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阿喀琉斯之踵

俄罗斯《论据与事实》周报当地时间3月26日公布了对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克宫发言人佩斯科夫的采访。佩斯科夫在采访中说，改善人口状况和实现出生率的可持续增长对俄罗斯来说是生死攸关的问题。“人口结构可能是我们的阿喀琉斯之踵，我们最大的问题。这不是一夜之间就能解决的。因此，我们迫切需要继续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来改善人口状况。”

佩斯科夫有关俄罗斯人口结构是“我们的阿喀琉斯之踵”的说法，是对俄罗斯总统普京相关表态的扩音：今年2月，普京总统把2024年定为俄罗斯的“家庭年”，其目的无疑在于高度重视俄罗斯的家庭建设，争取扭转这些年了该国人口持续下降，进而给国家安全带来的巨大威胁——俄罗斯地大物博，领土面积超过一千七百多万平方公里，但人口却只有区区一亿四千多万。也可以说，其领土面积近乎中国的两倍，但人口却仅仅乎与我们的广东一省相当。因此，对于普京、佩斯科夫们来说，有些焦虑是十分正常的：如此这般稀少的人口，想要捍卫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似乎真的存在一定的危机。

也正是因为这个，佩斯科夫想到了希腊荷马史诗中“阿喀琉斯之踵”这样一个“典故”。

荷马史诗中的英雄阿喀琉斯，是凡人英雄珀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儿子。阿喀琉斯降生后，夫妇俩对他十分钟爱。有预言说，阿喀琉斯成人后将成为伟大的英雄，他将参加特洛伊战争，特洛伊城会成功陷落，但阿喀琉斯也会战死沙场。母亲忒提斯为了让儿子刀枪不入、永远不死，将年幼的阿喀琉斯倒提着浸进冥河，使其拥有不死身的体质。但遗憾的是，因冥河水流湍急，忒提斯捏住阿喀琉斯的脚后跟不敢松手，不慎露在水外的脚踵成为最脆弱的地方，在阿喀琉斯的身体留下了唯一“死穴”，埋下了祸根。后来，在一次战斗中，特洛伊王子帕里斯为了给哥哥赫克托耳报仇，在支持特洛伊的太阳神阿波罗的指引下，用毒箭射中了阿喀琉斯易伤的脚踝——另一种说法则是，与阿喀琉斯交恶的阿波罗亲自用神箭射死了阿喀琉斯。

故此，“阿喀琉斯之踵”常被喻指一个的人的致命的弱点。

那么，今天俄罗斯致命的弱点是什么？在普京总统看来，是人口——因为俄罗斯的人口相对于其幅员辽阔的国家，太过稀少了！也因此，普京总统寄希望于将今年定为“家庭年”，同时配合以一定的宣传和利好的政策，促进人口的增长。这些政策包括延长生育资本计划，并为单身母亲和有多个孩子的家庭提供更多的经济福利等。不过，这些政策最终能不能带来身为总统的普京所期望的人口数量的增长，真的不太好说。问题在哪里？在现在的俄罗斯人是不是有足够的幸福感，对于未来是不是充满希望，这是问题的关键，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愿意生的可能就会增加，反之，任你鸡嘴说成了鸭嘴，也还是白搭。

但这可能真的是一个巨大的疑问。因为我们知道，单单是俄乌冲突——眼下或许应该称俄乌战争——爆发后，法国智库“国际关系研究所”(IFRI)发表的一份报告显示，从俄罗斯本国移居到国外的俄罗斯人的总人数达到100万人，其规模可与1917年俄国革命后发生的人口外流相匹敌。不仅如此，这100万人当中，受教育水平高的中产阶级占了绝大多数。另一方面，在俄乌冲突中光荣的俄罗斯士兵——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无疑为正值生育高峰的年轻人——根据美国和英国的统计数据，俄罗斯的伤亡人数在31.5万至32万人之间。如果将两者相加，即俄乌冲突爆发后外流的人口与死亡的人口合计，那俄罗斯差不多过去两年间已经失去了约1/10的人口！更加重要的则是，这样的情况是有可能给俄罗斯的育龄人口的心理造成巨大的负面影响的：生育，到底是为什么？是让他们步前人的后尘，为捍卫祖国的领土献身？献身又仅仅乎是为了让俄罗斯继续保持在世界上的大国地位？

国与家的关系，谁在前谁在后，不是很容易说得清。就我们汉语来说，既有“国家”——即“国”在前的说法，但也有“家国”——即“家”在前的用语。也许对于无数仁人志士看来，没有“国”哪有“家”，所以，“家”应该为“国”而存在，为国家提供支撑，公民应该为国家勇于献身。但换一个角度说，没有无数“家”的集合，肯定也就没有“国”；并且“国”是该为“家”的安宁和幸福而存在的，也可以说，“国”以不同的形式存在，甚至可以消失，但“家”永远不会消失而可以与地球永存。所以，后一种说法大概也没有错。当然，居于不同的地位，拥有不同的立场的人们，就这个问题的看法不尽一致甚至截然相反也是可以理解的：对于小小老百姓来说，最希望看到的肯定是自己的家人的幸福、安康，更少牺牲与痛苦；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则希望看到国家日益强盛，国际地位不断提升，自家在国际社会说话的分贝更高。

所以，俄乌冲突爆发后，上百万的俄罗斯选择离开他们的祖国，流向海外——虽然有在祖国需要的时候似乎背叛了她的嫌疑，但从人情的角度来说，却不是不可理解。另一方面，对于俄罗斯总统普京与他的新闻发言人佩斯科夫来说，打赢这场战争是必需的，让俄罗斯的版图得以巩固和扩大同样也是需要的，所以，他们需要更多的人力资源，捍卫来自不易的包括乌东四州在内的成果，并让俄罗斯在未来的国际舞台上，继续扮演超级大国的角色。而从俄乌冲突两年来，俄罗斯经济尽管遭遇了西方国家数以万计的各项制裁，但竟然能够逆势而上，保持了强劲的增长势头看，这样的情况还真有可能发生。在这样的背景下，俄罗斯的爱国青年也是育龄人口，大概率应该会积极响应他们的总统的号召，争做英雄母亲与英雄父亲，一家10个8个孩子的情况可能变得稀松平常。

故此，俄罗斯哪来的阿喀琉斯之踵？不仅没有，而且我们相信 “阿喀琉斯” 最终会以最强者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