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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动的乐趣七（说说打油诗）

说说打油诗 ( 2011-9-14 15:50 )

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情，做起来一般都会有两个倾向。一个是正统，即循规蹈矩、有板有眼。一是非正统，如随心所欲、灵活机动。前者往往被人称作规范，而致形成某种制式，推广开来。后者则被人认为偷奸取巧、不以套路出牌，当然这样的情形要形成某种制式是不可能的。就好比在战争年代，大军团作战与游击作战的区别。实际上，这两种倾向都没有必要褒之或贬之，都应该看做人做事情的正常方式，它们是可以互相转化的。

写诗也是这样。打油诗在很多人眼里是被看不起的。但是，打油诗在一定程度上是人们不曾离开过的一种通俗文学形式，正如接触其他文字的东西一样，有谁没有听到过几首打油诗呢？你可以不知其名，但不可能没听到过这样的诗歌：

新年到，放鞭炮， 噼噼啪啪真热闹。 耍龙灯，踩高跷，

包饺子，蒸甜糕， 奶奶笑得直揉眼， 爷爷乐得胡子翘。

所以，打油诗有它自己独特的地位，也是值得鉴赏的。

打油诗，如同民谣、儿歌、口诀一样，是诗歌中顺口溜的一种，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再如：

民谣：

小麦青青大麦枯，谁当获者妇与姑，丈夫何在西击胡。吏买马，君具车，请为诸君鼓咙胡。（旧民谣）

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坐在门前的矮墙上，一遍遍幻想。也是黄昏的沙滩上，有着脚印两对半。

那是外婆拄着杖，将我手轻轻挽。（新民谣，叶佳修）

儿歌：

一二三四五，山上打老虎，老虎不在家，专打大西瓜，西瓜没有籽，专打*儿，*，喝凉水儿，喝了一肚子小蚂蚁儿。

口诀：

一价钾钠氯氢银，二价氧钙钡镁锌，三铝四硅五价磷。

二三铁、二四碳，一至五价都有氮，铜汞二价最常见。

打油诗：

你有原子 弹，我有原子 弹，大家都有弹，协议不放弹。（陈毅）

其他顺口溜：

三岁娃娃穿红鞋，扭扭歪歪去上学，老师讲课他睡觉，背着书包往家跑。跑跑不了，了了不起，起起不来，来来上学，学学文化，画画图画。图图书馆，管管不着，着着火了，火火车头，头头大奔头。

顺口溜，顾名思义是“顺口”溜出的韵文形式，它有浅显、直白、通俗、易懂易记、朗朗上口、易于流传等艺术特点，又有适于即兴、谐趣、歌颂，或揶揄、讽刺、揭露、鞭笞等风格和特色。顺口溜的形式多式多样，从两言到多言，以及杂言都有，句式和篇幅长短不一，句子之间有对称的，也有不对称的，总之依内容而定，有很强的随意性。如：

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感情厚，喝个够；感情铁，喝出血。

又如：

百万贼兵困南阳，也无援救也无粮。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爹的哭爹，哭娘的哭娘。

顺口溜没有什么固定的格律，句式不讲究平仄，韵脚也平仄不拘，且用韵宽泛，甚至随意换韵，皆以内容和顺口为主。如：

酒杯一端，政策放宽；酒足饭停，不行也行；饭饱酒醉，不对也对。

打油诗符合顺口溜的大部分特点和特征，不过它不像民谣那样有明显的民族、地域特色，也不像儿歌那样有相对应的欣赏人群，更不像口诀那样纯以形式取胜，它一般有感而发，即兴而出，总以一吐为快为目的，不注重其他如文学性、欣赏性、政治性等。它也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诗歌，如古体诗、近体诗等。如：

你是臭老九，我是臭老九。两个臭老九，天长又地久。（郭沫若）

再如：

坐着车子转，隔着玻璃看，中午吃顿饭，临走拍拍肩，以后好好干。

打油诗富于浓厚的情感色彩，或含蓄隐晦，或直抒胸臆，都能把情感植入深深的情绪变化之中。这种对情绪的表达和调度，往往要比正统的诗歌来得迅捷、猛烈、感人和更令人确信。因为打油诗与正统诗歌最大的区别就是不以雕琢、斧正和推敲为能事。如：

谢天谢地谢诸君，我本无才哪会吟？曾记*诗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样的特点，让打油诗对时事往往有及时和充分的关切，对事物和现象的褒贬态度立场分明，因此思想性是打油诗产生的一个重要因素。如：

喝白酒一斤两斤不醉，下舞池三步四步都会，打麻将五夜六夜不睡，玩女人七个八个不累，收礼金成千上万不退。

打油诗也可转化为正统的诗歌欣赏作品，这说明在正统诗与非正统诗之间，并不存在一个清晰、严格的界限。如《中国人民志愿军军歌》：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

但是，打油诗和正统诗又是有明显区别的。主要是它们的创作高度有所不同。打油诗因其受限制少，适宜即兴创作，所以它包容的主题、内容大多短小精悍，轻松的趣味感多于凝重和深沉，也不以细腻、雄浑、豪放等来表现某种诗意的胸怀，它一般只关注诗里某种事物和现象的特点与规律，针对性极强，所谓“一抓就准”是打油诗最宝贵的*子。因此，相对而言打油诗创作的松弛程度，要比格律性较强的古体诗和近体诗就大得多。所以遇到“打油”性很强的、但主题深沉和艺术性深具影响力的作品，人们更愿意把他们归入正统行列。如李白的《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样说来，一首好的诗歌，完全不怕“打油”，“顺口”，这并不是诗歌的弊端。而且这种“打油”与“顺口”，还是中国所有诗歌形式一直以来所追求和努力的一个方向。只是古体诗与近体诗主要不是以谐趣为目的，而是以某种格式美的方式表达人自然而然的情感和意愿。如白居易：

穿篱绕舍碧逶迤，十亩闲居半是池。食饱窗间新睡后，脚轻林下独行时。

水能性淡为吾友，竹解心虚即我师。何必悠悠人世上，劳心费目觅亲知。

再如：

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几句出自杜甫长诗《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为什么这几句最脍炙人口？无疑是其“打油”的味道更易于使人引起共鸣。

换句话说，打油诗是介于顺口溜与正统诗歌间的一个诗体。打油诗总具有鲜明的时代性，而且无所不包，这不仅体现在它的主题和内容上，它还总以当时广泛流传和人们广泛接受的正统诗歌样式为蓝本。如五字句：

下乡背干粮，干活光脊梁。早上挑满缸，晚睡硬板床。

再如七字句：

娘们秀才莫猖狂，三落三起理应当。谁敢杀我诸葛亮，老子还他三百*。（许世友《莫猖狂》）

打油诗，通常认为是唐代人士张打油发明的，实际上并非确凿。也许可以说打油诗这个名称是从他那时传下来的，但并不能说打油诗就是他发明的。正如“仓颉造字”说一样，一个人可以对某一人类的遗产做出巨大贡献，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举一人之力而将一大群人类从黑夜推到明天的。比较下面两首：

一

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笼。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张打油）

二

硕鼠硕鼠， 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诗经）

显然，打油诗这种诗歌形式并非个人所创，如果说它起源于最早的民歌（民谣），倒是可信的。

我自己对打油诗很看好，也写打油诗。录几首如下：

如谐趣的：

（1）不待树下风儿归，未等路边雨儿歇，只为亲亲谋一面，披风戴雨追*。

（2）三更不速来推门，只因夜雨如泼盆，把紧灶台和柴卧，不敢借枕炕上人。

如交流的：

（1）何谓陋室清贫座，简言陋语也是歌；分天享地实在活，黎民草芥才欢乐。

（2）抽刀断水水更流，不如顺水来泊舟。人生经历本坎坷，权做囫囵腌嗓喉。

如自嘲的：

（1）窗外小雨稀疏意，窗内琴音转西皮。悟得人生如唱戏，只是悲喜不可期。

（2）天不下雨可为天，无柴奉火自成烟。未得几何得天下，编席匠人主皇殿。

（3）寒风夜雨阵阵声，不见星月弄窗棂。炭歇烛尽神不语，枕下有鬼睡几成？苟且恋夜做醒客，贪得无梦伏案情。王母不邀怕死汉，哲人拍梦暗发生。

打油诗对激发人的情趣和保持对诗的敏感很有帮助，它能够最快速的传达人的真情实感。我近日还常写这样的诗送给朋友，如：

（1）月在人人心，不怕夜会阴。月饼香依旧，锁月是祥云。（给雯雯）

（2）中秋夜里我串门，看望天天和雯雯；良辰尽在团圆日，你家幸福太感人。（给雯雯）

（3）中秋无月我当月，看望一平在良夜，送上祝福和快乐，团圆日里人心切。（给一平）

（4）快乐心中多智慧，留言必用真评词。读人文字无轻语，礼貌善良谁过斯？（给快乐心）

（5）老弟关情逐日增，心疼马姐老来身。而今雾去天开朗，应向小休问谢恩。（给马姐）

（6）巧手奴娇善制造，心裁别出弄新潮。风光此处堪奇绝，无虑无忧赠九霄。（给奴娇）

以上这几首，如果把它们归之为古风又有何妨？个别看作为规范的正统诗又有何不妥？所以有人认为写打油诗缺乏正经和对人的尊重，这是误解或偏见，不真的懂诗。因为律诗、绝句也不一定总是严肃和正儿八经，况且有时用一套正襟危坐似的冷峻面孔对人，反倒不礼貌、不真诚，这和你不能老在人前踢正步一个道理。正因如此，那些通俗、耳熟能详的旧体诗和写得好的打油诗相比，很多又是很难区分的。同时，打油诗的俏皮和风趣，是那些所谓的正统诗不可以替代的。

总之，写打油诗还是写正统诗要看作者当时的情绪、心态，以及所面对的对象。心情轻松的状态下，人就倾向乐观、幽默而生“打油”之趣。反之，即便想“打油”，老天也不会给你机会的。尤其要想给人带来愉悦、祥和的氛围，甚至令人破涕为笑，还非“打油”不可，这就是打油诗的魅力所在。

如果说正统的古风诗和近体诗，是中国诗史献给人类永开不败的奇葩，那么打油诗就是古今诗歌中长生不老的瑰宝。尤其在这个飞速发展的信息社会里，打油诗何尝不是人们调剂生活、抒*趣的重要韵文形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