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让后果去吼
我们的选择都会产生后果。任何选择都是这样，这是生命最根本的事实。
你对此有几种不同的了解。比方说，你看过最细小的雨滴落在湖面上激起的涟漪，也听过蝴蝶效应——蝴蝶轻柏翅膀导致地球另一端的飓风。我们采取的每个行动，都源于之前的一百万个行动，然后又导致后来的一百万个行动。
你知道一个领导者如何能赢得最多的尊重吗？要赢得最多的尊重，就必须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不论产生这些行为的原因是什么。
我们所有的选择都会产生后果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们希望孩子知道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而且了解什么东西会影响他们的选择。我们会希望他们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并且有尊严地接受行为的后果，无论结果好坏。那就是我们希望孩子具备的成熟，也就是我们一直在谈的自主性。
你希望孩子能长大，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那么你必须做的，就只是把后果请进你的家门。真的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你开始把后果请到你家，那你必须先学会承担这个行为的后果——人类自古以来就一直在逃避后果。更困难的是，你必须学会在孩子承受自己行为的苦果时，做一个旁观者。
一、关于后果的真相
玛丽安是一位有着四个孩子的单亲妈妈，她跟十四岁的女儿茱莉亚陷入了一种令人沮丧的模式。早晨对她们俩来说似乎变得越来越难熬。从她们家走路就可以到茱莉亚就读的学校，可是她却偏要妈妈上班时开车顺道送她上学。每天早上茱莉亚都会拖拖拉拉，而妈妈就是唠叨和吼叫。这种模式已经在这个家特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正在伤害母女关系。可是有一天早上，玛丽安不吼叫也不唠叨，她决定把焦点放在自己身上，决定停止在这个模式中所扮演的角色。
她对女儿说：“茱莉亚，我十分钟内就要走了。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还是会走。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搭我的车。”
这并不是一个厉声吼骂的威胁，也不是要孩子看在妈妈的份上顺从一下的焦虑恳求。玛丽安只是简单地、以平静而且明白的口吻陈述。
在叙述中，她刻意强调茱莉亚在这件事情上可以自己选择。
十分钟到了，玛丽安走了，茱莉亚现在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
按照玛丽安的说法，她甚至没有再去想茱莉亚的事，直到中午接到电话为止。
“妈妈，我中午吃什么？”
“你不是有午餐的钱呜？你可以去学校餐厅吃。”
“我不在学校，妈妈。你把我留在家里了，你忘了吗？”她的语气相当地理直气壮。
“你得走路去学校，茱莉亚，而且我不会帮你写请假单，你会被记旷课。你最好现在就去，这样你才不会错过太多老师布置的作业，再见。”然后她就挂了电话。她并没有打电话回家去确认女儿是不是去学校了，反而回头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和必须完成的工作上。
一回到家，玛丽安就听到茱莉亚下午去了学校，而且还被记了旷课。根据校规，那表示她错过的每一份规定的作业都会被记零分。很好，玛丽安想，茱莉亚学到了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教训。
茱莉亚又是抱怨又是闹脾气，不过这还算不上是真正的抗议。她正满心期待着隔天晚上的开学舞会，茱莉亚青春生涯中一个超级重要的活动。
故事就是从这里变得有趣的。虽然茱莉亚明白旷课会有的一个后果——错过的规定作业会拿零分。但她却在星期五时才得知另个后果——如果一个学生在学校活动当周有旷课纪录，便不得参加舞会。
茱莉亚不能参加舞会了。
你可以想像得到茱莉亚的反应，痛哭、吼叫、懊恼。当然，她把问题全怪到妈妈头上。本来，妈妈那天早上可以等她的，妈妈第二天本来可以帮她捏造一份请假单的。或许，妈妈现在也还来得及。连茱莉亚的哥哥都对妹妹的处境表示同情，他是家中的老大，而且玛丽安说，他和茱莉亚多年来一直不太合得来。如今他竟然也把哭丧着脸的妹妹搂在怀里，一起央求妈妈去学校摆平这件事。
你可以想像玛丽安此刻面临的两难抉择吗？她很骄傲自己终于坚持立场，那天早上拒绝对茱莉亚让步。那已经十分消耗精力了，她终于决心将焦点放在自己身上，不再浪费时间去改变女儿。当初茱莉亚先是虚张声势，然后又拒绝承担责任，玛丽安大可以像以往一样，加倍唠叨责备和吼叫，最后屈服，可是她这次并没有这样做。她把选择权交给茱莉亚。茱莉亚确实有选择的余地，而且无论做出哪个选择，都会产生一些相应的后果。有了这层领悟，玛丽安划出了茱莉亚的领土，茱莉亚要怎么选择，怎么运用她的空间，全都由她作主。
可是现在茱莉亚和她的哥哥、姐妹还有舞伴都不是从这个角度去看事情，全都希望妈妈屈服，好帮茱莉亚逃避这个厄运。他们全都愤怒地吼叫着，要妈妈去搞定这个状况。
面对这些怒火，玛丽安也反思着许多问题。实际上，这些都是所有父母选择让后果来教育孩子，必然会面对的问题。首先，这个过错应该受到这种处罚吗？还有，茱莉亚真正错在哪里呢？错在早上花很长时间准备才能出门吗？错在不尊重她妈妈的时间吗？错在她原本可以轻易走路去上学，却选择待在家里？
那么，茱莉亚活该不能参加舞会吗？那是以情绪化的方式看待问题，而且那就跟孩子们一直质问妈妈的态度一样。
我们从理性的角度来分析，不能参加开学舞会，是茱莉亚的选择符合逻辑的后果吗？学校方面认为这是茱莉亚的行为应得的惩罚。而这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后果并不是都在父母的控制范围内。孩子做出的选择产生的后果并非只掌握在我们的手中。随着他们年龄越来越大，他们的选择所产生的后果，就越来越掌握在其他有权力的人手中。在这个案例里，后果并不全在玛丽安的掌控范围之内。
谈到这里，来了解一下罗杰·艾伦与罗恩·罗斯提出的“预防接种”理论。艾伦与罗斯在他们的著作《按照常识管教孩子》当中，有个重要的理论：
记不记得人们是如何对小儿麻痹症免疫的？我们每个人都注射了微剂量的小儿麻痹病毒。对于后果而言，道理也是一样的。孩子越是领略到小过失带来的轻微后果，就越不会犯下重大过错，遭受严重后果。让孩子体悟“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黄金定律（不论现在他们几岁），意义就在于此。
孩子越是领略利小过失带来的轻微后果，就越不会犯下重大过错，遭受严重后果
当你的孩子年纪越大时，控管他们的权威角色也会越多，就不再只是父母而已。而那些权威角色的处罚也会更严厉。那时候身为父母的你，就必须判断自己是不是可以（或是应该）去干预。
对玛丽安而言，她若要去阻止和干预校方的处置，就必须折损自己的尊严。因为如此一来，她就必须向女儿屈服，也必须向学校撒谎，说茱莉亚是因为生病了。玛丽安问自己，这个决定会有什么后果。她做出的决定（让步或是坚持立场），会教会女儿什么样的人生课题呢？
不论是哪个决定，她怎样才能让女儿明白她们之间的关系？最重要的是，不论是哪个决定，玛丽安都要让全家人知道她有权利尊重自己。
二、真正的挣扎——要保护他们还是任其独自面对
我们不喜欢看到孩子犯错，也不喜欢花时间和精力去执行处分。
所以，我们对他们吼叫，我们威胁他们。我们希望这样会有效。（也就是说，我们希望吼叫能强迫他们的行为表现符合我们的要求。）当吼叫无效时，我们就吼叫得更大声一点，然后吼叫就变成了后果本身。
我们都知道，这个方法行不通。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吼叫而有所学习或成长，可是我们还能够怎么办呢？
你可以让后果去吼。你可以学习置身事外，让后果去发挥作用。
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在让后果发挥作用之前，你必须努力想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而不是将焦点放在如何让孩子停止犯错上。
你如何让孩子远离生命中的危险，但同时还能让他们学到人生的教训，两者间要如何取得平衡？这问题不仅棘手，相信对你而言也是最重要的课题，它可以帮助你面对自己的焦虑，你必须随时把它摆在面前去思考。答案会因不同的孩子、不同的状况、不同的发展阶段而异，可是这个问题本身是不变的。
比如说，你不能为了让一个两岁的孩子免于车祸，而教他永远都不要到马路上去。当他十七岁的时候呢？他可能学会了开车，而你没办法永远跟在他身边。开车，地球上最危险的交通方式。当然，你可以焦心地祈祷他永远都不要出车祸，永远不要被开罚单。可是请记住预防接种理论，他越早得到生活的教训，未来就越不可能在马路上得到惨痛的教训。
可是有些人却经常让自己深陷焦虑之中，以致于这样想：我要保护孩子远离任何危险，即使这意味着阻止他们从经验中学习。
我很喜欢《海底总动员》里尼莫的爸爸因为儿子不见了而伤心欲绝的那一幕。他对帮忙寻找尼莫的另一条鱼多莉说：“可是我向他保证过绝对不会有坏事发生在他身上的！”
一阵沉默之后，多莉说了实话：“呃，那么说真是愚愚蠢。”
焦虑让我们要不惜任何代价保护孩子，不论用任何手段，都要确保他们在我们的看管下可以好好地保住性命。焦虑让我们认为最糟的事情．就是让孩子受苦，所以我们最好不择手段避免他们受苦，即使那表示要过度保护他们，即使那表示要让他们透不过气来，即使那表示放宽执行处分，即使那表示得帮助他们一起逃避惩罚。
身为一名私立高中的老师，我的妻子有幸跟一些天资聪颖而且学习优秀的青少年相处。这些孩子的压力很大，他们的父母也是。然而，有件事情总是让她一再感到吃惊，有些父母会出面保护孩子，让他们不必承受自己抉择的后果。例如恳求老师延长交作业的期限，或偷偷替孩子做完功课。有些家长，为了避免孩子尝到苦果，几乎什么事都
肯去做。很讽刺的是，这样教育孩子，是在扼杀孩子学习的机会。事实上，从错误中学习是最有效的学习方式！
我最近听说有这样一位父亲，他显然是不知道儿子必须吃点苦头才能学乖的道理。所有的人，包括他儿子的朋友，都知道他儿子是个狂热飚车族。他儿子在速限三十五英里的路段飚到了七十五英里，只要再收到一张超速罚单，他的驾照就要被吊销了。就在这时候这位父亲被焦虑冲昏了头。
原来这位父亲是一个法官，结果他决定利用他的关系“摆平那张罚单”。这个孩子的朋友说，现在他开车的习惯比以前更糟。他们真的不敢坐他的车，而且很怕“他迟早会撞死人，'
三、孩子犯错时要平息焦虑
我想比利·乔尔《你只是凡人》这首歌的歌词说得很好：“到最后，错误是我们唯一真正拥有的东西。”从后果中学习是很有骨气的，我们选择了晚归，结果被禁止出门，所以现在不再晚归了。从某种角度来说那是值得骄傲的。如果孩子可以不犯错就懂得后果是什么，我们都会很高兴，绝对很高兴。想想那有多好啊，他们永远都会聪明地行事，永远都不必经受教训、尝到痛苦，而且也确实尊重我们的智慧。所以，我们永远不必在气得想要勒死他们的时候，还得去安慰他们，永远不必去制订那些事实上也是在限制自己的规矩，我们也永远不必看到孩子重蹈覆辙、犯跟我们从前一样的错误。有多少次我们曾经听过（或说过）这两句话：
“我不希望孩子重蹈覆辙，犯下跟我相同的错误”
“我只是希望孩子对我的智慧有一点尊重。”
这两句话反映出的正是所有父母最大的渴望，特别是家里有十儿岁的孩子的父母们。对父母来说，看到孩子作了一个明明很容易可以避免的愚蠢决定，实在会火冒三丈！不知有多少次，孩子只要向我们讨教或听取我们的忠告，接下来的后果，他根本都可以避免，而我们也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要晚归，孩子如果先打电话报告一下，事情不是很简单吗？在试着修理阻塞的马桶之前如果先问一问我们，不是比较聪明吗？只要谁时把作业交了，不是就可以省掉一切不必要的痛苦吗？我们也就可以避免一堆困扰了！
看着孩子做出糟糕的选择时，要平息焦虑、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是十分困难的。如果我们仍想对孩子维持任何积极的影响力，我们就必须做到这一点。当孩子做出愚蠢的事情，犯下荒唐的错误时，假如我们惊慌、冲动反应、吼叫，那么不论我们口中冒出的是哪些话，吼叫的内涵都是：让我平静下来！我没办法应付你做的事情，也没办法
应付现在必须帮你善后的事实！
可是稍微想一下，当孩子犯错（而且他们还会继续犯错）的时候，你想要站在何处？你想要在他们的哪个相对位置？想要站在他们的上方，等着他们俯首认罪、表现出悔意，并承认你是对的吗？那你相当于对他们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而这八字真言恰恰最能毁坏所有的人际关系。然后将来孩子有了问题却不愿再跟你说，或开始对你撒
谎时，你又抱怨他们。
不过你也许想选择不同的位置，也许你会选择另一个极端，站在他们下方。这时候你会帮助他们逃脱后果，比如说和他们一起抗议学校的处分或是疏忽家规的执行。你处于他们之下，一厢情愿地希望他们永远都不要再犯错了。然后你又开始饱怨他们不尊重你，或从不来向你讨教。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呢？你可是受控于他们的呀！他们来找你时只会是为了搬救兵。
选择让后果教育他们，能够让你处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位置。在他们挣扎和尝受苦果的时候，你会让自己变成与他们并肩而行的向导。
你将自己定位成一个带领他们认识现实生活的教练，坚信因果规律大于你，大于孩子的情绪，也大于你自己的焦虑。
那正是我们之前探讨的那个单亲妈妈玛丽安对自己位置的选择。
她选择保持平静，坚持自己的决定，看着她的女儿，一起度过这个痛苦的过程。即使在茱莉亚懊悔痛哭或是恼羞成怒时，玛丽安仍然保持“零吼叫”。她没有说教，没有责备，没有叫茱莉亚安静。相反地，她平心静气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体谅茱莉亚所感受到的痛苦，并向茱莉亚表示，如果想的话，随时都可以找她谈，即使只是大哭一场。她甚至出钱带茱莉亚和她的舞伴去看电影，稍微弥补没能参加舞会的遗憾。
后果通常很伤人，让我们感到痛苦、困窘与悔恨。可是后果的存在是要帮助我们，是我们养育孩子可以利用的资源。我们永远都可以从后果了解真相，得到经验，受到教育。
酷爸酷妈要反省的问题：
l.你如何在保护孩子远离生命中的危险，以及让他们获得生命中的教训之间取得平衡？
2.回忆一下你童年时有没有因为自己犯错造成严重的后果，并且从中得到刻骨铭心的教训？你从中学到了什么？当
时谁跟你在一起，协助你走过那场经历？
3.你会希望孩子犯哪些错？为什么？他可能会从那些经历学到什么？
4.你不计代价想要孩子避免犯的错误是什么？每当你想到这些错误时，会感到多大的焦虑？
5.对你来说、要执行处分最困难的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