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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丈泰山

——写在岳父诞辰九十周年之际

作者|武际成

       我曾几次跟妻子商量说,详细讲讲老人的身世履历吧,等有机会写几行纪念的文字。她听了总是说不愿提过去那些事,一想起来就要哭。今年春节后防疫的1个多月里,两个人窝在家中过了一天又一天,我变着话题说家庭,说过去,最后总算说动了妻子,也引爆了她一次又一次的眼泪。“……忘不了急急忙忙走了的爹!”“想起来,就感觉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俺爹!”

       一、人生旅途,有太多未知的站点

       上世纪80年代,电视伊始,曾看过新加坡40集连续剧《人在旅途》,至今感叹唏嘘。人生,犹如一场行旅,生老病死、繁衍生息,看似固化轮回,但细数盘点,其间还是充满了太多太多的变数。正是这一个个未知的站点,关乎着人生命的质量,决定了人生命的短长。

       我的岳父胡福贞,1930年3月2日(农历二月初三),出生在潍县南乡孙吕家涧头院村一个贫苦的农家里。他是长子,来到这个世界时,他为父母、为家庭带来了许许多多的期望。两年后,二弟胡福祥出生,再过两年添了妹妹胡瑞莲,1940年三弟胡福起降临到了这个家庭。至此,一家6口、人丁兴旺,可苦难的日子还是继续一年又一年,指望着在白浪河滩开垦的几亩薄田,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困生活。

       1942年母亲病故,那年他12岁。正是从这一年开始,他到5里外的大崖头村扛长工,除了自己吃饱肚子,还能多少挣点粮食,贴补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和有病的父亲。

       1948年潍县解放,他结束了扛长工的历史。土改时,仰仗共产党的好政策,家里分到了上坡里几大亩黑油油的土地,一家人喜不自禁,恨不能靠加倍的勤劳把地里种出金子来。

       1952年他结婚,1954年大女儿出生,从此他成为父亲,成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顶梁柱。1956年大儿子出生,胡家门里有了新一代男性传人。

       1957年春天,抗美援朝回来探亲的二弟结婚,原本的大家庭一分为三,三弟尚小未曾成家,跟老父亲一起过日子。

       1958年,积劳成疾的父亲撒手人寰,无依无靠的三弟,又跟他的家庭合到了一起。

       1960年初春,白浪河水库移民,一夜之间,家里的房子没了上顶只剩四壁。他带着年近七旬的岳父岳母和已有6个月身孕的妻子,6岁的女儿、4岁的儿子,刚宣布结婚的三弟和弟媳妇,还有一大家人生活必须的家当,耗时近1个月,一路坎坷来到了东北——吉林省长白县下二道岗村,跟朝鲜国人隔江相望。

       1961年,他被举荐为生产队长。就在这年,短命的儿子降生不到1岁,因病无钱救治死亡。

       1962年,小女儿降生在这块黑土地上。

       这年初夏,裹挟着返乡的大潮,他拖家带口,辗转1个多月,又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土,住进了修水库遗留下的3间没顶工棚。一家人住在这里,一住住了整整7年。

       1965年,小儿子又诞生到了这个家庭,他给起了个有纪念意义的名字:临江。他忘不了东北那几年时光。

       1969年,他用全家省吃俭用的积蓄,在亲友们的帮扶下盖了4间新房。这房子宽敞、明亮、院子大,是按村里的统一规划标准建的。从此,再也不用住那低矮、潮湿的工棚,他从心底里高兴啊!

       这年,他整整40虚岁。

       人生走到这里,他好像才爬上了一个长坡,有空停下来喘口气,回头看看。——娘早走了,爹也没了10年多。这些年兄妹4人相互帮助,都已成家立业,儿女满堂,日子过得虽不富裕也红红火火。熬过来了,总算熬过来了!儿女们都已渐渐长大,上学了,干活了,懂事了,现在又盖起了多年来梦想的新房子,往后的日子好着呢!

       “爹啊,娘啊,你们在那边放心吧!我们现在都好啊!咱这个家,好日子还在后面哪!”——这话,他自己在心里不知呼喊了多少次。

       日子好了过得就快。1978年大儿子结婚,接着他有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孙女,成为爷爷;两年后,又喜得贵孙,再添一代男性传人。

       儿女大了,人口多了。1981年,他东借西凑又盖了第二栋新房。这两栋房子啊,两个儿子1人一栋,他为了“清静”住进了狭小的南屋。

       有时事总不随人愿。1999年二儿媳难产,在医院抢救了3天3夜,最终还是大人孩子一同失去了宝贵的性命。这年,他已虚岁70。家里人谁都看得出来,这事对老人的打击太大了。他是个凡事念念不忘的人,是个想了前头还要想后头的人,一次一次地念叨着儿女们:“一定要帮帮老二,帮他把孩子养大成人。”“这自小没娘的孩子啊!”他又想起了他们兄妹4人。

       2002年春节过后,我到北京教育行政学院培训,阴历二月初三是个星期天,恰巧院里组织长城游览活动。中午,我在八达岭长城上给岳父打电话:生日快乐!我在长城上为你祝寿,祝你活得跟长城一样长!

       2002年10月15日,岳父突发脑溢血,次日凌晨病逝,虚年73岁。

       二、他这一生,是专为劳作来到世上

       岳父五短身材,方脸黑面,五官端庄,胡须浓重,但及早谢顶,深深的皱纹一道道刻在脸上,谁也说不清从何时开始。自少年起,终年超体力的劳作,使他的双腿走路有些内收,冷眼看去增加了些稳重,缺少了些轻灵。

       同他差不多年龄的人,常跟他开玩笑说:“老大,你这身材、你这脾气,就是干活的命。没活干,你就难受!”

       娘死那年,他12岁,经亲戚介绍到大崖头村扛长工。农忙地里活急,他跟随雇工们一起上坡下地,忙完了麦再忙秋。平时地里活少,就他3个长工忙完地里忙家里,他帮头、装车,跟大伙计们一块干。冬天地里没事了,喂养十几头大小牲口就成了他的差事,铡草、添料、起圈、溜达,还有农具的拾掇,车辆的配套,用品的规整,一件都不少。再有点空了,给洗衣的做做帮手,给做饭的打打下厨。上集买点小物件,到哪地方送个信,跟着大人出远差,只要干得了活什么都干。

       问他,他说:“扛长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就是除了吃饭睡觉,你一霎也不能闲着,得不停地干。你越长眼劲越能干,他们就越高兴!”长工们常年吃的就是趴古和咸菜,逢年过节能吃上两顿好饭就不错了。平时没事,1个月回家一次。过年的时候,过了初五也要急着赶回去,新一年就又开始了。

       我觉得正是他自小的这种经历,养成了他的脾性:闲不住,不着急,但又有效率。

       1960年上半年全家移居东北,下半年他就被大伙举荐为副队长,第二年又被选为生产队长。他跟大伙一起建房安置、耕种垦荒,除种足必要的口粮外,各种杂粮、蔬菜,地里长什么种什么。这一年,社员们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第二年还要他继续干。熟人们都说,他把好口碑留在了东北。

       1962年回到老家,第二年他就被选为生产队保管员。生产队的保管员,管实物又要管现金,他连学校门都没进,说什么也管不了钱,他怎么也不干。最后,队长提议全体社员同意,他这个保管员只管实物,另设兼职现金保管1人。这种设置当时没有,以后也不多,可他在大伙的拥戴下,从中年干到了老年,一直干到1982年生产队解体分田到户!队里不是离开他不行,大伙就是看中了他那种以队为家、精打细算过日子的认真劲儿,看中了他那种大事小事先想到、漏不了落不下的有效率。

       改革开放后政策放宽了搞活了,他利用大女儿在粮管所工作的便利,在家开起了挂面代销点,没钱的乡亲们直接用麦子换挂面,既方便又实惠。这是大出大进的活,一天除了搬弄挂面就是倒动粮食,50多岁的人,一天接一天下来,累的有些吃不消,可他对儿女们从来没什么怨言。“方便了人家,自己也多少挣点零花钱,都好。”这是他跟亲人们说的最多的话。

       随着社会发展进步,人们生活水平提高,渐渐没有换挂面的了,再后来粮管所也没了。他还能干什么?什么脾性的人有什么样的办法,他又开始在水库坝下垦荒种菜。

       没修水库时老家的房子,就在现在村头大坝下面的乱石处。他对这里太熟悉了,哪是自家原来的房子,哪是原来的院子?再往南是谁家的园子,往北是谁家车棚?自出生,他在这里住了30年,闭上眼睛他都能说得出来哪是哪。

       他用镐头刨啊刨,刨了乱石刨杂树,刨了杂树刨野草。站着累了他坐着刨,坐着累了跪着刨,变着姿势不停地刨啊刨。那段时间,大家都觉得他是在一边刨一边想事,想小时候的事,想爹娘的事,想他一路走到今天的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两年时间,他硬是刨出了3亩种菜的地,刨出了两亩种藕的塘。地里种出的菜,自家吃、兄妹吃、邻居吃,还是吃不了,就推到集上去卖。岳母由原来走村串户换挂面、变成了专门卖青菜,周围几个村的人没有几个不认识。

       这么多年,他一住没住地干,这么多年,他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手头有了积蓄,自己说比儿女们都富裕。这个儿买房他给使上点儿,那个女盖屋他给使上点儿,儿女们没有一个不占他的光,可也都知道,他的兜里没有多少钱啊!

       1981年春天的一个傍晚,岳父把我叫到家里说:“院子里这棵成才点的梧桐树,公社计生办说要来伐,快把它出了吧,还等用它作新屋的门窗呢!”岳父又到前院叫来了三叔,3人趁着晚饭前后人声噪杂的时候,割了树头刨树根,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把棵近一搂粗的梧桐树刨了出来。这样放着还不行,在院子的菜地里再挖一条深沟把树埋下边,剩余的土覆盖整平,第二天还真看不出来。那年他已年过50,干活还很利落有劲。

       在一个家庭里,一般都是男人粗放些女人细腻些,岳父母正好相反,岳父大事小事考虑的无微不至,反复再三,倒是岳母想得开,能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会老是挂在心上。

       在他们的家庭里,平时1天3顿饭有两顿是他做,包水饺、擀面条没几样饭食他不会;家里轻来轻去的小活杂活,不用别人干,脏点累点的活也是他抢去干;在至亲的大家庭里,孩儿生日娘满月的事他都想着,到时候不能忘了去祝贺;自家盖屋时谁来帮了几天忙,公事时谁家给了多少份子钱,他一清二楚。他说这些都马虎不得,人情往来是大事。

       写上面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总在想那些飞来飞去的蜜蜂——那些不知疲倦、永不歇息的生灵,它们好像是专为劳作才来到这个世上。

       他——就是那些精灵。

       三、他的心里,装的都是亲人没有自己

       岳父在周围几个村子,是出了名的好脾气,黑黑的脸上总是一幅笑咪咪的模样,人们都说他像个弥勒佛。自我结婚到他去世的20多年里,我从没见他真正地发过火。自小缺少母爱,青年又失去父亲的他,太爱他的亲人,太爱他周边的每一个人。

       那年母亲病重卧床不起,他帮着爹请大夫、熬药、喂药,白天黑夜地伺候前伺候后,本希望娘会一天天地好起来,不曾想她还是早早地走了,撇下了他兄妹4个和爹。后来,爹的痨病越来越重,他用小车推着这里看那里看,又吃药又打针,无奈还是没能救回爹的那条命。“老天啊,怎么爹娘就这样全走了!”

       1966年,跟随他颠沛流离的岳父病逝,岳母直接搬到了他家住着。一年后,老人患面部肿瘤,人民医院看了中医院看,潍坊看了外地看,他钱没少花,功夫没少用,可苦命的老人,还是带着病痛走了。

       平日里事少的时候,他经常到二弟家走走,到三弟家站站,看看一切都好,说几句话就放心地回家了,他觉得这是老大的责任。有机会兄妹4个坐成块儿,你敬我让更是亲切,他高兴地问这问那,唯恐有失做大哥的本分。多少年过来了,弟妹们觉得跟这个大哥越来越亲,越大越亲,越老越亲,亲得像有什么话都想跟他说的老父亲。弟弟妹妹们都这么说。

       他的孩子还小的时候,邻居常开玩笑地问“爹亲,还是娘亲?”孩子们就说“爹亲!”刚开始大伙不知怎么回事,后来知道了,都是哈哈一阵大笑。

       刚从东北回来那几年,居住条件差,冬天屋里冷得盆里罐里都上冻,早上孩子们怕冷攀伴儿不起来。他有办法,边做饭边烤这孩子的棉裤,再烤那孩子的棉袄,直到一个个把孩子们高兴地“烤”起来吃饭。孩子们谁不说“爹亲”。

       生活差没好的东西吃,熬粘粥的时候多少放上点煎锅豆,孩子们就捞啊捞,喝了一碗又一碗。后来他们发现爹最会舀,他给谁舀,谁的碗里豆豆就多,干脆一个个排着队等着爹去舀。孩子们谁不说“爹亲”。

       夏天他到哗啦啦捞些小鱼虾,秋天他到地里扑些蚂蚱,冬天他会做些地瓜糖,春天他又不知到哪里采回些槐花、榆钱,一年四季变着花样地哄孩子。孩子们谁不说“爹亲”。

       1981年春天,他正准备盖第二栋房子。大儿子为生二胎夫妇远走西北,把1岁多点的孙女留在了家里。第二天,公社计生办的人来,找不到计生对象就把门全都封了,除一些吃饭穿用的生活必需品外,什么东西也拿不出来。

       他硬是咬着牙盘算:这日子还是要过,房子还是要盖。白天,他领着孙女铺排材料盖房子,让家里人做饭给帮忙的人吃;到了晚上,搂着孙女蜷曲在盛农具的棚子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一边看着孙女睡觉的样子一边想:孩子还要这样睡多久啊?再想,明天房子能盖到什么样啊?最让他着急的是大儿,两人到西北什么地方了,怎么连个信也不来呀?躺一会儿,坐一会儿,走一会儿,等他想睡会儿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人们看到,一春3个月的时间,他瘦了一圈又一圈,脸更黑,皱纹更深。可他嘴里说的全是:“多亏兄弟姊妹,多亏侄子侄女,多亏老少爷们!要不我怎么能挺得过来啊!”

       老人不抽烟、不喝酒,喝点茶也只是为了解渴,没什么别的要求。自我到他门上20多年的时间里,只要住下吃饭,他总是陪伴着,我喝两杯酒,他喝一壶茶。有时桌上有点像样的菜就到前院叫上三叔一块儿。说家庭,说饮食,说你来我往的事,不知不觉中增长了不少见识。

       1996年冬天,我刚搬进城里,老人买了满满一化肥袋子带壳花生给我,谁见了谁都笑说这怎么吃得了。那个冬天我只要在家,一把再一把花生,倒上一杯酒,有没有别的菜不急,边扒、边吃、边喝、边想,别有一番滋味儿。从冬到春,一袋子花生硬是叫我吃了出来。每逢想起这事,我都说老人的细心劲儿真没人能比,你说过的话他总是记在心上!

       老人到了晚年,还是这个那个的惦记着儿女们,全不把自己的病放在心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已有很重的前列腺炎、高血压症,腿、头都疼得厉害。到医院检查,大夫建议住院治疗,他总是说没事,在家吃点药就好了。

       他床头上方的墙上,总有碗口大块地方的油灰。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夜里头痛厉害睡不着,坐起来用头碰碰墙就好受些。“人哪有没病没灾的,多少年的老毛病,吃吃药就好了。”他总是笑着对亲人说。

       那时候,各方面的条件也还差,他说没事,一家人就相信没事。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就这么过来了。

       2002年10月15日这天上午,天气很好,有点微风。

       吃完早饭,岳父收拾了一下,便拿起家什到河底的菜地里去了。正是种蒜的好时候啊,这是给儿子的,这是给女儿的;这是给老大的,这是给老小的;这是干吃的,这是腌吃的。这天上午,不大不小的菜畦他整整种了6个。等收拾回家,天已晌午,身上很累,简单洗把脸吃饭,倒在床上就睡了。

       两点多起来,他跟岳母说身上还是累,头也有些疼。他从太阳能热水器里放出热水泡了澡,又躺到了床上……

       下午4点,岳父在床上一个劲地喊头疼,岳母赶紧到前院叫来了三叔,电话叫回了儿女、侄子侄女们。可他已经不能言语,到公社卫生院初诊后转人民医院救治。

       10月15日这天,我跟教育局的领导到安徽合肥参加“全国城市基础教育研讨会”,坐了近8小时的火车。下午4点半,我们2人刚到宾馆交费报到完毕,妻子打电话过来哭着说:“爹病很重……查着满脑子是血……”“三叔、曰忠哥哥我们正往人民医院赶……也让洪庆表弟找李文伦了……有什么事再给你电话吧……”我接完电话赶往柜台问询车次。服务员说:“今天没有去青岛方向的车了,明天上午8点有。”

       妻子再打电话给我,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哭了一阵子后她说:“大夫说爹的病不好治了,三叔他们都说,你也别往回赶了,回来也赶不上公事。……你们又才去……”。我边接电话边落泪,至今都愧疚没有办法看老人最后一眼。

       岳父是这天夜里12点以后走的,躺在医院里一直没有再清醒,家里的亲人、亲戚们二三十人,全都守在那里为他送行。人民医院最终的诊断结果是:大脑大面积溢血,手术治疗不会有任何效果。

       10月16日,老人公事,他彻底告别了这个世界。

       按照中国的传统,人活到73算是个圣人的岁数。可认识他的人都说“好人不长寿”,这人走的太早了。

       开始那几年,每逢岳父的祭日,他的女儿都要趴在他的坟上哭喊:“爹啊,我对不起你……你这辈子出尽了力……我没能让你享福!……”哭不够,谁都拉不起来。

       2020年的3月2日,是岳父诞辰90周年纪念日。我时断时续写下这些文字,深切表达我跟妻子对他的思念,祈祷他老人家在天堂那边一切安好,再不辛劳!

                                                  二年三月二日 初稿

                                                  二年三月十日 修正

                                                  二年三月十三日 完成

       ——本文刊载于2020年《北海道》春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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