她有啥异常征兆。如果定在初三，显然没有初四更接近实际。所以每逢大年初四这天的大清早，我就带上祭品和纸找一个十字路口。然后朝着老家的方向，跪下来用心灵和母亲对话。

都说穷家难舍，这是真的。尤其上了岁数的老人。有那种叶和根之间内在的血脉关联；更有叶落归根的念想。那年春节过后，母亲说她想家了。

    说实话，家里已根本没有了任何值得牵挂的事情。父亲走得早，所为的家就是土改时留下的一间西屋。屋顶是高粱杆糊上泥巴搁在椽子上，根脚是小原石垒的，离地面有一尺来高。因为房后排水不畅，下大雨还经常往屋里渗水。屋门右边，有一个三四平米的灶房。所谓全部的家，仅此而已。

    我们劝不住，只好心随她愿。结果，回去不到2个月的时间就得了瘫痪。我知道家里担子太重，母亲的病都是她长年操心劳累而积劳成疾。当年干活摔坏了腰，靠躺在床上熬。一棵树卖了8块钱舍不得抓药，她一下子就铺排了4件事。

在乡医院抢救了半个多月后，病情已稳定下来。医生让回家慢慢调理。我们心里都很明白：这样的病和她已过80岁的年龄，要想完全恢复自理已是不可能了。

    在母亲病后的二年多时间里，大多由外甥女照顾。虽然没少拖累别人，但最痛苦最受煎熬的还是她自己。

    一次是入冬我回去看望母亲，摸着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和没有盖好的肩膀，冰凉的感觉使我禁不住鼻子发酸。心里好难受啊！我赶忙想办法把炉子生好。一次是热天，我给母亲擦洗身子，发现背部和臀部有几处已经发炎津水。我买来酒精给母亲消毒，用爽身粉全部敷抹一遍。尽管如此，连翻身都需要别人帮助的她，跟前没有人时，倘不知道一个姿势要躺多长时间。

    还有寂寞地煎熬。只要听到院里有响动或有人说话，她总要问一声：谁呀？目的是想让人家进屋陪她说几句话，但这对她来说已成了奢望。因为，谁愿意到这又臊又臭的屋子里待呢？在母亲正需要慰抚呵护的时候，我却日夜在流动的岗位上奔忙。

每次回老家的时间都不长，把需要办的一些事情安排完就走，最多不过一星期的时间。每逢离开家时，最动脑筋的是要先想好安慰母亲的话。当我把走的时间告诉母亲时，她总是以慈爱心疼而又恋恋不舍的口气问：你就不能在家多停几天？

    明白我必须要走时，她就会无奈地说：那你走吧！最后看着我的脸还要再问一句：啥时候还能回来？就是这一句话，会马上把我的坚强击倒。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亲。一个正当年的七尺男儿，竟当着母亲的面哭了。

    母亲还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孩儿呀，我真不该得这病连累你。在这种境况下，老人家把痛苦受罪咽到肚里埋在心里。反而还在责备自己，仍然考虑的是我。

我能不哭吗？可以想象，这话里蕴含着多高多深的母爱！不能不说：不管穷或富；不管高贵或卑微；母亲永远是伟大和无私的化身！

    母亲瘫痪后，按我当时的情况虽已做出了最大努力。但如果拿她的养育之恩与应该得到的回报相比，隐隐中我总有一种抛弃老人家的负罪之感。

    我来到父母身边时尚不记事，他们把我养活、养大，我有了自己的家。她却在成就我一切的那间老屋里悄然西去。只要提及，就会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搁在我的心里。这个心债，我注定要背上一辈子。母亲走的头天，外甥女有事回了自己的家。只好委托同院的堂亲们，临时送几碗饭。

    我多次想过：那天夜里不知道母亲神智是否清醒。如果清醒的话，为什么不用力呼叫一声呢？因为当时院里毕竟还有人在！

    我多次想过：也许是在无助无望中已经挣扎得少气无力了，她才没有惊扰到别人的梦。

    我多次想过：也许是她为了不愿意再连累别人，而心甘情愿地向死神走去！

    我多次想过：都说家里发生大事时，在亲人间会有预感和先兆。为什么母亲却不给我传递一点讯息？她一定是为了让我尽量少为她担心，或是让我多干点工作上的事情。

    愧疚啊，父母亲离开时，都没有能让他们靠着我的肩膀安详地闭上眼睛。

    此后，每逢回老家我就会陷入百感交际之中。仿佛父亲总在半路里接我；仿佛母亲仍象没进城之前那样，一见我回来就屋里屋外地来回张忙；仿佛她得病之后仍躺在那张靠着墙的床上，期待着能早点拉住我的手，让冰凉慢慢恢复温暖；仿佛她仍在等待着合适的时候问我：啥时间走，啥时间回来？

    在泪眼模糊中我总觉得父母亲没有走远。我始终还在他们的视线里，而他们永远还是当时的模样！

    如果有人问我：你知道你和父母的特殊关系吗？

    哭！只有哭。哭我不孝，哭我父母亲命运不好。只有哭，才能代表我和父母之间，永远诉说不完的情感心绪。

    由此，我还不止一次地想过：面对赡养孝顺的责任和义务，尽管有时我们无力、无奈。但要尽可能问一声自己：在父母需要的时候，我们所从事的事情，是不是比解脱老人们的痛苦更重要？还要随时提醒自己：对待父母，是不是做到了问心无愧！

    清明和父母亲的忌日，永远是我痛心和流泪的日子。同时希望父亲在天堂舒心闊怀，不要太压抑自己；希望母亲不要再担心我，若有需要可常在梦里嘱托。

儿跪祈二老在天堂安好！

 

王本智，河南省漯河市作协会员。尊崇文字喜欢文学，注重在体味生活中感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