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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荣曾买他的专辑学唱,谭咏麟尊称他为歌神,四大天王听他的歌长大, 张学友说我俩同台时不要叫我歌神,我会很尴尬

1

1992年我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有惊无险地考上了本地一个名头略显高级的高中,整个夏天都百无聊赖。

坐我前两排的胖子是我的港台音乐启蒙,他家里屯有几百盘磁带,几乎把那个时候大小明星的专辑都买全了,是班级里当之无愧的资源帝。一天他丢给我一盘磁带告诉我好听得不得了。

我听了一下,果然悦耳至极,一下午都没放下。尤其让我着迷的是,粤语歌我听过很多了,可是这样的广东歌好像还头一次听,尽管是拿着歌单,不仅好多字认不得,而且看不懂,严重刺激了我的好奇心。

尤其是一首名为《日本娃娃》的歌,刷新了我对流行歌曲的新认识。

那盘磁带其实是大陆的盗版磁带,磁带上写着什么不太记得了,只是恍惚对“歌神”“退出歌坛”几个字有很深的印象。

那是香港一代歌神许冠杰的一盘精选磁带,我靠它让余下的暑假变得生动有趣。

这个“一代”不仅是因为他的歌滋养了一代歌迷,包括四大天王在内的诸多明星都是听着他的歌成长起来的。“一代”还是有开山立祖之意,在他之前,香港人是不唱粤语歌的。老年人喜欢听粤剧里的戏曲,中年人喜欢国语歌,而年轻一代几乎又都是以唱英文歌为荣。

在几乎同一时期,海峡那一边的宝岛台湾上也出现了台湾人唱自己的歌的民歌运动。香港人唱粤语歌虽然没有形成运动形式,但歌迷真正开始接受广东歌,歌手流行发行广东话专辑,就始自许冠杰。

2

“歌神”是谭咏麟率先叫响的。

1992年初,许冠杰“急流勇退”,宣布要退休,这一年的2月23日,TVB为许冠杰举办了“光荣引退汇群星”的演出。

谭咏麟上台表演时尊称许冠杰为“歌神”,这个称呼随即被整个社会接受,香港歌坛的第一个歌神,就这样正式被确立了。

他退休得太早了。他最红的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大陆的流行音乐还处于蛮荒地带。1992年他隐退的时候,很多人才听说香港出来了四大天王。

更主要是许冠杰没有国语专辑发行,这严重阻碍了他的歌在国语地区的传播。而且由于他歌中很多歌词都是粤语俚语夹杂着英文,很难在广东以外的地区引起共鸣,因此大陆鲜有引进。

他红的时候,大陆第一代流行歌迷六零后和七零后对他不熟,而八零后年纪尚幼小。九零后现在只知道香港有个歌神叫张学友。

2007年张学友开“学友光年”世界巡回演唱会接受采访被问及对“歌神”称号的看法时,他忙说道,“在我心目中许冠杰才是真正的歌神,我与Sam(许冠杰)同台的时候请大家不要叫我'歌神’,这样我会很尴尬,在我的心目中许冠杰才是永远的歌神。”

不是张学友谦虚,对于他那一代听着Sam哥的歌成长起来的人来说,许冠杰确实是个神一样的存在。

张国荣在1989年开告别歌坛演唱会的时候▼特别提到,在他刚入歌坛时曾经拿着许冠杰的专辑整夜听,学他怎么唱歌。

在他连开33场演唱会轰动香江的一年前,他作曲、许冠杰作词的《沉默是金》获得十大中文金曲和十大劲歌金曲的奖项。

这是张国荣歌坛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一首歌。

那时候谭张争霸趋于白热化,张国荣不堪其扰。许冠杰用非常浅白又深富哲理的歌词不仅宽慰张国荣,而且替哥哥言明心声,同时梳理社会情绪告诫年轻人:自信满心里,休理会讽刺与质问,笑骂由人,洒脱地做人。

对于张国荣来说,许冠杰不仅是前辈,也是榜样和好大哥。

这首歌的旋律是以古筝为代表的民族器乐与现代乐器相结合而成的,许冠杰和张国荣后来又各自分别录制了独唱版本,成为80年代的经典之作。


这也是我听过的第一首许冠杰歌曲,和我第一次听到他精选专辑的感受非常不一样。

3

那盘精选专辑中率先打动我的那首《日本娃娃》,旋律极为动听,可是歌词却看不太懂。仔细研究下来又趣味十足。

日本娃娃

词曲:许冠杰

寻晚响东急碰正个日本娃娃寻晚:昨晚;响:在;东急是香港的日本超市

对眼特别大 重有尖尖嘅下巴她有大大的双眼,漂亮的瓜子脸尖下巴

有的似中森明菜唔系讲假她长得确实有点像中森明菜。日本当红的明星

趣怪又特别 直头日本化她特别有日本女人的那种可爱

求爱敢死队我属御三家我绝对是能排前几名的求爱敢死队

最注重浪漫 又够风骚够肉麻我一贯都很浪漫而且很风骚又厚脸皮

戴起副紫色太阳镜人就潇洒只要我一戴上紫色的太阳镜,整个人立马精神起来

百五磅魅力实行大轰炸我决定用我的强大魅力对日本MM发起爱的攻势

Hello Kan Ban Wa 小姐你好吗kon ban wan :晚上好。) 

Watashi Wa Hong Kong No Matchy Desu 日语:我是香港的近藤真彦。日本当红歌星,当时梅艳芳男友

Anata Wa Totemo Kawai日语:你真是十分的可爱啊

实行用架文跟佢Friend下佢:她。就这样我跟她谈起了朋友啦

同佢去Happy跳上架Toyota我与她坐着丰田车去快乐

去晚饭直落共舞于Casablanca吃过晚饭后又去卡萨布兰卡跳舞

趁高兴飞身上台唱Careless Whispers玩得兴趣盎然之时我还为她献上一曲《Careless Whispers》。WHAM“威猛”乐队的歌

再散步月下连随幻想下我们俩花前月下散步我就幻想一下

娶咗娃娃即刻就变哂身价以后如果将她娶回家后,她就没有这么高贵了

洗杉煲汤Dum骨练背脊递茶每天要她给我洗衣服、煲靓汤,还要给我按摩,给我上茶

1997嗰阵冇有驶怕这样一来就算到了1997香港回归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了

实行住原宿开间Sushi Bar到时候我一定在日本原宿开一间寿司店

同佢去宵夜我叫Tempura和她去吃宵夜我只点了简单的天麸罗

佢叫腊腊杂杂剌身鬼咁豪华她却点了好多东西还点了龙虾刺身这么高级的东西

哎找数三千零八成分身家最后一结账花了3080元--几乎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佢笑住仲话--Arigato Gozaimashita她还笑着说。仲话:还说;arigato gozaimashita:非常感谢。

陪佢返Lobby企正个日本爸爸企正:正站着。我跟她回家后在旅馆大厅见到了她的父亲

佢眼茂骨骨大喝声Nan Desu Ka她父亲怒气冲冲地问我到底想干嘛

阿女今年唔够16 And A Half还说他的女儿还不够16岁半

佢剑道十段话同我练下他父亲还自称是剑道十段威胁我……

Sayonara忍着泪说Goodbye啦唉……没办法,只能含泪跟我的心上人说再见了

Thanks Thanks Thanks Thanks Monica此句出自张国荣唱的《Monica》的经典歌词,潜台词是下一句“谁能代替你地位”

摸摸个袋唉使剩八个几咋摸摸口袋,里面只剩下八块钱了

蚀埋份粮添呢次衰咗啦这个月薪水都赔光了--可真是衰到家


这就是许冠杰歌曲的惯有特点:歌词中夹带大量香港俚语,拉近了与普通香港市民的距离。

对我们来说是有些生僻字或少见用法,譬如:嘅、咗、佢、冇等,而且又夹杂着各种有趣典故及背景。

譬如“御三家”。御三家族是日本江户时代藩主的后裔,是高贵族血统的名门望族,日本国内很多少女都梦想可以结识甚至嫁给御三家族的成员,所以这一句歌词的意思即是比喻“本人的求爱方法够独特,有如御三家族一样贵族的气派与风格”。

这首歌出自许冠杰1985年发行的专辑《最近要好玩》。

《最要紧好玩》专辑封面,《日本娃娃》不是专辑主打歌,但荣获是年的劲歌金曲奖。

那一年中英发表1997年香港交还中国的联合声明,引起了香港社会的极大反响与动荡,很多人开始移民。许冠杰则秉承了自己的歌不仅要娱乐大众,也同时负担起公众人物的传声筒与风向标的作用。

许冠杰用歌劝解对97报有恐惧心理的普通港人,马照跑、舞照跳,没什么大不了的。

同时也在歌中调侃了好友张国荣的成名作《Monica》。哥哥的歌是致谢Monica带给自己新生,同时对失去所爱的追悔莫及。

而许冠杰的歌中则满是落寞又暗自庆幸没追到日本娃娃的心态。使得整首歌虽然描绘的场景简单、轻松又搞笑,但寓有深意,听完暗想原来没那么简单。

4

许冠杰的歌从来没有那么简单。

他不仅是一名优秀的音乐人,擅于作曲,几乎每张专辑都由自己创作,而且他还是一名出色的作词人。

所描写的内容中不不仅仅有情歌,而且涉及处世态度、社会现象。

香港中文大学曾经发表一篇论文署名“李思明”的《知音词里寻——许冠杰创作中文歌词(1974—2004)剖析》,文中说到,

许冠杰被香港人誉为“歌神”。除了歌艺出众外,他又是一名出色的作词人。

他所描写的内容,可分为男女爱情、处世态度、香港社会三大类,描写男女爱情的以热恋、失恋、分隔思念占最多,处世态度则融合了积极进取与豁达洒脱,描写香港社会的词,更一度成为一般小市民的宣泄渠道,也是1970年代至21世纪初香港社会变迁的反映。

在创作手法上,许冠杰成功地将广府话及特定的香港口语、术语入词,又能适当地夹杂英文字句和引用一些中国文学典故,再加上场景的衬托以及运用意象、韵脚、关键字词句,大大加强作品的可听性和可读性,令许词在通俗以外,又予人文雅的形象,达到了雅俗互相映衬的效果,令他的作品能适合不同背景和爱好的人。

在他歌唱及歌词创作的全盛时期,其作品街知巷闻,深入社会上的每一角落,令“许冠杰”三字变成一个社会现象,甚至被视为香港的神话。

这个神话始自1972年。1971年他刚自港大毕业,开始与大哥许冠文一同主持讽刺时弊的节目《双星报喜》,颇受欢迎。

许冠文将自己出外旅游返港后的心得写成歌词,交由许冠杰谱曲并在节目中演唱了当时名为《就此模样》的歌,兄弟俩希望通过这首歌唤起港人对自己家园的重视。

此歌一出,轰动全港。

许冠杰1974年发行的第一张中文专辑《鬼马双星》时,将此歌收录进去,并更名为《铁塔凌云》。

这首歌一向有着港歌之称,与《狮子山下》同样生辉,在香港歌坛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成为了有强烈印记的香港时代文化经典曲目。在这张专辑里,许冠杰表露出对香港情怀的坚持和坚定,从未改变过对家乡的热爱。

那之前偶像是猫王的许冠杰曾经发行过英文专辑。在上大学之前许冠杰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莲花乐队主唱,而在那个流行英文歌的年代,发行英文专辑也再自然不过。

猫王是许冠杰的偶像,他多次在演唱会用偶像的扮相向传奇致敬。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第一张专辑中有一首歌叫《A Carnation For Rebu》,是唱给那一年他刚刚结婚的新婚妻子Rebu(琳宝)。

他的美菲混血妻子是他上大学前唱歌时遇到的,一见倾心。后来Rebu回美国读书,许冠杰也上了港大,迢迢万里相隔全靠鸿雁传情。

大学毕业后,许冠杰立即飞赴美国与爱侣举行婚礼,并在年底发行的个人第一张专辑中高调宣布恋情。1971年迄今,红遍华语圈的许冠杰坚守了40多年的爱情,这在遍地充斥诱惑的娱乐圈,不仅是极为难得的洁身自好,更是极为罕见的情感坚守。

《鬼马双星》专辑揭开了香港当代流行乐坛的序幕,许冠杰的歌将香港成为亚洲四小龙经济腾飞背景下,港人乐观、勤奋、上进的精神表现出来,从而引起港人共鸣并受到追捧,《鬼马双星》这首歌也成为第一首在英国BBC电台播放的中文歌曲。

《鬼马双星》也是许氏兄弟主演的1974年香港电影票房冠军《鬼马双星》的主题歌,由许冠杰创作。

李小龙之后香港电影缺少的特征符号迅速由许氏兄弟的喜剧填补上。许冠杰俊朗的外形加之能写会唱,迅速成为香港头号明星。

许冠杰演艺生涯中一共主演了22部电影,其中8部年度票房冠军,5部打破票房记录,这也是香港影史上前无古人暂时没看到后来者的记录。

香港电影从1971年至1997年的香港票房冠军中,其中李小龙2次,成龙6次,周星驰4次,周润发4次,许冠杰却有8次之多。而除了李小龙之外的三人拍片数量是远远超过许冠杰的,由此可见许冠杰在当打之年于影坛的统治地位。

在每部电影上映之前,许冠杰都会推出一张同名专辑,待主题曲唱至街知巷闻之际再发片,这样的营销战略自然使得影片的销售事半功倍,票房扶摇直上。

前有《鬼马双星》打响头炮,后有《半斤八两》《天才与白痴》《摩登保镖》《卖身契》等等不断掀起高潮。

1976年“买到要靠抢”的经典大碟《半斤八两》更是标志着香港粤语流行乐商业生态的正式形成。

1992年那场TVB举办的急流勇退许冠杰光荣引退晚会上,城内明星悉数到场,各自演唱了一首经典的许冠杰歌曲向其致敬。未能到场的Beyond则通过录影带形式将重新演绎的《半斤八两》唱给许冠杰,黄家驹天才的演绎使得此曲再放异样光彩。


每张专辑许冠杰都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力,在1974-1984年他的全盛时期,基本上每张专辑中保持着绝大部分曲目的创作。他的金曲伴随着不止一代港人的成长。

他的歌很多取材于市井民俗,又以平民大众最喜闻乐见的形式表现出来,很多歌词也成为经典的金句。

譬如《鬼马双星》里“人生如赌博,赢输都无时定”成为很多人宽慰自己或别人的金句。

而受许冠杰提拔从私家车司机成为词坛巨匠的黎彼得也不遑多让,将《浪子心声》这首歌打造成许冠杰最著名的励志歌。

许冠杰的金牌搭档:填词人黎彼得。

歌词体现出老庄思想里最为洒脱和出世部分的内容。其中“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已经成为人们口头上说得最多的劝世格言。

这首歌中另一句“檐畔水不分差”取自广东打油诗:檐前看滴水,点点不分叉,只亦娘亲苦,生儿你便知。表示因果循环,很多事情不要过分执著。

而来自《世事如棋》的“仓猝岁月,世事如棋,每局都光怪陆离。骤晴骤雨人事天天变,有喜亦有悲”的歌词,又劝慰人正常看待生活中各种变故,平常心面对一切。

《浪子心声》《梨涡浅笑》《世事如棋》《天才与白痴》《印象》等等都是那盘我听了后半个夏天的歌神精选集中的歌曲,也都是许冠杰经典中的经典。

5

八十年代中期开始,红了十多年的许冠杰开始减产。

由其带动的香港流行音乐商业化浪潮越趋于规范,谭咏麟、张国荣已经成了最红的歌星。他曾矗立潮头,如今看后来者风起云涌。

但此时亦有经典浮现,最经典的歌曲莫过于《沧海一声笑》了。

那是黄霑为胡金铨导演、许冠杰主演的《笑傲江湖》创作的,用的是黄霑习惯的“一段体”曲式结构。

这首歌曲不仅是许冠杰演唱生涯中不可或缺的一抹亮色,也唱响整个华语世界。有人评价只有许冠杰的嗓音能唱出江湖英雄自由自在的潇洒来。

步入90时代,父母双亲的相继离世,使得许冠杰对于亲情和家庭的思考更多,退休的年头不时浮现。

于是在那个香港歌星离别歌坛最多的1992年,许冠杰率先拉开了帷幕。


一连41场的告别演唱会再次成为香港所有歌手望尘莫及的记录,一如红磡体育馆落成后他成为第一位开演唱会的歌手。

而时隔12年的2004年,香港乐坛在相继损失了罗文、张国荣、梅艳芳、黄霑之后越发处于凋敝的境况,许冠杰也终于收拾起一别12年的寂寞,连开了44场复出演唱会。依然场场爆满,许冠杰依然是港人记忆中的那个浑身能量的“歌神”。

2017年9月6日的广州,许冠杰又一次开了演唱会,也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开演唱会了,毕竟他已经是年近七十的老将了。很可惜那场演唱会开票即卖光,注定成为我一生的遗憾。

1992年的那个春天,我即将初中毕业。我还记得我前面那个叫铁子的同学,在某天一下午哼唧《沉默是金》几十遍。

我的一左一右全都烦死了,但知道谁也打不过他,只好都强忍着默默不做声。我们不知道,那年春天歌神开始隐退。而张国荣在退出歌坛一年多后,唯一一次破例亮嗓就是在许冠杰的隐退演唱会上唱那首《沉默是金》。

哥哥这例外的一次是为了他当年的偶像。

2004年许冠杰复出时,很多人知道张国荣是他的好朋友,他重新出山也是为了纪念好友。但是整个演唱会期间他一次都没有提及张国荣。他不想去消费他,他觉得只要他的朋友在天上静静欣赏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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