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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风云 之 天道

本文为 佳宝爹 原创。欢迎转载,转载请注明出处!


序    章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汉高帝五年秋天的一个下午,琅琊蒙山脚下的一座书院里,隐隐传来了一阵阵歌声。

“嗯,嗯,大家唱得很好。”一位举止优雅、身材清瘦的男子站在学堂里,正拿着一捆竹简,在教一群十来岁的孩童:“接下来,我们来讲一讲这首民歌的意思……”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中年壮汉,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一看便知是行伍出身。中年汉子进来后,对年轻人行了个礼,说道:“公子,杜衍侯回来了,一行人快到城门口了。”

“哦。”年轻人回答一声,对正在上课的孩子们说:“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大家回去以后,记得把这篇民歌背熟,我们明天再讲它的意思。”

“欧~~~~下课喽!”孩童们一阵欢呼,把手中的竹简收进书箧,背在背后,争相跑出了学堂。

孩童们走后,年轻人对壮汉说道:“王离,我已经说过好多次了,我早已非诸侯之身,不要再叫我公子了……”

“公子!”不等年轻人说完,王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当初若非公子与令尊全力斡旋,我族早已被屠戮殆尽,何来今日琅琊王氏?王离不敢忘本!”

“你又来了,快起来!”年轻人见状,赶忙去扶王离。

“老师,大伯!”这时一个孩子跑来说道:“翳叔他们已经进城了,正往书院而来。”

这时,年轻人已经扶起了王离,掸了掸他身上的土,说道:“走,快去迎接他们。”

书院门口,年轻人和王离远远看到一行马队走进。为首的一人身高七尺,年纪三十岁上下,身着华服,器宇不凡,正是大汉杜衍侯王翳。后续马队则个个着装统一,队列整齐,纪律严明。

王翳见到年轻人后,立即翻身下马,快步跑来,双手伏地拜在他的面前:“公子,别来无恙吧!”

“王将军,今非昔比,使不得!”年轻人见状连忙上前去扶:“如今将军已贵为侯爵,怎可对我这山野村夫行此大礼?”

王离也连忙上前,扶起王翳后,问道:“翳弟,近来可好?”

“尚好,兄长有心了。”王翳回道。

几人正闲话家常的时候,仆人来禀:“晚饭已备好,请各位入席。”众人听罢,鱼贯走进了书院旁边的一间别院。在中间堂屋依次席地而坐,见到桌案上丰盛的菜品,大快朵颐了起来。

转眼酒过三巡,大家的话题渐渐多了起来。王翳问王离:“堂哥,公子近来都在教族里孩童们识文辩字?”

“多亏有公子组建这琅琊书院,教孩童们念书,族里的孩子知书达理了许多。否则,单靠我等武夫,怎会有如此成绩!” 王离答道。

“是啊,翳叔。”站在二人身后伺候酒局的小孩插话道:“先生今天又教了我们一首民歌,叫山有扶苏,可好听了,我唱给您听,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山有扶苏……扶苏……”坐在上席的那位年轻人,听到孩童的背诵,低头不语,陷入了沉思……

一、争    吵

“公子……公子……扶苏公子……”秦王政三十四年(公元前213年,秦国采用的是颛顼历,以十月为岁首,汉初承袭秦制),咸阳宫内的一条回廊里,一个小宦官一边跌跌撞撞地跑着,一边喊。

不久,小宦官跑到回廊尽头,一拐弯,看见一间偏殿,正要进入,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偏殿内坐着一个年轻人,二十多岁,正是嬴政的长子扶苏

此时,扶苏正在伏案书写,听到宦官的声音,放下笔,抬起头问:“何事如此惊慌?”

“正殿……正殿吵起来了……”小宦官一边喘气,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

扶苏听罢,站起来说道:“不是听朝吗?怎么搞成这样?”说完,径直快步向正殿走去。

“公子有所不知,”小宦官跟在扶苏身后,边走边说:“前日,皇上大宴群臣,仆射周青臣颂扬皇上的功绩,本来皇上很高兴,结果在今天的听朝日上,方士卢生和博士淳于越却指责周青臣‘面谀’,不是忠臣的作为。还奏请皇上复遵古法,改郡县制为分封制。皇上就在殿上将这件事交群臣讨论,左相李斯当场驳斥卢生和淳于越等人,并指责他们诽谤朝政,扰乱民心……”

“又是这个卢生!”扶苏听到这里,愤愤地说:“去年就是他借谶言蛊惑父皇,称‘灭秦者,胡也’,使父皇令蒙恬领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还征伐数十万民夫筑长城,让百姓们的徭役更加繁重,土地荒芜。今天又是他在挑事!”

转眼间,二人到了正殿,见殿内一派喧嚣,好不热闹,而始皇帝嬴政正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站在一旁的中车府令赵高,见到嬴政面色铁青,大喝一声:“诸位也是国家股肱重臣,朝堂之上岂可大声喧闹!”众人这才停止争执,全体跪拜在地。嬴政“哼!”了一声,起身拂袖而去,留下百官面面相觑。

几天后,咸阳城一宅院内,扶苏正手持一份诏书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观华夏自黄帝开基,经虞夏立国,五德终始,已历二千余年,且五帝不复,三代不相袭,各以治,现皇帝统一天下,万事定于一尊,而方、儒等众攻击秦法政教,颂古非今,各尊私学,诽谤朝政,如不禁止,则主势必降,四方乱起,天下不复兴盛之象!故令天下私藏之《诗》、《书》及百家语,皆送官府,各地郡守并焚之,有敢偶语《诗》、《书》者,皆处斩刑,以古非今者夷三族,官吏见知而不报者同罪!令下三十日未焚禁书者,处黥面充为城旦!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念完以后,扶苏转身对站在一旁的韩终说:“左相李斯师承法家,于诸子百家向来不容,今已说动父皇下诏焚书,我担心后着陆续有来。先生为道术堪舆大师,如受牵连,我如何向世人交代?不如趁如今风雨未来,早作打算。”

韩终向扶苏作了个揖,说道:“我本为韩人,徐福东渡后,经吾弟引荐,来咸阳为皇上求仙炼药,已是人地生疏,再加上如今风声鹤唳,应往何处,望公子提点!”

“中原人多,不便隐匿。”扶苏说:“先生可往上郡,内史蒙恬正率军驻守,以御匈奴。我已修书一封,差人送与内史,先生此去蒙恬必会妥善安排。事不宜迟,先生可即刻收拾行装起程,马车已在门外等候。”

“公子大恩,韩终无以为报,日后若有需要,韩某定当赴汤蹈火!”韩终说完,朝扶苏伏地跪拜,起身告辞而去。

第二天,全国各地燃起了焚书之火。一个月内,中国秦代以前的古典文献,除了医药、卜筮和种树之外的史书,尽皆化为灰烬。留下来的只有皇家图书馆内的藏书。

焚书之后,方士侯生、卢生心生怨恨,又因为无法为嬴政求得仙药,于是四处散布谣言:“始皇帝刚戾自用,专任狱吏,以刑杀立威,天下畏罪持禄,莫敢尽忠,故不值为其求仙采药!”之后二人潜逃,不知所踪。

嬴政抓不到侯、卢二人,大怒:“方、儒皆为妖言以乱黔首,着御史严查,以清逆徒!”于是,在秦王政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年),御史开始追查在咸阳的方士和儒生。经过层层辗转揭发,共计牵连出四百六十余人,全部在咸阳被活埋。

公子扶苏知道后,连夜上奏:“方、儒诸生皆诵法孔子。今陛下皆以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望陛下明察。臣扶苏敬上!”

嬴政看完奏折后,把竹简一扔,下诏:“遣扶苏北监蒙恬军于上郡,无诏,不得还都!”

扶苏无奈,只得带着嬴政的诏书,踏上了监军的道路。

二、沙    丘

一转眼两年过去。秦王政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左相李斯上奏:“昔关东六国铸币各异,致郡县隔绝,流通紊乱,粟不能易,商不能行。遂请废六国旧币,以秦币同天下币,定币三等:黄金为上,以镒为数,每镒重二十四两;布为中,布袤八尺,福广二尺五寸。布恶,其广袤不如式者,不行!铜币为下,径一寸二分,重十二铢,下币十一当一布;下币万枚当一镒黄金。珠、玉、龟、贝、银、锡等物只为器饰宝藏,不得充作货币。六国旧币限时交官,官给作价,付等值秦币换之。望陛下纳之,臣李斯敬上!”

奏折递上去后,嬴政许之。于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货币改革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我们从这份奏折可以看出,战国时期中国的货币流通还是相当混乱的,除了七国铸造的货币之外,在交易中能够充当货币的还有金、银、珍珠、玉器、龟甲、贝壳以及其他的金属等等。即使在秦朝实行货币改革以后,也仍有布匹作为实物货币充斥其中。

究其原因,主要与当时的商品经济发展水平有关。战国时期商品经济虽有长足发展,但总体程度仍然有限。所以,秦朝在自己的货币体系中,才不得不保留布来作为一种货币。但无论如何,李斯的这封奏折被后世公认是经济史上的一个创举。特别是秦国设计的圆形方孔钱,因其造型设计合理、使用携带方便,在我国一直沿用了两千余年。

秦国圆形方孔钱,青铜铸,面文“半两”二字,为小篆,是由李斯所题写,它表示每枚重为当时的半两(即十二铢),故称“半两钱”。

半两钱从秦惠文王二年初行钱(公元前336年)起算,到西汉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废除半两钱为止,半两钱的铸行共延续了218年。可分类为战国半两、秦半两、汉半两三种(点击蓝色字可查阅半两专题文章


图源自《天眷堂古泉白家讲坛——笑泉张宏老师半两专题》

点击图片可查阅讲座

推行了币改以后,嬴政开始了他的第五次东巡,幼皇子赢胡亥、上卿蒙毅、左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随行,右相冯去疾留咸阳辅政。

经过大半年的奔波,东巡的车队来到了平原渡口。因为酷暑难耐,再加上连日颠簸,嬴政病倒,不得不暂住沙丘行宫养病,并派遣蒙毅前往山里祈福。

七月十九日夜,嬴政紧急召见了掌管印玺的赵高。赵高奉旨进入始皇帝寝殿。一个时辰后,才慢慢退出寝殿。

寝殿外的回廊里,一个身影正矗立在那里。看到赵高出来后,快步上前,小声问道:“赵高!你手里拿的什么?”

问话的是李斯。赵高看了李斯一眼,说道:“陛下诏书,已经加盖印玺。”

“陛下深夜下诏,所为何事?”李斯又问。

“身后之事!”赵高说道:“诏书将送往上郡,召长公子扶苏还都,主持陛下葬礼及安葬事宜。”

“嗯……”李斯说道:“因陛下憎恶‘死’字,先前无人敢问其后事。今天陛下居然自己安排,看来陛下的病……”

“恐已时日无多……”赵高叹息道:“诏书现已封好,只等陛下下令,我便差人送往上郡。”

“有劳中车府令,我明日一早再来向陛下问安。” 李斯说道。

“丞相有心。”赵高答道,言毕,二人互相行礼后转身离开。

第二天清晨,一行人正候在始皇帝寝殿外,等候进入问安。

“老师,我等已候了半个时辰,为何父皇还不召我等进入问安?”问话的是嬴政的小儿子,赢胡亥。

他口中的“老师”——赵高,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把头转向另一边,向一名年轻宦官吩咐道:“你再去通传一声!”

“刚才已经派人再去通传了……”年轻宦官答道:“可陛下还是没有应答……”

这时,站在赵高和胡亥身后的李斯似乎想起了什么,上前拍了拍赵高的肩膀:“莫非……”

二人四目相对,赵高恍然大悟,猛然推开把守在寝殿外的两名小宦官,冲进了寝殿。李斯紧随其后,拉起胡亥也往寝殿内快步走去。

片刻,三人来到了龙榻前,看到嬴政倒在龙榻旁的地上,赵高连忙上前去扶,发现嬴政已经没了气息,身体也已经僵硬,似已死去多时了。

“父皇!”胡亥见到嬴政的尸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许哭!”李斯回过头,对胡亥喊道。赵高连忙站起身来捂住胡亥的嘴。良久,胡亥才渐渐止住抽泣,赵高放下捂住胡亥的手,问李斯道:“现在当如何?”

影视剧中的李斯、胡亥、赵高

“皇上仙游,此处距离国都尚远,如张扬出去,恐怕众公子和六国旧臣会有变故。”李斯思索一会,说道:“唯有秘不发丧,将皇上遗体放入棺椁,停放在凉车之中,即刻动身返回咸阳,由皇上生前最宠信的宦官陪乘。所到一地,上呈餐饭、百官奏报均由宦官即从车中接受、批复,方可瞒过众人。”

“另外。”李斯补充道:“即刻快马将诏书送往上郡,召长公子还都主持丧礼。此事除了我等及几位皇上近侍之外,切不可让其他人知晓,幼公子以为如何?”

“一……一切就依丞相之意……”此时的胡亥,早已没有了主见:“老……老师与丞相,可……可要照应我呀……”

“幼公子请放心,老夫和丞相定全力稳固局势,保公子周全!”赵高向胡亥说道:“幼公子,请整理好衣冠,随老夫一道走出寝殿,不要慌乱。”

接着,赵高又对李斯行了个礼:“我即刻安排可靠的人将诏书送出,顺便带幼公子去休息,此处就有劳丞相了。”

言毕,赵高领着胡亥走出了始皇帝寝殿。

三、政    变

李斯安排好寝殿的事,回到自己房中,已是中午时分。宦官将饭菜送来,摆在案上,李斯席地坐下,正准备吃饭,门口闪进一个人影,对李斯一拱手:“丞相,下官有要事相商……”

“何事?”李斯一看是赵高,又看见赵高手上还拿着诏书,又问道:“为何诏书还未送出?”

影视剧照

赵高凑近李斯,小声说道:“丞相,下官思索再三,皇上驾崩之事,所知之人甚少。如今皇上诏书只说丧礼,却未提立嗣之事。现皇上印玺在我处,这立嗣之事如何定夺,只在你我,丞相以为如何……”

“放肆!”不等赵高说完,李斯怒斥道:“为臣者,应该遵循人臣之道,岂能说出如此大逆之言!”

赵高并不动气,等李斯说完以后,又小声说道:“丞相自问,您的才能、谋略、功勋、人缘以及长公子的信任,比内史如何?”

“这……”李斯愣了一下,叹道:“唉,老夫一介书生,蒙恬文武双全,又深得长公子信任,加之胞弟蒙毅的支持,我怎比得上他?”

“既如此,若长公子登位,必拜蒙恬为相。”赵高接着说道:“丞相又与内史素有仇隙。届时,可有丞相的立锥之地?”

说到这里,李斯眉头紧锁,沉默不语。赵高又说道:“幼公子仁慈忠厚,又最得皇上喜爱,由其继承大统也并不失礼,何来忤逆一说?况且丞相与我若成此大事,必肝胆相照,荣辱与共,日后富贵指日可待,望丞相甚重考虑……”

影视剧照

沉默半晌,李斯抬起头,缓缓的说:“皇上生前未立太子,现今我等拥立幼公子为嗣也并非不可,只是……他本人可曾知晓?”

话音刚落,从门外又闪进一人。进来后,“噗通”一声跪在李斯面前,磕头如捣蒜的说道:“丞相大恩,胡亥没齿难忘,他日我登大位,必当涌泉相报!”

“幼公子,使不得!”李斯见状,赶忙上前去扶。扶起胡亥以后,李斯转身问赵高:“如幼公子登位,长公子当如何置之,蒙氏兄弟又当如何?”

“矫诏!赐长公子自尽,蒙恬一同赐死!”赵高恶狠狠的说道:“至于蒙毅,可先行下狱,再搜罗罪证!”

影视剧照

“可……可兄长与内史手握三十万大军,如何肯就范?”胡亥在一旁,哆哆嗦嗦的问:“倘若起兵作反,我等如何据之?”

“这……”赵高一时语塞。

“这倒不难,长公子仁爱宽厚,最是顾念父子亲情,我等可以保全长公子家眷妻小,特别是公孙子婴无恙为誓,逼其自戕!”说话的是李斯。这时,他已没有了刚才左右为难的模样,阴沉着脸说道:“长公子一死,蒙恬靠山顿失,其族人又皆在咸阳,制住他们,还怕蒙恬不肯就范?三十万边军的妻小尽在秦国故地,辎重粮草又全耐关中接济,本身所余不多,倘若真起兵来叛,我等只需切断驰道,据守不战,再善待边军妻小,不出月余,叛军粮草耗尽,人心思归,必不攻自破!”

“那蒙恬之职当由何人接管?”赵高问道。

“副将王离最为合适。”李斯答道。

“王离?”胡亥皱起了眉头:“王离和兄长、蒙恬交情甚笃,交由他,恐怕……”

“幼公子放心!王氏祖孙三代虽已受封于琅琊,但先帝忌惮其勇武,故一直未许其族前往封地,至今仍居于咸阳。加之王翦、王贲二位将军皆已作古,王离在朝中并无根基,只需对其族人严加监视,王离怎敢造次?”李斯接着说道:“另外,我会派遣心腹之人前往上郡行护军之职,监视王离,如稍有异动,我等便可先发制人!”

“嗯……甚好!甚好!”胡亥茅塞顿开:“不愧是丞相,我登大位以后,还望丞相多多辅佐!”

“既商议已定,我立即着人准备笔墨,还烦请丞相拟诏。”赵高说着朝门口招了招手,两个小宦官端进来一盏案几。案几上一卷空白竹简已经展开摆好。李斯伏案坐下后,小宦官递上一支毛笔,李斯提笔写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束发之年代立秦王,拜吕氏为相,行法治,强国本,遂致富强。及至冠礼,逐吕氏,诛嫪毐,兵进关东,扫韩、赵、魏、楚、燕、齐六国,征百越。至而立之年,四海一,代周德,改年始,登天子位,行封禅礼,始称皇帝,五巡天下而达沙丘,经年虚耗劳顿,至病势日沉,恐大限将至。纵观诸子,才资平平,皆为庸主之辈,独第十八子赢胡亥,天资聪慧,慈仁笃厚,具皇嗣之相,特册为太子!……长子赢扶苏,数以不能辟地立功……”

四、应    对

“……长子赢扶苏,数以不能辟地立功,士卒多耗。又数上书,直言诽谤,日夜怨望不得罢归为太子。内史蒙恬知其谋,不矫正,皆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上郡,监军府主厅内,使臣念完诏书,对伏地跪在他面前的三人说道:“三位大人,接旨吧!”

半晌,跪在地上的三人才慢慢直起身来,都是一脸惊异。为首的一人正是公子扶苏,跪在他身后是蒙恬和王离。

蒙恬

扶苏上前接过诏书后,使臣悄悄对他说道:“长公子,临来的时候,中车府令已经交代,若长公子肯自戕,必保公孙子婴和长公子家眷无恙!”扶苏抓过竹简,也不答话,踉踉跄跄地走向后堂。蒙恬和王离打发使臣去驿馆安置,也跟着进入了后堂。见此时的扶苏瘫坐在椅子上,早已泪流满面。

蒙恬连忙上前说道:“皇上令臣率领三十大军守关,公子为监军,此为天下重任!而今但来一使臣、一诏书,即令我等自裁,此事太过蹊跷,其中必有龌龊!依老臣愚见,不如再请上奏,当查明真相,再做定夺,公子何以如此沮丧?”

“事出突然,我岂不知其中有诈?”扶苏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抬头说道:“而今诏书已至,料父皇必已仙逝,朝局已遭李、赵二人控制,再请上奏也于事无补。我哭非沮丧之故,而是痛惜不能再侍奉父皇了……”扶苏说完,蒙恬和王离的脸上也神色黯然。

良久,蒙恬开口问道:“那眼下当如何处之?”

“使臣既至,我若不死,咸阳城恐杀戮漫天!”听到此,蒙恬正欲开口,扶苏止住他,继续说道:“倒是拖累了内史大人。”

“老夫已年近半百,死何足惧?”蒙恬说道:“只是死于奸人之手,老夫心有不甘!”

“既如此,我等不如起兵,杀回咸阳!”一旁的王离愤愤地说。

“三族家眷俱在咸阳,随时会受制于赵、李二人。三十万戍边将士的妻小也多在关中,我等若举兵造反,置他们于何地?何况我军粮草仅够维持十数日……李斯能谋善断,如今既敢兵行险着,逼我自戕,想必对起兵之事已有应对之策!如今只能避其锋芒,静待时机……况且死我一人,可解三族之危,救数十万百姓于水火,何乐不为……”扶苏思索良久,又开口说道:“我死之后,十八弟如除去心头大患,必无心加害内史。内史可借诏书有疑,拒不自戕,使臣手中无兵,奈你不何,只能将你就地囚禁……”

扶苏顿了顿又说道:“待到使臣回咸阳复命时,王将军只需买通狱官,找人顶替,内史便可脱险!”

“那咸阳方面当如何决断?”王离问道。

“稍后我会修书两封,一封给韩终,请他立即前往琅琊先行打点。第二封会将我等遭遇,以及族人近况写明,烦请王将军差胞弟王翳送与我儿子婴。”扶苏接着说道:“子婴智谋、胆魄皆在我之上,王翳到咸阳之后,只需与我儿密切配合,定能使三族转危为安!”

“遵命!”王离答道:“王翳定会以公孙马首是瞻!”

众人言毕,扶苏坐在案几前,提笔疾书。不久,书信写完,扶苏放下笔,闭目抬头不语。

此时王离命兵士端上三碗酒,与蒙恬一同跪在扶苏面前,泪流满面道:“长公子宅心仁厚,又与我等志同道合,早已引为知己!今长公子牺牲性命,救三族于危难,我等定当铭感不忘!今日一别,已是天人永诀,我等饮酒当歌,为公子送别!”说完,二人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朝着扶苏伏地三拜。

之后,二人站起身来,轻轻哼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歌声传出,站岗的兵士也跟着吟唱。渐渐唱的人越来越多,歌声也越传越开,传出监军府,传遍了整个边防军大营,兵士们或低头轻唱,或以泪洗面。

扶苏缓步走上望月台,在“山有扶苏”的歌声中,拔出宝剑。

片刻,宝剑跌落地下,紧接着一道炸雷响过,天降暴雨,歌声戛然而止,三十万边军士兵伏地长跪不起……

五、子   婴

八日后,满身尘土的王翳抵达秦都咸阳。进城以后,王翳径直来到了子婴府上,子婴在得知了父亲的死讯之后,哭得昏死过去。良久,才被家人唤醒。接下来,全家换孝衣、贴铭旌、立幡杆。一套凶礼走下来,已经是午夜时分。

王翳一直等到子婴的情绪稍微平复,才向子婴详细叙述了扶苏死前的安排,以及扶苏死后,李斯派遣亲信为护军,监视王离等事。子婴听完后,沉吟半晌,猛然一拍桌案,说道:“坏了!”

王翳忙问:“公孙......不,公子何事惊慌?”

 “父亲百密一疏,内史恐怕早已失去踪迹!”见王翳不解,子婴说道:“李斯既知安插亲信监视王将军,岂会坐视内史待在上郡?恐怕此时内史早已被密送他处监禁。”

“但长公子生前说过,他死之后,赢胡亥心病已除,未必会加害内史啊!”王翳说道。

 “十八叔......现在恐怕应该叫做皇上了吧!此人天资愚钝,素无主见,他倒是不会加害内史,但赵、李二人呢?”子婴接着说道:“当年赵高犯下重罪,蒙毅将其下狱,后先帝念其为赢氏亲族远支才许他戴罪立功,此事赵高一直记恨在心。至于李斯,与内史向来不和,之前二相争位,内史向先帝进言尊去疾而贬李斯,先帝纳之,导致李斯多年来都位居右相冯去疾之下,屈为左相。直到前几年李斯才借卢生谶言,使先帝遣内史戍边,将其排挤。赵、李二人又皆为心胸狭隘,眦睚必报之辈,今日天赐良机,岂肯放过?”

 “那眼下当如何行事?”王翳问道。

“我拟奏折一封,送呈皇上,望他能念及些许叔侄之情,对蒙氏兄弟网开一面。但估计成效有限,能暂保蒙氏一时已是万幸!”子婴将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当务之急是将三族迁往关东安置,皇上还都尚需月余时间,我再休书一封,将三族险境讲明,将军速将书信送与御史大夫冯劫。冯大人深明大义,恩怨分明,必会念在当年内史力荐其父之事而鼎力相助!届时,将军立即与御史府上护卫一同护送三族出城。”

 “公子思虑周详,王翳定当尽心办妥!”

影视剧子婴

秦王政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八月),赢胡亥已于几天前得知兄长扶苏自裁,于是在李斯、赵高等人的拥立下,登基为帝,是为秦二世。另一方面,一如子婴所料,蒙恬已被李斯秘密押往距离上郡300多里之遥的阳周关押,王离遍寻不获。

又过了几天,子婴的奏折送到:“昔赵王杀李牧而用颜聚,齐王杀其故世忠臣而用后胜,尽皆亡国。蒙氏,秦之大臣、谋士也,而陛下欲一旦弃去之。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群臣不相信而外使斗士之意离也!臣忠信之言,望陛下纳之。公子婴敬上!”

赢胡亥本就不想杀蒙氏兄弟,看到子婴的奏折,没了主见,便问计于赵高、李斯。二人与蒙氏兄弟积怨已久,于是向胡亥进谗言道:“昔日先帝欲举君上为太子久矣,而蒙氏兄弟以为不可,多次上书蛊惑先帝,致使太子迟迟未立,此等惑主之人,宜早除之,以绝后患!”赢胡亥信以为真,但又想起刚逼死兄长扶苏,心生愧疚,于是下令将蒙氏兄弟先行关押,日后再做定夺。

处理好蒙氏兄弟之后,嬴胡亥一行人才动身启程回咸阳。此时嬴政已死去多日,又正值酷暑,尸体早已发臭,于是李斯下令往所有随行车辆中装一石腥臭的鲍鱼,让随行人员分不清到底是尸臭还是鱼臭。

九月,一行人终于返回咸阳,嬴胡亥正式登基,发布治丧公告,安葬嬴政于骊山陵墓,并将蒙毅毁谤太子、蒙恬抗旨已被收监之事布告百官。

六、对    峙

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10年十月二日),公子子婴府中的一间偏厅内,右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劫、公子子婴皆席地而坐。不久,王翳从门外匆匆走进来,向三人行礼后,子婴问道:“王将军,今日召集如此急迫,所谓何事?”

 “李斯回咸阳之后,发现三族失去踪迹,十分恼火,但赢、王二族本无犯罪,李斯无可奈何,只得将放走蒙氏一族的罪责全部推到冯御史身上。”王翳喝了口水,说道:“我今天在阎乐处得知,李斯之子李由,会在明天的听朝日上,奏请将冯御史罢官治罪,并提议由阎乐任咸阳令,总览都城事务。”

 “阎乐?赵高的女婿?他怎肯相告?”冯去疾不解地问。

“多得公子神机妙算,一早便让我使金钱美女相交于阎乐。”王翳说道:“如今阎乐早已将我引为知己,无话不谈。”

“但在皇上返回咸阳之前,朝中并不知道蒙氏兄弟已被治罪。如此一来,我护送蒙氏一族出城也并非失职。李斯多谋,怎会如此贻笑大方?”冯劫不解地问。

“失职只是借口,现蒙氏兄弟下落已明,赵、李二人无法动用私刑。再加上三族东迁,王离亦无掣肘,咸阳稍有异动,边军便可大军压境,震慑都城。若再加上右相、御史父子里应外合,赵李二人岂不束手待擒?所以李斯才会趁新帝登位,各方态度尚未明朗,排挤御史,安插阎乐。”子婴想了想,又问王翳:“一内,必有一外,才能相互呼应,阎乐在内的话,那赵、李二人安插在外的人是谁?”

“在外的正是李由本人。明日,赵高的胞弟赵成将保荐李由为三川郡守,镇守前朝旧都洛邑。”王翳说道。

“三川郡为中原重镇,周边兵马不会少于上郡。”冯去疾插话道:“李由守此要地,必会对王离形成震慑,使其不敢妄动。再加上阎乐掌管咸阳防务,赵、李二人便可将天下局势控于鼓掌。如此,我等岂不是陷于被动?”

“未必……”子婴沉默片刻,说道:“明日之事,我已有应对之策,只是不知右丞相是否愿与我戮力同心?”

“老夫听凭公子差遣!”冯去疾拱手说道。言毕众人围坐在一起,细听子婴吩咐……

第二天,又到了五天一次的听朝日,文武百官一大早便赶到了咸阳宫正殿外。秦二世嬴胡亥正襟危坐在龙椅上,已升任郎中令的赵高站在嬴胡亥身旁,大声道:“朝会时辰到,百官入朝见驾!”

赵高言罢,百官鱼贯而入。进入正殿,赵高待到众人都站定以后,又大声说道:“今日听朝,有本出班启奏,无本卷帘退朝!”

 “臣仆射李由有本奏!”言毕,李斯长子李由跨出百官队伍,向嬴胡亥奏道:“蒙氏惑主,已被收监,其族人依秦律应处以连坐之刑!然御史大夫冯劫却令护卫私送其族人出城,使朝廷遍寻不得,冯劫有失察之过。特请上奏,罢冯劫官职,交廷尉治罪!原咸阳令卫弋犯渎职之过,奏请一同罢官,保举大夫阎乐任咸阳令,整饬都城事务!”

 “皇上明鉴!”李由话音刚落,冯劫也跨出队伍,奏道:“我虽负责监察百官及其亲族,但蒙氏一族出城之时,朝中并无人知晓蒙氏兄弟已被治罪,也无相关诏书送达,我何来失察一说?至于卫大人之罪,更是无稽之谈,朝廷并未下达任何城禁,卫大人何来渎职?”

“是呀……”“就是……”冯劫刚一说完,群臣就低声议论起来。

赵高斜眼看了看坐在龙一上面嬴胡亥,他正在抓耳挠腮莫不着头脑。赵高叹了口气,不得不自己站出来维持秩序:“朝堂之上,请诸位大人保持肃静!”

“启奏皇上!”等到朝堂上稍微安静下来之后,赵成也走出队伍,奏道:“按秦律,先帝驾崩之后百日属国丧时期,咸阳臣民都需为先帝守丧。在此期间,如无赦令,任何人不得都出入都城。而蒙氏族人出城时并无赦令,冯大人难道不是失察、卫大人难道不是渎职?”

 “皇上!”这时候,冯去疾也走出人群,奏道:“先帝在出巡途中驾崩,随行人员仅有皇上、左相及郎中令等少数官员。依秦律,先帝驾崩以后,丞相应立即发丧昭告天下,以让各地官署有所应对。而左相李斯却秘不发丧,直到皇上还都才昭告天下。试问,我等如何能得知先帝何时驾崩?左相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置忠孝仁义于不顾,并公然违返秦律,隐瞒先帝驾崩一事,导致蒙氏族人遁逃,酿成大错,却在朝堂上指使党羽弹劾御史大夫,妄图推卸责任,到底是何居心?试问,若要治罪,是否应先问罪于左相?”

“哄~~~!”冯去疾刚一说完,朝堂上闹成一片,群臣议论纷纷,不少人点头称是。更有不少赢氏宗室已经不顾君臣之礼,直接站出来质问李斯为什么做出这种忤逆之事。李斯没有想到,本来是借机铲除冯劫,推阎乐上位,结果却把自己套了进去,也是一脸惊异说不出话。

坐在龙椅上的嬴胡亥,看到这架势早已乱了方寸,不停的朝赵高喊道:“郎中令,你倒是管管啊!”赵高无奈,又只得站出来维持秩序:“肃静!肃静!”

良久,喧闹声才稍微小了点。这时,子婴站出来奏道:“皇上,臣认为大夫阎乐品行端庄,可任咸阳令!”话音一落,朝堂又是一片愕然。李斯、赵高明显没有料到子婴会为他们说话,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子婴接着说道:“御史大夫冯劫虽无过失,但蒙氏一族确系其府上护卫送出城外,故不宜再留任御史大夫。”嬴胡亥正在头痛,看见子婴竟然站出来帮赵高、李斯说话,连忙点头说道:“侄儿,不,爱卿之言有理!”

子婴不动声色,待嬴胡亥说完以后,将话锋一转,说道:“但冯劫之前并无过失,依秦律不能无故免官。再加之其晓畅军事,又善整饬军纪,臣认为,应贬冯劫为护军都尉,行太尉事,助皇上统御全国兵马!仆射李由,参奏不实,应依律贬官外放!”

话音一落,李斯恍然大悟,原来包袱在这里!

李斯

秦代官制实行的是“三公九卿”制度。所谓三公是指地位仅次于皇帝三个最高官职,分别是:丞相,负责掌管行政的最高官员;御史大夫,中央监察机构的最高长官;太尉,负责掌管军事的最高官员。由于太尉掌管兵权,所以,终秦一朝,基本国君自己兼任。而护军都尉的职责主要是:执掌军政、统领诸将、掌管禁军、主持选拔武官等,也就是一个太尉助理的职务,虽然品级不高,但手握实权。

这下,赵,李二人骑虎难下了。一方面,子婴的一番话将阎乐、李由和冯劫的前途绑在了一起,意图很明显:如果要打压冯劫,并想得到咸阳令和三川郡守,就必须交出护军都尉;另一方面,嬴胡亥已经首肯了子婴的意见,这时如果再站出来反对的话,就会变为欺君罔上的大罪。想到这里,李斯无奈地对赵高和嬴胡亥点了点头。

第二天,赢胡亥下召:“贬御史大夫冯劫为护军都尉,助行太尉事;大夫阎乐迁任咸阳令,整饬咸阳防务;原咸阳令卫弋,升任宗正丞;仆射李由,毁谤朝官,贬斥为三川郡守。”

七、铸    钱

一转眼,距离上次听朝日已过去十多天。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10年冬),咸阳望夷宫内,嬴胡亥传召了赵高、李斯二人。

二人来到望夷宫,向嬴胡亥跪拜问安后,站起身来。赵高问道:“皇上今日召见,所为何事?”

嬴胡亥叹了口气,说道:“朕年少继位,天下民心尚未归附。先帝巡行郡县,方能威服海内;若朕静处不出,等于暗示弱小,难以君临天下。但之前国丧,已多耗公帑,致国库空虚,我今想效仿先帝出巡,又恐财力难支,二位爱卿,如之奈何?”

 “此事不难!”李斯说道:“皇上可曾记得,年初我奏请先帝废六国旧币而行秦币,先帝许之。如今,政令已经推行了大半年。”

 “此事朕知道。”胡亥说道:“可这事和国库空虚有何关联?”

 “如今仅过半年,关东多地币改均未完成,可以此为由,下诏予以修正。”见嬴胡亥不解,李斯说道:“废除布币,改定币三等为上下二等,上币不变。下币原为铜钱,识曰半两,重如其文,计十二株。现可另造钱范,改铸轻钱,记重约为旧钱一半,仍曰半两,上下币比值不变。如此一来,万枚下币每兑换一镒黄金,可结余青铜二千余斤,不出数月,国库便可充盈。”

“哈哈,此计甚妙!”嬴胡亥大笑道:“丞相才智过人,实为大秦之福!来年朕巡行天下,丞相可要随行啊……”

 “谢陛下恩典!”不等嬴胡亥说完,李斯抢先跪拜在地,大声说道。

第二天,嬴胡亥下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先帝废六国旧钱而行秦钱,定币三等,今朕初登大位,深感旧制行用之不便,故改三等为上下二等,废布币。上币仍为黄金,记重、比值均沿袭旧制。下币另造钱范,改铸轻钱,以便携带。钱名仍称半两,上下币比值不变。新、旧下币均为国家法定之货币,等值流通,私人不得拒收或另记比值,违者处剕刑,亲族连坐黥面!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于是,在嬴政统一货币大半年之后,嬴胡亥为了填补国库空虚,在李斯的协助下,又进行了第二次货币改革:“子胡亥立,为二世皇帝。杀蒙恬,道九原入。复行钱。”(《史记·六国年表》)

八、昏   君

秦二世胡亥元年(公元前209年春),嬴胡亥巡行郡县,左相李斯等人随从。东至碣石,南达会稽山,尽刻嬴政东巡时所立刻石,并镌上随行大臣姓名,以此颂扬嬴政的功德。再北上辽东郡,然后返回咸阳。

回咸阳之后,嬴胡亥对巡行时的奇闻异事印象深刻,想要放手享乐,又不知道国事该怎么处理,于是召见赵高、李斯,二人前往见驾。

嬴胡亥先问赵高:“朕常感光阴飞驰,犹如白驹过隙也。今朕既已临天下,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安宗庙而乐万姓,长有天下,不知老师以为如何?”

赵高答道:“陛下圣明,此贤主之所为也!然昔日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皆存疑虑,且诸公子尽为陛下兄长,大臣又皆属先帝所置。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日久恐有变故。臣尚且战战栗栗,唯恐不得善终。何况陛下焉?”

胡亥大惊,赶忙问道:“大臣不服,官吏尚彊,诸公子必与我争,为之柰何?”

 赵高又说道:“唯有严刑峻法,将有罪之人连坐诛族,尽除诸公子与先帝旧臣,更置陛下之亲信者近之。害除而奸谋塞,群臣莫不被润泽,蒙厚德,陛下则可高枕宠乐矣。”

“好!”嬴胡亥在听到赵高的计策后,还不放心,转身又问李斯:“朕听韩非说过,昔日尧帝治理天下,以茅草为房,野菜为食,冬天裹鹿皮御寒,夏天只着麻衣。至禹帝治水,四处奔波而股无胈,胫无毛,终至客死异乡。以上两者,恐非为君之道。朕既登大位,当常享天下而无害,爱卿以为如何?”

李斯惟恐说错了话,被赢胡亥投闲置散,于是附和道:“郎中令言之有理,法制乃我大秦立国之本。今大臣不服,官吏强横,诸公子欲与陛下争位,皆法治不彰之过。唯有严法刻刑,方能拨乱反正,使陛下安享太平。”

 “嗯……二位所言甚是!”嬴胡亥听完李斯的话,说道:“既如此,此事就交予二位爱卿,务必尽心办妥!”

影视剧胡亥

 “遵旨!”二人答道。这时,李斯想起了蒙氏兄弟尚在人间,加上前两次交锋,双方各有胜负,现在基本上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赵、李二人有赢胡亥在手,甚至还略占上风。蒙氏兄弟都为朝廷重臣,如果被释放,平衡肯定会被打破,形势会急转直下。想到这里,李斯又对嬴胡亥说:“蒙氏兄弟皆系先帝旧臣,况且其毁谤陛下、抗旨不尊等罪状已坐实,不如杀之,以立陛下龙威!”

 “好!”嬴胡亥说道:“蒙毅敢毁谤朕,就地正法!至于蒙恬,赐自尽吧!其他的事,你们自行定夺吧,不要事事都来奏请!”

 “老臣遵旨!” 二人相视一笑,伏地接旨。

几天后,蒙毅被杀于代县,蒙恬被逼自尽于阳周。

除去了蒙氏兄弟之后,赵高又将矛头对准了赢氏公室。在咸阳闹市一次性用鱼叉戮死了嬴胡亥的十二个兄弟,又将十名公主在杜邮用马车碾死,并把尸体肢解,把这些人的家财全部充公,他们的族人也被一并处死!

公子将闾等兄弟三人被赵高囚禁于内宫,听候处置。赐死前,三人痛哭流涕,仰天长叹:“我无罪,不当死!”说完相继拔剑自杀。嬴胡亥的另一个哥哥,公子高,看到手足兄弟都死于非命,知道赵高不会放过自己,想逃亡,却又怕连累亲族,于是上书嬴胡亥,提出为嬴政殉葬为条件,请求嬴胡亥放过他的族人。嬴胡亥很高兴,赐了十万枚半两钱给公子高,准许他去骊山陵墓殉葬。至此,整个赢氏宗族,只剩下赢胡亥、赢扶苏(子婴)、公子赢高以及类似于赵高这种亲属远支等少数几族人幸存下来。

赵高搞定了赢氏宗族以后,赢胡亥又命令李斯在秦法基础上增订刑律,而务求严酷。不久,刑律出台,官吏以管束百姓严苛的为良吏,以杀人多的为忠臣。于是上自朝堂大臣,下至县令兵士,因为小事违反刑律而被诛杀、连坐的不计其数,全国近半数的人沦为囚犯,被处死的人日甚一日,尸体都来不及处理,堆积于市。天下百姓人心惴惴,朝野震恐。

九、民   变

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6月上旬),咸阳,公子子婴府邸,一群人正在偏厅小声商议。

“如今严刑苛政盛行,咸阳城血气漫天,朝中不少大臣均受株连,现在已是人心惶惶。”说话的是王翳,自从刑律出台以后,咸阳市几乎每天都有杀人,有时甚至一天杀上百人。

“岂止咸阳,关东各地都是一样,就连城门守卫也不能幸免。”冯劫说道。

“皇上整天享乐,不理朝政。赵、李二人借刑律清洗朝堂,打击先帝旧臣,排除异己,安置亲信。”冯去疾也叹道:“我父子均为先帝旧臣,恐迟早会被殃及。大丈夫本不惧死,只是国中奸佞横行,心有不甘!”

“丞相如此深明大义,晚辈拜服!目前来看,大不必如此担忧。”子婴插话道:“胡亥、李斯、赵高三人关系并不稳固。胡亥少谋,赵高短视,我等所虑者,但李斯一人耳!然赵、李皆为恋栈权位之辈,此次联手排挤旧臣,功成之后,二人必会争功。赵高职、权均不及李斯,但与胡亥更近,定会先发制人。李斯必不会束手待擒!”

“加之去年皇上推行轻钱,关东各地已是怨声载道,如今再强推刑律,恐怕六国故地不日便会民变四起。届时,赵、李二人只得疲于应付。”子婴喝了口水,又说道:“所以,眼下唯有韬光养晦,待关东大乱、二人争功之时,我等再推波助澜,方能成事!”

子婴的判断没有错,李斯、赵高强推刑律,严刑峻法的高压已经导致关东各地民怨沸腾,再加上六国旧臣到处煽风点火,好多地方的官员已经弹压不住。

秦二世胡亥元年(公元前209年7月),陈胜、吴广等九百余人在大泽乡起义。是月,陈胜攻占秦陈县,建国号“张楚”,陈胜自称楚王,点燃了天下反秦的烽火。

8月,吴广带兵进攻荥阳,三川郡守李由飞马奏报:“贼军十万已到许县,日夜可达荥阳,城内士卒日夜增铸兵器,加固城墙。无奈兵力悬殊,存粮也只供数月可用。望速派兵增援。臣李由敬上!”

正在咸阳宫左拥右抱、饮酒取乐的嬴胡亥看到奏折,吓出一身冷汗,连夜传召赵高、李斯。二人入宫见驾,嬴胡亥问道:“先前二位爱卿告诉朕,唯有推崇严刑峻法,方能天下太平,安枕无忧。可如今仅过去数月,何故关东贼寇已至十万?”

“这……”二人面面相觑。片刻,李斯问道:“敢问陛下,是何人所奏?”

“正是你儿子,三川郡守李由!”说罢,嬴胡亥把竹简往二人面前一扔,二人立即捡起查看。

“起奏陛下。”扫过一眼竹简后,赵高说道:“自推刑律以来,百姓皆忙于避过救失,岂有心图谋变故?老臣以为,此为小股暴民流窜作乱,不足为虑……”

“陛下!”不等赵高说完,李斯抢先说道:“臣子李由扼守要地,且三川郡有守军数万,此次飞报,必事出紧急,望陛下速发兵增援……”

“陛下明鉴!”不等李斯说完,赵高又抢着说道:“李由镇守关东重镇,不思为君分忧,却在此无病呻吟!依老臣愚见,陛下应命李由自行招募兵士,镇压暴民!”

“郎中令此话何意?”听到赵高的话,李斯怒道:“我父子二人深受皇恩,日夜思量报效陛下,岂敢无病呻吟?”

“好了,好了,二位爱卿不必再争执!”嬴胡亥见二人争执不下,说道:“就依郎中令之意,着三川郡守李由自行招募兵士,弹压暴民!”

李由在接到诏书后,叹了口气,只得组织百姓协助守城,并亲自带兵布防。不久,城外鼓角震天,义军潮水般涌到荥阳城下,箭如飞蝗射向守城兵士,并强渡护城河,架云梯攻城。李由指挥守城兵士和百姓勇猛还击……

几天激战下来,双方都伤亡惨重,但荥阳城任未攻下,义军只好弃城撤走。

战报传到咸阳城之后,嬴胡亥大喜,对赵高说:“郎中令果然料事如神!如此看来,爱卿智谋不输李斯,朕甚欣慰!以后军国大事,爱卿可自行决断,务必尽心竭力啊!”

至此,赢胡亥把朝政大权全部交给赵高,不再上朝,赵高成为了嬴胡亥的代理人。随着权力的扩大,赵高的野心也开始不断地膨胀,他把眼光望向了位列三公的丞相之位。

十、烽    烟

三川郡的小胜并没有阻止天下四起的烽烟。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8月),陈胜好友武臣攻陷邯郸,自封赵王。

9月,刘邦在萧河、曹参等支持下,杀死沛县县令,收编步兵二千余人,起兵响应陈胜。

同月,楚国旧将项梁与侄子项羽,杀死会稽郡守,收编八千精兵,起兵响应陈胜。

10月,上谷卒吏韩广,起兵攻陷蓟,自封燕王。

同月,齐国王族后人田儋,起兵攻陷狄县,自封齐王。

11月,陈胜部将周市平魏地,拥立魏咎为魏王,定都临济。

虽然义军的成分不同,并且心怀各异,但由于眼前利益一致,因此很快就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极大地震撼着秦王朝的根基。

然而各地的加急奏报传到咸阳后,均被赵高压下,嬴胡亥毫不知情,依然日日纵情声色。

秦二世胡亥二年(公元前208年5月),咸阳,公子子婴府中。子婴正和王翳等人讨论关东各地的形势,护卫来报:“门外有一名叫做韩谈的宦官带来密函一封,并在门外候见。”

子婴接过竹简,看过之后对护卫说道:“快传!”

片刻之后,一个四十岁上下,宦官打扮的人进入正堂。进来之后,那人向子婴行了个礼,道:“公子,久仰了!”

“先生客气了,请坐!”子婴一边还礼,一边吩咐下人看座。屋内众人见子婴对这宦官如此客气,都很好奇。

那名叫韩谈的宦官直起身来,对子婴说道:“胞兄韩终昔日危难之时,多得令尊照应,方能逃过大劫。今公子用人之际,胞兄特差我来供公子驱驰。恐公子有疑,特奉上当年令尊写予吾兄之亲笔信简!”

“令兄安好?”子婴问道:“现在何处?”

 “公子有心,兄长身体安泰。安排好琅琊之事后,兄长本欲亲来,无奈与其师弟处理些许俗务,故令我先来。”韩谈坐下,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公子,下官在宫中得知,赵高觊觎相位久矣,故欲设计谋取。李斯数次向皇上陈奏关东匪情,其奏折皆被压下,李斯欲面陈圣上,也被赵高所阻!”

“看来赵高已开始设计,只待李斯入瓮……李斯若除,大事可定!”子婴沉吟半晌。突然转身对冯去疾、冯劫父子说道:“剪除李斯还需二位大人鼎力相助。只是此次凶险异常,若拉李斯落马,二位大人恐……”

“我父子二人自先祖投秦以来,世受秦王恩德。老夫早年也多亏令尊照应才能在朝中立足,后来内史又因保荐我遭小人记恨,含恨而终!”冯去疾说道:“胡亥昏君,李斯小人,赵高佞臣,此三人已为天下祸患。为国家铲除祸患,为令尊昭雪,我父子都义不容辞!今有此良机,舍我父子性命又如何?”

听到此处,子婴站到冯去疾和冯劫面前,整好衣冠,伏地跪拜,说道:“二位大人深明大义,子婴感激涕零!今日子婴带三秦父老、天下苍生拜谢二位!”在一旁的王翳和韩谈见状,也一起拜伏在地。

 “公子言重了!”冯去疾、冯劫父子见状,连忙去扶三人:“为国尽忠乃臣子本分,谈何拜谢!”

几人起身后,子婴又对韩谈说:“还烦请先生多在宫中打探消息,我等也好早作应对。”

“公子放心!”韩谈说完,转身告辞离去。

十一、决    裂

一如韩谈所说,李斯屡次想求见胡亥,都被赵高在背后阻拦。李斯则认为是嬴胡亥不愿见他,因此非常郁闷。赵高见此情形,假意问李斯:“关东群盗疯起,今皇上又征发数十万民夫筑阿房宫,且夜夜笙歌!老臣数次欲谏陛下,无奈地位卑贱。丞相乃国之柱石,为何不谏?”

影视剧赵高

李斯苦笑道:“老夫欲谏陛下言之久矣。奈何皇上不坐朝廷,常居深宫,欲见而不得矣。”

听到这话,赵高知道李斯已经上钩,于是对李斯说:“若丞相肯进言,下官必定留心,皇上但空闲,立即报于丞相!”李斯不知是计,对赵高感激不尽。

赵高深知赢胡亥沉湎于酒色不能自拔,十分反感别人在他玩兴正浓的时候来打扰。于是,赵高每当看到胡亥与众姬妾厮混时,就派人通知李斯说皇上有空,可以进谏。于是李斯连忙去求见,一连几次都是如此,导致嬴胡亥非常恼怒。

于是在一次用膳时,对赵高说道:“朕日常多闲,丞相不来。朕稍有玩乐,丞相便辄来请事。莫非欺我年少,不放我在眼内?”

赵高在一旁随声附和到:“陛下,丞相若真有此念,则局势危矣!昔沙丘之谋,丞相与焉。今陛下已立为帝,而丞相贵不益,是寄望裂土封王矣!另外,尚有一事,陛下不问,臣不敢言……”

赢胡亥厉声问:“莫非又与李斯有关?”

赵高朝嬴胡亥行了个礼,接着说道:“丞相长子李由为三川郡守,楚盗陈胜等又与丞相同乡。早前楚盗横行,过三川郡,李由守城却不肯击,致使盗民疯起。臣听闻其二人常有文书相往来,只是未得真凭实据,故未敢奏之于陛下也!”

嬴胡亥大怒,立刻派使者去质问李斯,并当即派人去调查李由暗通陈胜一事。李斯见到使者,才发现自己中了赵高的圈套。于是,他写了封奏折给嬴胡亥:“

臣闻之,臣疑其君,无不危国;妾疑其夫,无不危家。今有大臣于陛下擅利擅害,与陛下无异,此甚不便。今赵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如子罕相宋、田常篡齐也。兼行逆道而劫陛下之威信,陛下不图,臣恐其为变!望陛下明察,臣李斯敬上!”

此时的赢胡亥,已经被赵高蛊惑了心智,于是将李斯的奏折交给赵高看,并嘱咐赵高小心。赵高看过奏折之后,瞬间老泪纵横地哭道:““丞相所患者独老臣矣,老臣若死,左相即欲为齐之田常也!”

嬴胡亥见状,立即安慰赵高道:“爱卿不必挂心,有朕在,谁敢动你!”赵高这才止住哭声。

韩谈在得知这一切之后,第一时间将整件事情告诉了子婴。子婴在与众人商议过后,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在几天之后,冯去疾、冯劫父子邀约李斯一同向嬴胡亥上奏:“关东群盗并起,秦发兵诛击,所杀亡甚众,然犹不止!盗多,皆因戍务劳作事苦,赋税大也。请且止阿房宫作者,减省民之戍务。臣冯去疾、李斯、冯劫泣血敬上!”

嬴胡亥本来就对李斯有气,看到奏折后,彻底爆发:“今朕即位二年之闲,群盗并起,卿等不能禁,又欲罢先帝之所为!此上无以报先帝,次不为朕尽忠,何以在位?着令将冯去疾、李斯、冯劫罢官拿问,交司法审办!”

冯去疾,冯劫见大事已成,便以“将相不受辱”为由,双双在狱中自尽。而李斯自以为自己有雄辩之才,又是秦朝的有功之臣,所以不愿自杀,还不断上书嬴胡亥,希望能赦免他的罪状,但李斯的上书全部落入了赵高手中。

为了堵住李斯嘴,赵高派亲信对李斯严刑逼供,七十多岁的李斯实在承受不住,只得招了假供,承认自己暗通陈胜,企图谋反。之后,赵高继续令亲信轮番提审李斯。若李斯以实情相对,则施行拷打,直到李斯坚持假供不再改口为止。后来嬴胡亥真的派人来审讯他,李斯以为还是和以前一样,就仍以假口供对之。嬴胡亥看到口供,以为李斯真想谋反,于是在秦二世胡亥二年(公元前208年7月),“俱斯五刑(黥面、挖鼻、断肢、宫刑、死后将尸体斩首),论腰斩于咸阳市……并夷三族!”李斯一族只剩下其子李由,因为统兵在外得以幸免。

同一天,子婴在自己府上设坛祭天,敬告亡父扶苏:“三贼已除其中坚,杀父大仇,不日可报矣!”

十二、巨    鹿

冯去疾、李斯死后,赵高任中丞相,集左、右丞相的权利于一身。又通过“指鹿为马”清洗朝堂之后,成为了帝国的实际领导者。

然而,此时的秦帝国,已经风雨飘摇。

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夏),项梁得谋士范增,立熊心为楚怀王,自号武信君,并在东阿大破秦军。项梁又令项羽、刘邦攻打成阳、定陶,李由战死。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8年11月),周文攻陷函谷关。嬴胡亥大为震惊,问计群臣,少府章邯上奏:“楚盗已至,兵多势强,再行调兵勤王为时已晚。骊山刑徒众多,请赦之,授兵以击!”

于是嬴胡亥大赦天下,令章邯领上将军衔,率骊山刑徒迎击楚军。章邯大败周文。10余日后,周文再次败走渑池,章邯进击渑池,周文自杀。

是月,章邯在熬仓破田臧;荥阳破李归;城父破张贺。

十二月,陈胜被杀。章邯又在陈县破吕臣;栗县破余樊君;临济败齐、楚联军,魏王魏咎自杀。

是月,章邯追围田荣。项梁率军救援,在东阿、濮阳东两次大败章邯,嬴胡亥举全国之兵增援章邯,章邯军势复振,在定陶大破楚军,项梁战死。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春),章邯北上攻赵,大破赵军。赵王躲进巨鹿城坚守不出。章邯命王离、涉间率边军围攻巨鹿。王离认为此时的边军不论是数量或者质量,都已不复当年之勇,于是向章邯进言:“先帝使蒙恬将十万之众北击匈奴。徙适戍卒以充之,十余年而蒙恬死,今诸侯畔秦,中国扰乱,诸秦所徙适戍边者皆复去。”

章邯不听,再三强令进军,王离无奈,只得率领十余万边军围攻巨鹿,章邯驻扎在巨鹿的南面,修筑甬道为其输送粮草。

赵王派使者向楚怀王以及各国诸侯求援。当时秦军十分强大,救赵诸侯都驻扎在巨鹿城北,作壁上观,却无人敢前来应战。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闰九月),楚怀王分兵两路,一路以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 范增为末将,率军六万北上解巨鹿之困;另一路以刘邦为主帅,进攻关中。并与众将约定:“先入定关中者王之!”

宋义行至安阳,就不再进军。项羽向宋义建议:“吾闻秦军围赵王钜鹿,应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秦军破必矣。”

宋义贪生怕死,不同意项羽的意见,下令全军不准出击。项羽大怒,杀掉宋义,诸将被慑服,一致拥护项羽。楚怀王知道后就封项羽为上将军,令其挥师北进。

十二月,项羽率军到达巨鹿县南的黄河,立刻派兵强攻秦军甬道,但收获不大。于是,项羽命令全军破釜沉舟,烧掉房屋帐篷,只带三日之粮,以显示不胜则死的决心。项羽的决心和勇气,对将士起了很大的鼓舞作用,楚军士气大振,经过九次激战终于打退章邯,占领甬道,包围了边军。边军断粮以后,数次突围未果,全军覆没。王离被俘,苏角战死,涉间自焚,章邯败退棘原。巨鹿之战,以项羽大获全胜而告终。

秦军大败之后,章邯害怕遭到赵高的迫害,于是暗中派人约见项羽。二人在殷虚相见,章邯降楚,项羽立章邯为雍王。至此,秦朝精锐尽失。

十三、谋    士

楚军在巨鹿与秦军交战的时候,刘邦也在向咸阳挺进。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九月),咸阳城内,韩谈领着两个黑衣人,趁夜色来到了子婴府,门吏通传以后,三人鱼贯进入府中。

子婴和王翳早已在正堂迎候,见到三人,上前拱手道:“韩终先生,久违了!”一个黑衣人将头上斗笠摘去,正是韩终。

“韩某来迟,望公子恕罪!”韩终又指向身旁的黑衣人说道:“这是我师弟张良,现在沛公帐下效力,我二人皆师承黄石公……”

不等韩终说完,王翳伏地跪拜在他面前,说道:“多得先生照应,王氏族人转危为安,先生大恩,在下无以为报,请受在下一拜!”

“将军不必多礼。”韩终赶忙上前扶起王翳。

这时,另一个黑衣人也摘掉斗笠,朝子婴拱手道:“久仰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公子真英雄也!”

子婴笑道:“先生过誉了,先生足智多谋,深得沛公器重,在下早有耳闻。日前听闻沛公已兵临崤山,先生今日前来,想必是为了沛公入关之事吧?”

“公子果真料事如神!在下此次前来,不单为沛公入关,也为公子报仇。”张良接着说道:“李斯死后,嬴胡亥尽信赵高,若无良机,二人难以反目。今沛公愿促此良机,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子婴思索片刻,问道:“先生所指为反间计?”

“正是,沛公差人与赵高暗通书信,约赵高做内应。再许以入关以后,赠之以金银珠宝。”张良说道:“公子只需将此事密报嬴胡亥,二人必会反目,届时,大事可成矣!”

“嗯……二虎相斗关中必乱,沛公便可轻易袭取。”子婴想了想,又问张良:“我乃大秦子民,破关之后,秦国亡矣,沛公当如何处之?”

“公子放心,沛公依约先入咸阳,当王天下。届时拜公子为相,并封秦王,公子仍旧统领秦国故地。”见子婴仍在犹豫,张良接着说道:“公子可遣一武艺高强之心腹随我同去,侍沛公左右。他日沛公若食言而肥,公子心腹伺机可将其斩之!”

不等张良说完,王翳抢先说道:“公子,末将愿往!”

子婴思虑良久,轻叹口气,说道:“形势逼人,为今之计,也惟有如此了。”

说到这里,子婴对王翳行了个礼,说道:“王将军,此次前去,吉凶难料,还望将军保重!”说罢,众人匆匆告辞,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刘邦写信给赵高,希望赵高能做内应,助他攻占咸阳,并承诺事成之后,将咸阳宫内的一半金银分给赵高。

另一边,韩谈将赵、刘通信之事,密报嬴胡亥。嬴胡亥大怒,加之关东义军逼近函谷关,于是嬴胡亥派人责问赵高。赵高害怕嬴胡亥治罪,便和赵成、阎乐商议道:“今情势危急,皇上又不听劝谏,欲归祸於我等。我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婴。子婴仁俭,百姓皆载其言。”二人表示赞同。

一切都安排好后,阎乐以抓贼为名,带领一千余人冲入望夷宫,逢人便砍,一时宫中血肉横飞。赢胡亥吓得目瞪口呆,直到阎乐走进来,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对阎乐吼道:“朕乃真龙天子,你敢弑君!”

阎乐回答道:“足下骄恣,诛杀无道,今天下共诛昏君,足下其自为计。”

赢胡亥见走不掉了,于是问道:“丞相可得见否?”

阎乐一口拒绝:“不行!”

胡亥仍不死心,哭丧着脸哀求:““吾愿得一郡为王,或为万户侯亦可,再不济吾愿与妻子为百姓,但求留下性命!”

阎乐看了一眼嬴胡亥,说道:“臣受命於丞相,为天下诛除昏君。足下如此贪生,可记得长公子扶苏否?”赢胡亥听到此话,想起当年在沙丘行宫,三人合谋害死公子扶苏。无可奈何,哭哭啼啼地拔出长剑,结束了他可怜又可恨的一生。

嬴胡亥自杀后,阎乐回报赵高。赵高召集朝臣及诸公子,陈述诛杀二世的情由,并布告百官:“昔秦为王国,始皇君临天下,故称皇帝。现六国重立新王,秦地日小,若依旧号居皇帝位,名不副实,应复旧制,称秦王!”之后,赵高令子婴斋戒五日再正式继位。

五日后,赵高派人来请子婴前往宗庙接受玉玺。子婴推说有病,不肯前往。反复多次以后,赵高只得亲自去请子婴。

赵高到了子婴府上一看,子婴正在正堂端坐,于是上前责问:“宗庙重事,王奈何不行?”话音未落,躲在门后的宦官韩谈眼疾手快,一刀就将赵高就地砍死。

子婴见赵高已死,从后堂端出扶苏牌位,跪拜告天:“三贼皆除,父仇得报!”随后子婴召群臣入宫,历数了赵高的罪状,并诛灭三族(父族、母族、妻族)。

刘邦趁咸阳政局动荡,秦军士气低落的时机,在蓝田轻松击败了最后一只秦军,进抵咸阳。

影视剧刘邦

汉高帝元年(公元前207年10月),子婴降刘邦,秦亡。

十四、范    增

汉高帝元年(公元前207年11月),新安,楚军大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疾步走向中军大帐。此时一名目带重瞳、面向魁岸却又俊秀异常的年轻人正坐在账中帅位,正是楚军主将项羽。项羽旁边坐着一位年纪相仿、容貌秀美、身材婀娜的女子,乃项羽的夫人虞姬。

影视剧中的项羽与虞姬

二人正欲用膳,见老者进来,项羽忙起身相迎:“冬日韩风凌冽,亚父又一把年纪,有事差下人唤我前去便可,何故亲来?”

说完,项羽又对身旁的女子说道:“虞姬,快给亚父看座,盛汤!”

虞姬点头应允,吩咐下人给老者拿来坐垫,自己也盛了一碗羊汤递给老者:“亚父,天寒,喝碗羊汤暖暖身子。”

老者正是项羽的谋士范增,被项羽尊为“亚父”。范增接过羊汤,喝了一口,对项羽说道:“如今赢秦已亡,诸路义军尽附将军,独刘邦不受节制。听闻刘邦善待赢秦宗室,又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尽得民心。而项王日前却坑杀二十万秦军降卒。此去关中,项王打算如何应对?”

“秦军与山东诸侯原本矛盾颇深,今日虽败,但人数甚众。加之各路诸侯皆畏惧秦卒入关中后会难以压制,于是奏请诛之!我若不坑杀,日久恐会生变。”项羽面带杀气地说道:“此去关中,当杀尽赢秦宗室,以震天下!”

“若如此,大业危矣……”范增听到这里,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刘邦入关,尽显仁义。而项王杀降,已是不义,入关中后,若再以杀立威,难保关中民心丧尽。届时,项王何以王天下?”

“诸侯起兵,皆为暴秦无道,今若不尽除赢氏,我何以立信诸侯?”项羽问道。

“诸侯皆为山东豪强,六国旧臣。其意皆在僻地复国,尽享荣华。今秦亡而诸侯仍附将军,乃寄望裂土封王尔!”范增顿了顿,又说:“项王为聚天下人心,赢秦宗室可杀,但为尽聚天下人心,赢秦宗室不可尽杀。”

“亚父请明言。”项羽微微欠身,说道。

“赢胡亥昏庸无道,残害至亲忠臣,天下恶之久矣,其族可尽诛之!”范增押了口羊汤,继续说道:“公子子婴仁检爱民,又为扶苏嫡子,天下素有威望,不可杀!”

“众人皆以我弑杀,殊不知章邯杀我叔父,我尚能容他,何况子婴乎?”项羽为难地说道:“奈何其以秦王之身降于刘邦,若不杀之,恐诸侯不服。”

“诸侯若进咸阳,怕是急于搜妻宝货美女,无暇他顾。”范增说道,“彼时,只需告知诸侯知子婴已死,即可!”

见项羽不解,范增正欲解释,一旁的虞姬见到二人碗里的羊汤已经见底,借替二人加汤的间歇,插话道:“子婴是否真死不重要,只需让诸侯认为子婴已死。诸君入关以后,心思怕是早已放在咸阳宫的珠玉和自己的封地上面了。项郎只需昭告诸侯已将子婴斩首,必无人会再过问。比起子婴,诸侯怕是更关心赢胡亥一族的下场。”

“夫人果然冰雪聪明!”范增赞叹道。

“亚父和夫人言之有理,羽茅塞顿开。”项羽听到这里,想了想,又问范增道:“但私放子婴一事,我手下亲兵不便处理,何人当可为之?”

“秦将王离不是尚在账下么?”范增反问道。项羽恍然大悟,立即派人去传召王离。

“另外还有一事。”趁兵士传召王离的间歇,范增又对项羽说道。

“何事?”项羽问道。

“刘邦居山东时,贪财好色。今入关中,与百姓秋毫无犯,此其志不在小!如今已与项王并立,项王义气为上,不忍除之,他日必成大患。”范增说道:“还有各路诸侯,虽附将军,然其互不相融,项王如不尽早制之,日后必受其害!”

“沛公与我识于微时,且今我统兵四十余万,他仅十余万人,安敢相叛?”项羽喝了口羊汤,说道:“至于诸侯,尽皆封王,分而治之,何来其害?”

“诸侯各怀鬼胎,且……”

“好了,亚父,诸侯若反,我当起兵诛之!我数万楚军可破四十万秦军铁甲,还怕一群乌合之众?”不等范增说完,项羽打断他道。

“项郎,亚父,汤都冻了,我去给二位换一碗。”见到气氛尴尬,虞姬连忙插话。

这时,王离走进帐中,二人不再争执,范增向往离交代了整件事情的安排。听完以后,王离“扑通”一声跪在项羽面前:“项王大恩,王离代公子谢过!日后但有所需,末将必定尽心竭力!”说完,重重地朝项羽磕了三个响头,转身走出营帐。

王离走出营帐没多久,范增从后面追上王离,对他说:“王将军,老朽现在就有一事,需王将军帮忙!”

王离朝范增行了个礼,说道:“老先生有事尽管差遣!”

“项王不制诸侯,日后必受其乱!老朽年事已高,恐不能常伴左右。”范增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朽写一锦帛,还望将军将其交予公子子婴。公子才智过人,定会明白老朽之意。”

“这锦帛可以救项王于危难?”王离问道。

“非也,但可使叛项王者皆不得善终!”

王离跟随范增一起来到住处。范增在一条锦帛上写了几个字,装进一个锦囊,交给王离。王离收好后,向范增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十五、鸿    门

汉高帝元年(公元前207年12月),项羽行至函谷关,发现有刘邦士兵守关,不让项羽大军通过。项羽大怒,派英布攻破函谷关。四十万大军驻扎于新丰鸿门,犒赏三军,准备讨伐刘邦。刘邦吓得连忙率军退出咸阳,驻扎灞上。

是夜,王离趁咸阳城内没有驻军的空挡,潜入城中。不久,他又带着几个人从咸阳出来,有另一群人在城外接应,为首者正是王翳。两群人汇合之后,趁着夜色,往刘邦驻军方向奔去。

另一面,刘邦在得知项羽要讨伐他之后,急得坐立不安,连忙问计于张良。张良请韩终就此事问卜,问卜后,韩终写下谶文“有惊无险”。于是张良让刘邦去见项羽,说明自己并没有野心争王,并把韩终写的谶文拿给刘邦看。

第二天,刘邦战战兢兢来到了项羽的军营,只带了樊哙、张良和一百名精锐亲兵。到了项羽的大帐鸿门,当面向项羽赔礼道歉,称自己并无野心,先入关中只为了帮项王扫除障碍。项羽请刘邦入内赴宴,在酒宴上,范增一再示意项羽杀掉刘邦,但项羽却犹豫不决,默然不应。后来刘邦借故离开,安然回到了大营。

鸿门宴后,项羽进入咸阳,将子婴被斩首的消息昭告诸侯,又在咸阳市诛灭了赢胡亥一族。之后,项羽在得到楚怀王的同意后,自立为西楚霸王,封虞姬为美人,封刘邦等各路诸侯共计十八人为王。封王之后,各路诸侯开始纵兵大掠,火烧阿房宫,屠咸阳城,抢劫宝物美女,咸阳城被付之一炬。

火烧阿房宫(想象图)

隐藏在刘邦军中的子婴、王离等人,看到诸侯荼毒咸阳,仰天长叹。见诸侯已乱,王离便将范增嘱咐告诉子婴,同时将锦帛也交给了子婴。子婴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灭诸侯者,韩终也!”子婴思索良久,低声对王离说道:“借刀杀人?此计甚毒!但此计也可为我关中父老报仇雪恨!既如此,我当助范增一臂之力!”

汉高帝元年(公元前206年2月),各路诸侯罢兵,陆续返回各自封地。刘邦由于王天下的企图落空,只有忍气吞声前往汉中,就任汉王。子婴等人辞别张良,前往琅琊。王翳则依照子婴指示,继续留在汉军之中。


十六、别    姬

汉高帝五年(公元前203年12月),十万楚军被刘邦、韩信、刘贾、彭越、英布等人合围在垓下。数日后,楚军粮尽。

是夜,四面唱起了楚歌。项羽听见楚歌,以为汉军已经占领楚地,于是陷入绝望。半夜在帐中饮酒,情怀悲凉,不由得对着虞姬慷慨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唱罢,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

随侍在侧的虞姬,怆然拔剑起舞,并以歌和之:“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正当两人泪流满面之时,兵士突然来报:“营外有人持锦囊求见。”

项羽放下碗,接过锦囊一看,说道:“此乃亚父之物,来人何处?快传!”

片刻,一人掀帘入账,项羽一看,正是王离。项羽问道:“王将军此时来访,断不会为了叙旧吧?”

“项王,夫人,久违了!”王离向二位行了个礼,说道:“末将受公子所托,前来接应项王和夫人。”

“公子有心,烦请将军代项某谢过!我若弃营别走,将至楚军士卒于何处?大丈夫当有一死,我何惧哉?”项羽听到王离的来意,还礼说道:“然夫人一介女流,与我相濡以沫,今若随我赴死,我于心不忍,还望将军保其周全……”

“项王!”不等项羽说完,虞姬早已泪流满面说道:“妾身愿与项王生死相随。今项王赴死,妾身矣当同往,岂肯苟活!”

此时项羽也双眼含泪,用手轻轻拂过虞姬那美丽的脸庞。二人相视良久,项羽一把将虞姬拉进怀中,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片刻,项羽一把将虞姬推向王离,说道:“虞姬就拜托将军了!” 王离向项羽行了个礼,转身拉起泪流满面的虞姬,走出帐篷,消失在夜色之中。

王离走后,兵士来报,数万楚军已逃散大半。项羽见大势已去,只得连夜率领八百骑兵突围。天亮后,汉军发觉项羽离去,派灌婴率五千骑兵追击,王翳受子婴所托,也紧随其后。

项羽且战且退,退到东城时,只剩下了二十八骑。最后项羽来到了乌江边,遇到乌江亭长。当时亭长在江边已备好渡船,并劝说项羽回到江东,以图东山再起。但项羽感到自己无颜见江东父老,将自己的乌骓马赐予亭长之后,下马步战,一口气斩杀了追兵数百人。

待王翳赶到乌江的时候,项羽已经多处受伤,血流不止。他看见王翳之后,先是一愣,然后说道:“我起兵八年,经七十余战,未尝败北。现困于此,非我之罪,乃天亡我也!闻得我首级者,赏千金,封万户。本王现将首级赐予将军,将军拿去受功领赏吧!”说完,歪歪扭扭地跌坐在渡船的乌棚中,没了动静。过了一阵,王翳才钻进乌棚。

良久,王翳提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出来,其余汉军一拥而上争抢剩下的尸体。最后杨喜、吕马童、吕胜、杨武等人各得到尸体的一部分。

汉高帝五年(公元前202年2月),刘邦在汜水称帝,建立西汉王朝,并分封各路诸侯为王。

刘邦称帝以后,请韩终问卜西汉国运,韩终写下“外王终汉”四字谶言,之后告老隐居。刘邦看到谶言后沉默不语。


十七、尾    声

“公子!公子!子婴公子!”

酒席上,子婴回过神来,看到王离和王翳正看着他,问道:“何事?”

“公子又在想什么呐?这么出神。”王离问道。

“想起一些旧事。”子婴说完,端起碗,饮了一口酒。

“公子神机妙算,韩终将公子所说的谶言写给刘邦后,刘邦已经开始诛杀异姓王了,我回来之前收到风,臧荼已经被灭族。”王翳说道。

“刘邦开始动手了么?那将军在朝中可要谨慎啊。”子婴说道。

“这个自然,请公子放心。”言毕,二人端起酒碗,一干而尽。

第二天,琅琊书院课堂上,孩子们问子婴:“先生,今天教我们什么呀?”

“今天教大家一个词,叫做——天道!”子婴微微一笑,说道:“意思是苍天有道,善恶有报。”

“那如果苍天无道呢?”一个孩子问道。

“若苍天无道,我们就要替天行道了……”

公元前196年,英布被灭族。至此,刘邦先后废杀了臧荼、张敖、韩王信、彭越、韩信、英布等异姓王。当年纵兵大掠,屠城咸阳的诸侯王们,已全被刘邦诛除。

深信谶言的刘邦,在汉高帝十二年(公元前195年),召集群臣杀白马为誓: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公元8年12月,西汉外籍王莽篡汉,西汉灭亡。


十八、另一个结局

汉高帝十年的一天下午,琅琊书院旁的一座小院子里,一位少妇正在家门口晾衣服。这时一个四五岁小男孩背着书箧,蹦蹦跳跳地跑进了院子:“娘,我回来啦!”

“放学啦?今天有没有认真听先生教书呀?”少妇一边晾衣服,一边问道。

“当然有了!”小男孩进屋放下书箧,又跑出来,说道:“娘,我来帮你!”

“乖,我儿真懂事!”少妇夸奖道。

“娘,院门口有位陌生的叔叔,正在朝我们看。”小男孩突然指着院门口说道。

少妇循声望去……片刻,手中的衣服跌落在地:“项郎!”

少妇快速走到院子门口,拉着陌生男子的手说道:“项郎,可真是你?”

“夫人认得我?”陌生男子问道:“夫人可知我是何人?”

少妇顿时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时,从陌生男子身后走来一年轻女子,向少妇行了个礼,问道:“这位夫人可识得我夫君?可曾知我夫君姓名?”

“我与夫君是五年前相识的,那时他身受重伤,村里的渔夫从江里将他救起。村长要我负责照顾他,伤好之后,他就一直留在村里。去年我们才结为夫妻。” 见少妇不解,年轻女子解释道:“我夫君人很好,又乐于助人,乡亲们都很喜欢他,只是因为他的后脑受过重击,对落水之前的事情,一直想不起。前些天,我一位远房叔父来信说他在北边的辰国发展得很好,我和夫君准备去投靠他。今日路过此地,见到夫君在向这边张望,以为你们认识。刚才听夫人叫他项郎,莫非夫人真认得我夫君?”

此时的少妇,已经热泪盈眶,紧紧拉着陌生男子的手。正要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把手放开,擦干眼泪说道:“你夫君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但却不是,是我认错人了,抱歉。”

“哪里的话,是我们打搅夫人,告辞了。”年轻女子说完,拉着陌生男子离开。

二人离开以后,小男孩拉着少妇的手说道:“娘亲,刚才那位叔叔感觉好亲切啊!”

“是啊,好亲切……”少妇喃喃的说道,两行热泪再一次从眼角滑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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