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语电影的巅峰

见文如晤，展文舒颜，我是周慕云。

 

30年前的今天，威尼斯电影节开幕。

张艺谋带着他的新作《秋菊打官司》团队角逐金狮。

几天后，为中国捧回了大陆第一座金狮奖。在威尼斯开启华语电影的辉煌历史。

 

 

1932年8月6日。

历史上第一届威尼斯电影节正式开幕，也是世界上第一个国际电影节。

比戛纳电影节早14年，比柏林电影节早19年。

威尼斯电影节的成立有着独特的背景。在推崇艺术性和实验性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的电影选择都是政治标杆的产物。

第一届威尼斯电影节海报

20世纪30年代，好莱坞崛起，世界电影中心从欧洲转移到美国。

意大利电影不可避免地衰落。电影的产量从1920年的371部减少到1930年的8部。

欧洲电影市场几乎是美国电影的天下。

与国内经济困境同时出现的是，墨索里尼政府开始支持重建各种产业，包括电影业。

除了定制法律保护国产电影的发行，还成立了培养新导演的基金会，创办了意大利国际电影节，吸引世界电影人的目光。

不仅仅是为了艺术，更是作为墨索里尼政府的宣传工具，用电影给观众洗脑，宣传政府的策略和政绩。

有相当多的政治考量。

墨索里尼建设的电影基地

1932年8月6日，首届威尼斯电影节开幕。

当时它并非竞赛类的电影活动，只是想通过这个平台展示大众最大胆创新的电影。

这种设置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弗兰克·卡普拉主演的《禁忌》，葛丽泰·嘉宝主演的《大饭店》，詹姆斯·威尔的恐怖片《科学怪人》等，都是电影史上的经典影片，均在第一届威尼斯电影节上举行首映或公映。

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这些经典电影奠定了威尼斯电影节的权威性和公众影响力，至今仍在继续。

第一届威尼斯电影节盛况

1939年9月1日，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战场爆发。

墨索里尼政府不断向威尼斯电影节施压，参展的几乎都是意大利和德国的电影。

更甚者，纳粹份子曾将最佳电影奖杯命名为“墨索里尼杯”，政治倾向不言而喻。

1945年9月，二战结束。

威尼斯电影节终于摆脱了法西斯主义的政治捆绑，取消了“墨索里尼杯”，回归电影本质。

1949年，威尼斯标志“圣马可金狮”首次被设定为电影节的最高奖项。

金狮奖奖杯

时至今日，无论遭遇哪一方，威尼斯电影节都全力捍卫自己的评选标准：

聚焦于各国电影领域的优秀实验者和开拓者，鼓励采用新的艺术手法、技术手段和创作技巧拍摄形式新颖、独具一格的影片。

秉承“电影是严肃的艺术服务”的宗旨，即使不完美，只要有创新，也能被电影节接受。

许多电影大师从这里走出，走向国际。许多新兴电影国家的导演也在这里找到合适的艺术平台。

从威尼斯走出的电影大师们:黑泽明、费里尼、安东尼奥尼

1992年9月，在第49届威尼斯电影节上，张艺谋凭借影片《秋菊打官司》获得了最高荣誉的圣马可金狮奖。

开启了华语电影与威尼斯的亲密史。

 

 

相比只拿过一次金棕榈的戛纳电影节，威尼斯可以算是中国电影的福地了。

从1989到2017，28年间，华语电影七次斩获金狮奖，两次最佳导演，两个影后，一个影帝，一个终身成就奖以及若干其他单元奖项。

在最辉煌的年代，战果卓有成效。

依靠外国人对中国神秘国情的窥探欲。毕竟一个富有戏剧性的东方国家真的很有诱惑力。

1989年9月。

侯孝贤携电影《悲情城市》来到水城，这是中国电影第一次参加威尼斯电影节。

不出所料，侯孝贤从阿伦·雷乃等电影大师中突围而出，获得金狮奖，开启了中国电影在威尼斯电影节的第一段胜利史。

侯孝贤获第46届金狮奖

《悲情城市》堪称台湾人记忆的史诗，其中既包含了家国天下，也包含了个人命运。

通过高雄一个家庭历史变迁的动荡，再现了那个混乱黑暗时代的生存状态。

白色恐怖下，露出身份认同错乱的马脚，拍出了一个外国人急切想探知的真实台湾。

它被誉为最好的中国电影之一，获奖似乎是意料之中的。

《悲情城市》剧照

1992年8月30日。

张艺谋带着《秋菊打官司》二战威尼斯。

前年他刚刚凭借一部《大红灯笼高高挂》获得银狮奖。不想第二年就斩获金狮奖。同时，巩俐还获得了最佳女主角。

开创一部电影拿两个奖的先例。

张艺谋凭《秋菊打官司》获得第49届金狮奖，巩俐获最佳女主

 

影片讲述了一个朴实的农村妇女告状的故事。从现实主义的角度看，当时的社会对人的尊严忽视。

一个大肚子的村妇，孤身挑战社会的制度缺陷，温暖的个体和冰冷的国家机器之间的碰撞，向来是世界观众喜闻乐见的题材。

再加上五代导演独特的历史批判意识，这部电影在威尼斯脱颖而出。

《秋菊打官司》海报

到1999年，张艺谋拍了一部电影，主题是失学儿童《一个都不能少》。

起初是想去戛纳参赛，但评审团主席雅各布认为这部电影是在宣传政府，无情退货。

《一个都不能少》海报，一部有关中国区儿童教育问题的电影

这下张艺谋火了。

1999年4月，他给雅各布先生写了一封长信，认为他对这部电影的评论带有政治或文化偏见，宣布正式退出戛纳电影节。

具有戏剧性的是，张艺谋虽然在戛纳受挫，却在威尼斯获得了第二届威尼斯金狮奖。成为华人中第一个两获金狮的导演。

张艺谋二获金狮奖

2006年，36岁的青年导演贾樟柯携作品《三峡好人》，又为中国电影增添了精彩的一笔。

三次入围威尼斯电影节的贾科长终于凭借这部电影拿回了这个梦想的奖杯。

贾樟柯获得第63届金狮奖

电影延续了贾樟柯电影的一贯主题，展现了社会转型期普通人的成本与蜕变。

从一个太原女人和汾阳男人的寻妻寻夫之路中，感受到国家变化过程中的普通小人物深深无力和迷茫感。

《三峡好人》剧照，赵涛饰演的山西女人走上茫茫寻夫之路

2007年，两部优秀的华语电影同时入围威尼斯电影节。

一个是李安的《色戒》，一个是姜文的《太阳照常升起》。

一部是结合了人性黑暗和家国使命的黑色电影，一部是强烈诉说欲的文学作品。《色戒》获奖完全是威尼斯电影节以往的惯性。

李安第二次拿下金狮奖，第一次是2005年的《断背山》

《色戒》所处理的是个体与国家、女子的身体性爱与精神爱恋的关系。这两个题材都是极其重大、极其深刻、极其敏感的。

这正是威尼斯评委们喜闻乐见的东方题材，获奖也合情合理。

一旦没有了这些，华语电影只能承受威尼斯电影节的冷眼。

 

2012年，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电影市场。

全年票房收入达170.7亿，超过日本。然而，飞往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中国电影却少之又少。

2013年，威尼斯电影节主席阿尔贝托·巴贝拉来中国选电影，几乎找不到一部可以参赛的作品。

最终，只有的文晏的导演处女作《水印街》入围当年电影节影评人周单元。

电影《水印街》海报

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

自2006年李安获得威尼斯金狮奖以来，中国电影正逐步退出主竞赛单元。

2008年、2012年、2015年、2016年、2018年，没有一部电影能入围。

有的导演带着自己的商业片去了威尼斯，但只是宣传，没有获奖的希望。

比如2010年徐克的《狄仁杰之通天帝国》，2011年杜琪峰的《夺命金》，张艺谋的《影》。

近些年走入威尼斯的中国商业电影

中国商业电影的崛起，挤压了很多艺术片的生存空间。

回归主流的中国电影，已经不能满足水城评委们对偏门、神秘、地下故事的好奇心，不受待见是正常的。

2016年，拿下金狮的菲律宾电影《离开的女人》。

在讲述了一个可怜的女人经历了30年的冤狱后被证清白。出狱后，她惊觉原来将她送进监狱的就是上流社会的爱人。

随着菲律宾进入转型社会，仇富济贫的绑架犯罪开始冒头。电影中的复仇女神是这一社会现实的折射。

《离开的女人》海报

再比如2015年的墨西哥电影《来自远方》。继李安《断背山》之后，第二部获得金狮奖的同性恋电影。

再次关注这个敏感的边缘群体。

另外，还有2012年韩国的《圣殇》，2009年以色列的《黎巴嫩》。

纵观这些年成为威尼斯宠儿的小国电影，无不是走的当初华语电影夺金的路数。

正如大卫·波德维尔所写：

欧洲国际电影节事实上成了第三世界国家电影「走向世界」——准确的说，是走向欧美世界的唯一通道。

它因此成了第三世界艺术家，为获取国际性成功而争相涌入的一扇窄门。

近些年获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小国电影：《来自远方》、《圣殇》、《黎巴嫩》

骨子里流淌着艺术电影的血液的威尼斯，天生就是一副 “你若主流，我便离开”的面孔。

回顾30年前的《秋菊打官司》。

这种来自遥远国度、幽闭环境的电影，恰好符合威尼斯电影节的喜好，造就了中国电影在水城的辉煌。

《秋菊打官司》拍摄剧照

尤其是在主题材的氛围下，很多电影都是抱着蹭一蹭的想法。

毕竟，没有大时代的变迁，没有家国情怀，中国电影最终还是要回归对个体的认知。

就像1994年凭借《爱情万岁》获得金狮奖的蔡明亮一样。关注当代，聚焦人物，关注都市个体的境遇，这些也是威尼斯所青睐的。

《爱情万岁》剧照，片尾孤独的城市人哭泣的十分钟

曾担任金狮奖评委的陈冲说：

能够让全球观众接受的“全球故事”，都胜在对人心、对某一种人性的挖掘，让观众更深刻的去想关于人生、人类的命运。

当中国电影开始思考“关于人的东西”时，我们在威尼斯的下一段历史中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