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秦博没想过，中国人的生活会在2020年初被迫按下“暂停键”。
今年一月，由他担任总导演的人文纪录片《人生第一次》开播。把镜头对准普通人日常那些“平凡却重要”的时刻，《人生第一次》陪网友度过了漫长而惶惑的三个月。
《人生第一次》由央视网出品，央视网视频中心联合上海广播电视台纪录片中心制作
4月19日，《人生第一次》正式收官，收获豆瓣评分9.2、B站评分9.8，海内外4亿播放。很多年轻人首次直面“人生真相”，在弹幕里表示“眼睛进了砖头”。
“在人生面前，我们都是学生，学习怎样过好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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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间 真 实”
《人生第一次》以涓涓细流的叙事笔触，勾勒出普通人一生中12个“高光时刻”。
12个“高光时刻”分别是：出生，上学，长大，当兵，上班，结婚，进城，买房，相守，退休，养老和告别。
有人说它走马观花，更多人认为它像一部“中国典型人生图鉴”。比如，天真烂漫的“中国儿童图鉴”。
有做父母后才懂的“中国妈妈图鉴”。
也有年轻人老后理想的“老年爱情图鉴”。
尽管曾在医院蹲守两年拍摄《人间世2》，秦博表示这一次拍摄普通人的生活难度更大，考验一位纪录片导演打量生活的能力和角度。纪录片没有彩排，《人生第一次》摄制组用3-6个月，一点点“蹲”出了那些“人间真实”。
《出生》
「人生初见 春和景明」
“关于万物之始，人们总是心存浪漫。”《人生第一次》开篇就告诉我们：万物之始，也可能与“浪漫”无关。
准妈妈向爽，将要面对“九死一生”的心脏手术：全身麻醉、心脏暂停，27周的双胞胎死亡率高达30%。向爽的丈夫签完风险书，反而努力宽慰她：
“他们说手术情况好的话，一会就出来了。你就相信自己情况好……医生嘛，有些东西肯定讲最坏的。”
所幸，向爽的心脏手术很成功，一个月后顺利诞下双胞胎。看到宝宝，一直强装镇定的丈夫忍不住落泪了。下一
新生命有惊无险地来到世界上，人生旅程才刚刚开始。
《进城》
「世界那么大，妈妈替你先看看」
5万，可能是一些人几个月的生活费，也是农民王银花一家人的全年收入。女儿还小，丈夫腿脚不便，她要去2300公里外的上海打工赚钱吗？在出发前夜，下定决心要外出打工的王银花被家人们劝留了。
摄制组都以为不得不放弃王银花的故事线了。没想到第二天，王银花准时出现在了火车站。她的脸上永远挂着坚毅的笑容：“我一定要试试”。
在养护院里，她听不懂上海话，记不住老人的名字，一切都不容易。可一放假，她就跑到外滩，用手机给女儿看看漂亮的大船。
《上班》
「一辈子还长，我要独立。」
对残疾人群体来说，“上班”是与生命、尊严紧紧相扣的。在实现自立之前，他们有人曾偷偷把安眠药藏在被子下面。现在，他们化身客服，迅速且耐心地回应着买家的咨询。在屏与你交流的他们，可能在用双脚打字。
秦博回忆时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们对现实的残酷和温暖的体会，深刻得很。”
《上班》片尾，残疾人培训中心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婚礼，新人们发自心底的笑容非常灿烂。
《当兵》
19秒定生死
一名空降兵新兵，要想从千米的高度空降并成功着陆，必须经历“三肿三消”的训练，练就钢铁般的双腿。尽管不是人人都当过兵，可人人都能被“新兵蛋子”的蜕变所鼓舞，在那纵身一跃中获得勇气。
着陆的时候，有人挂在树上，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管落地姿势帅不帅，“天上的水母”很美。
“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不是核武器，而是豁出一切的勇气。”《当兵》中的这句“金句”，是秦博在开车时忽然想到的。
在《人生第一次》里，不止一次出现“勇气”。第二集《上学》重了我们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混乱现场。“分离焦虑”让老师家长操碎了心，孩子又何尝不是在心碎中一点点学会勇敢？
到了人生“最后一程”，《养老》里的戴华奶奶第一天到养老院报道，也要鼓起勇气和院友们打招呼：“以后都是朋友了。”
不只勇气，人生的旅程也是一段“学习如何爱人”的旅程。
《相守》
「The Kitchen of Love」
母女间的“相爱相杀”，不分时间场合。《相守》里，女儿第一次给妈妈做饭，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把热饭热菜端上病床，妈妈刚吃了一口便说：“好像淡了。”
老伴卧床六年，在“抗癌厨房”里做饭，照顾她的一日三餐，是老夏全部的生活内容。“我快被她搞'疯’了。但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快乐。”他还笑着跟街坊打包票：“有我在她再活十年没问题。”
《相守》的英文标题The Kitchen of Love，“囿于厨房和爱”在老夏这里有了真实的模样
在人生每个重要的时刻面前，人们常常沉默，也常常词不达意。而爱和勇敢，让他们在该哭的地方绽放笑脸，在绝境中一次次跨越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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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不曾离场”
普通人的生活，琐碎又庸常。可《人生第一次》还说了另一件事：生活一地鸡毛，诗歌也不曾离场。“诗”几乎贯穿了全片。《出生》中，向爽梦到了一句“至若春和景明”，出自《岳阳楼记》。“春和”“景明”，成了即将降生的双胞胎的名字。
“你梦一个明天的彩票号码，我去买十注。”
看完第三集《长大》，很多网友才第一次把“留守儿童”和诗联系起来。那些在乡间偷偷长大、不善言辞的少男少女们，透过卷起的叶子向外望，将心事和思念写进诗，美好的世界向他们一点点敞开。
“诗歌或许不能改变命运，却能改变一个人。”
“闭上眼睛的时候
我看到了绿色的风
它抚绿了山林树木
烫金了我的小牛
染黄了阿爹的苞谷
但，我不会把风变色的秘密告诉你。”
——施应锁 12岁
“我信奉黑夜
因为它能覆盖一切
就像是爱。”
——李玲 14岁
“乌云和白云 结婚
我们欢呼着去捡他们撒下的 喜糖”
——五村中心小学 三年级（3）班
图/导演秦博。细心的网友发现，《长大》篇的开头提到留守儿童们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瀑布的声音逐渐消失
即使被生死大事逼诘，生活偶尔也会闪过诗意。江西一家肿瘤医院不远处有一个“抗癌厨房”，患者家属每天在这里借火做饭。随处传来铁铲铁锅的碰撞声，和煮鱼汤的咕嘟咕嘟声。“今天过一天，开心一天，保住一天。不要想那么多，先吃好这顿饭再说。”
在病魔面前，人有多少钱都没有用，“上午确诊癌症，中午也要好好吃饭。”
最后一集《告别》，73岁的上海爷爷巢文臻，老伴聂爱荣患有阿尔茨海默症。老巢对老伴儿说：“你要记得我，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只要记得我是个好人，记得我是个好人你就会相信我。”
“我是谁？” “巢文臻。” 这一抱，看哭许多网友。
在中华遗嘱库，老巢用诗写下最后的话语：“千般难舍千般舍，万事不甩万事甩。”没有一首诗能写尽人生，但人生中净是诗意。平凡生活里每个明媚、伟大时刻降临，诗总能准确地表达人们当下的情感。
因为突发疫情，老巢和老伴已有两个月没见面了。在给老伴念的信里，老巢写：“平淡而有意义，此生安矣。”
这一次，我们和《人生第一次》的总导演秦博聊了聊他眼中的“诗”和“人生”。纪录片刚刚收官，他就去了武汉，投入新的拍摄项目当中。而“人生”系列纪录片第二季，也在紧张有序地筹备着。
“在武汉，人们告诉我，他们希望平凡的生活赶紧回来。往日生活中的一饭一菜、和家人日常相守、去公园溜弯，或者是跟朋友唱KTV的日子，都让人无比怀念。”
图/导演秦博。《上学》里的左左。
城市画报 × 导演秦博
1 | 我们留意到，《人生第一次》中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诗”。
秦博：我们还蛮留意用“诗意”呈现人生的。像我们最后一集说的，“人的一生平淡而有意义”。有意义，更多的是指精神层面，诗歌是一个非常好的载体，它能够凝缩人类的情感和表达。我们呈现的生活平凡而庸常，但在重要的时候，它又会透露出平凡人生活的诗意。
2 | 听说您当时非常期待《长大》的拍摄。
秦博：两三年前我们看到（云南漭水中学开设诗歌课）这个选题，就有意识地存下来了。我觉得特别符合中国目前的现实，很多地方的城乡差异化，已经不是老早之前的经济差异，更多的是精神世界的差异。上海的小孩好早之前就接触了戏剧、音乐和芭蕾，但山里的孩子，我们只给他建漂亮的校舍，给他们电脑连接世界。现在越来越考虑到他们的美育、志趣等方面（的培养）了。
3 | 您有在片中特意安排一些“彩蛋”吗？
秦博：《上班》里，他们工作用的彩色键盘，其实是对他们人生状态的一种隐喻。当时我们刚过去（残疾人培训中心）几天，发现彩色键盘是他们生活中的一点点亮色，那点亮色又恰恰是他们谋生的工具。我们觉得工作点燃了他们对生活的希望，让他们生活有了光亮。于是就有了结尾的解说词。
《上班》结尾解说词：“彩色的键盘和耳机发着光，大屏上直播着'双十一’购物盛典，这些光混杂在一起，打
4 | 网友们会在不同的集之间找关联，比如“小时候不愿上学，退休后不愿毕业”，这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
秦博：其实《人生第一次》里每一集都是独立、自洽的。但如果把视角往上拉，把全片看作一个整体人生的12步，中间确实会产生一些耦合反应。大家会看到，（主人公）老了的时候怎么又回去（小孩的状态）了？不是我们刻意为之，但我认为人生本身就附有这种含义。我们把长度拉成了人的一生，大家就会看出不同的角度。
5 | 在《特别篇》中回访主人公时，他们有什么变化？
秦博：过一阵子再去看，每个人都真的会有成长感，又熟悉又陌生。《上学》里的孩子已经长大、长胖了。小锁长胖了，他的牛也换掉了。
#讲讲
《人生第一次》哪一个故事最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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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 溏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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