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谢永宣,广州青年才俊,大明泉社学术研究部学术委员。博览群书,求真务实,精益求精,专注研究明代铸币史、经济史等。
摘 要
明代前期重钞轻钱,中后期执行以银为主、以钱为辅的货币政策,以及其他因素,导制铸钱总数比起唐宋时期铸钱量要少得多,仅多于元代而已。嘉靖钱的铸造沿袭了“保持年铸颔有限、铸钱务求厚重精整的明代钱法传统”(1),铸钱质量在明钱中属于上乘,顾炎武称之为洪武以来最为精工。然而,却也是因嘉靖钱铸造成本过高等原因,使得原定的铸额时常无法完成。本文主要从铸局方面入手,对嘉靖通宝的铸造数量进行简要探析。
关键字:嘉靖、嘉靖通宝、铸钱、铸造数量、铸局
一、两京铸局(工部宝源局、南京工部宝源局)
嘉靖通宝于嘉靖六年(1527)十二月准铸,正式开铸则是嘉靖七年,嘉靖四十四年正式停铸。铸钱具体由工部承办,户部提供所需银两,岁铸量为工部宝源局“六年奏准铸造嘉靖通宝一千八百八十三万四百文”(2);南京工部宝源局稍晚于八年开铸,岁铸定额“铸造二千二百六十六万八百文”(3)。
铸钱前期,实际上两京铸局原定奏准的定额是没有足额完成的。在嘉靖十八年十月,对此前没有完成的铸额进行过清查,得“查嘉靖制钱,尚有一万四千五百七十九万九千三百六十文,未曾补铸。”(4),经商议“补铸嘉靖制钱命两京工部各监造”(5),但后工部复议“铜、锡等料,俱出南京,且工巧而物贱,宜俱令南京铸造。上从之”(6),最终由南京工部宝源局负责对未完成的铸额进行补铸,至于最终是否完成补铸,尚有待考证,但想来还是较为困难的。
嘉靖二十年五月,“工部(工部宝源局)奏铸造制钱,得不偿失,请暂停止”(7),得到了世宗的准许。至此,工部宝源局暂时停铸,直到嘉靖三十一年“改造新局於东城明时坊,即今宝源局,专铸制钱及铜铁器皿”(8),才有其记录,在相关论述嘉靖朝铜钱政策的文中也有“十多年后,工部重开铸局”(9)的观点,有理由相信,工部宝源局是从搬迁新局开始这一时期才又重新开始铸钱的。这一时期,也是嘉靖朝廷财政最为窘迫的时候。但南京工部宝源局似未受影响,有见“嘉靖二十三年,题准扬州淮安府杭州三处钞关,将船料银一万二千两解送南京工部幇助铸造制钱”(10)的记载。
铸钱中后期,这一时期两京铸局铸钱数量比前期还要少。嘉靖四十三年,内阁首辅徐阶上疏条陈铸钱“有五害焉、户工二部。每年以二万八千两有用之银。投诸无用之地。一也”(11),这第一害就明确指出当前户工二部铸钱每年花费二万八千两,再结合云南宝源局嘉靖四十二年“自本年为始定议每年动支太仓银一万五千两”(12)所述,可以得出两京铸局在这一时期的每年铸钱花费为一万三千两。参照云南宝源局“盐课银二万两”铸“三千三百一万二千文”进行大概推算,两京铸局在这一时期的年铸钱量约2146万文。
这一时期,也曾发生过停铸现象。嘉靖四十三年,工部宝源局“匠役人等侵料减工,致轻小滥恶不堪行用者”(13),内阁首辅徐阶上疏条陈铸钱五害,于是铸匠治罪钱局停铸。直到嘉靖四十四年,再次开铸,又因为“旋边劳费以鑢铴代之,而铸工竞用铅锡以便剉,奸徒盗铸并金背亦不售,闾阎大困,后用部议止勿铸”(14)。嘉靖四十四年,两京铸局在嘉靖朝的铸钱活动,全部终止。
在嘉靖朝铸钱过程中,由于战事频发军费剧增,朝廷开始出现了长期的财政危机,迫切的想增加铜钱铸量。在嘉靖二十三年,朝廷曾试图发行虚值大钱来贴补财政“命工部造嘉靖通宝钱依洪武折二、当三、当五和当十钱各三万文,钱背注明记重文字”(15),但这个试图的试验似乎也并不成功,下达的铸额被怀疑并没有完成,之后整个嘉靖朝就再也没有铸造大钱的记录。
综上述,两京铸局即工部宝源局和南京工部宝源局,做为嘉靖时期最主要的两个铸局,由于铸钱铜料难获、工本不敷等客观因素,以及皇帝荒怠政务、严嵩专政等情况,实际是没有完成即定的岁铸额。若按嘉靖二十年以前岁铸额足额计(考虑补铸全部完成的情况)、算上工部宝源局的停铸、嘉靖三十一年后两京铸局以年花费一万三千两的铸本计算,两京铸局整个嘉靖朝期间所铸嘉靖通宝不多于105446万文。
二、云南钱局
嘉靖三十一年开始,东南沿海的浙江、山东、福建、广东等省均饱受“倭患”,同时在北方与蒙古诸部的战事不继发生,朝廷不得不派出大量军队抵御,财政极度困窘,皇帝想要铸钱的心情此时变得尤为迫切。嘉靖三十三年九月户部谈财政困难的奏疏“太仓见贮库银不满三四十万两, 而应发各镇年例尚欠七十八万, 各项商价尚欠二十八万余两, 而光禄借补供应, 军士冬衣布花犹在其外国用容急, 未有甚于此时者也”(16),为此,朝廷采取多种措施应对,除了重开工部宝源局,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增开云南钱局。
“嘉靖三十四年,题准云南铸钱,每年扣留该省盐课银二万两、就近买料、雇匠鼓铸嘉靖通宝钱、年额三千三百一万二千文。令参政一员专理。每年十月以里铸完、差官起解户部、贮太仓库。专备九边年例、京营料草折色、文武官折俸等项支用”(17)。云南局开铸后的状况并不好,颇为不易。嘉靖三十七年运南巡抚“查得铸钱工料,铜锡采之于山收买颇易,炉甘石、松香煤炭产于夷方,运辨艰难,匠作取于楚雄等府人性旷野,率多不堪且计所得为利不多”(18)。另外,当地民间习用海贝作为货币,铜钱难以通行,只能不远万里运至京城国库,耗费的成本太高没有什么铸息可言,多次奏请停铸却没有得到答应。“未几,巡抚王昺言费多入少,乞罢铸。帝以小费不当惜,仍命行之。越数年,巡按王诤复言宜罢铸”(19)。
云南局奏准的岁铸额是没有完成的。在嘉靖四十二年,工部清查云南铸钱耗费,以便于此后每年酌量定额,查后尚书高耀奏书“嘉靖三十三年四月起至四十一年十月止计八年六个月,通共用过太仓银一十三万两,每年约用银一万五千二百余两,自本年为始定议每年动支太仓银一万五千两”(20),可知,嘉靖四十一年十月前云南铸钱共耗太仓银一十三万两,自此之后每年铸本定额一万五千两,再结合“盐课银二万两”铸“三千三百一万二千文”进行大概推算,到四十四年五月停铸止时,云南局在开铸的十一年左右时间里,铸钱数量共大约27945万文。
三、其他铸局
关于嘉靖朝期间,是否还有其他铸局的论断,也是学界一个有争辨的事情。在嘉靖六年议铸钱时,有“令工部查照永乐宣德年间事例,差官于直隶并河南、闽广铸造嘉靖通宝,解京贮内府司钥库”(21)的记载,对于这个在私铸地增铸的建议,世宗以“若令私铸地方开炉铸造,则奸弊愈滋”(22)为由,没有接受;嘉靖三十四年,在当时户部对云南开铸事宜的覆言中尚有 “并行两广、福建、山东、凡出铜地方,如例遵行”(23)的字句,实际这也是对嘉靖初议铸钱时开铸的铸局只限于两京铸局的佐证。至于嘉靖三十四年“并行两广、福建、山东、凡出铜地方,如例遵行”,最后却也是没有下文。从已开铸的北京、南京、云南三地的铸局来看,都没有达到原定的铸额,似乎也没有再广开铸局的必要。
四、嘉靖朝的私铸
世宗登基时,正面临着货币法令难行、铜钱私铸恶滥的局面,这对于锐意图进的嘉靖帝当然难以坐视,很快推出了包括开铸“嘉靖通宝”钱在内的多项货币政策,力图整顿并重建货币秩序。然而,嘉靖朝虽有法令禁止私铸,但基于客观实际,面对私铸钱的的流通却又采取默许的态度,只要铸钱质量不影响流通都是允许的;中后期甚至还确立了其与官铸钱的兑换率,承认其存在之合法性,结果就是导制在嘉靖朝市面上是充斥着大量私铸钱。这个时期的私铸钱,无法统计,暂不计。
小 结:明前期实行的银钱之禁,本意是为了保障宝钞的顺利通行,然而纸币的滥发无度和缺乏统一有效的财政管理,使得钞法至弘治年间已经溃不可行,随着商品经济的恢复和发展,通货不足的情形日益严重,朝廷被迫解禁铜钱,并不断重视钱法疏通。嘉靖朝开铸嘉靖通宝,本意即是为重新整顿钱法。然而,在铸造过程中,开铸的工部宝源局、南京工部宝源局、云南局三个铸局却都没有达到原定的铸额,在嘉靖朝期间,三个铸局铸钱总量应不多于133391万文(按1000文每贯计算,约134万贯)。这个铸钱数量的计算方式,实际是偏多的,但就以这个铸钱数量与唐宋相比较,那还是少太多。“北宋是我国历史上铜钱年铸行量最多的时期, 平均年铸行量达到二百多万贯。最高年铸行量达到四五百万贯, 约相当唐代年产量的十余倍”(24),嘉靖共37年时间里所铸嘉靖通宝的总量尚不及1年的北宋年均铸币量,就算是与唐朝相比也是少得多。
参考文献:
(1)《明代钱法变迁考》王裕巽
(2)《大明会典》卷之三十一
(3)《大明会典》卷之三十一
(4)《皇明经世文编 》卷之一百五
(5)《明实录世宗实录 》卷之二百三十
(6)《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之二百四十
(7)《钦定续文献通考》
(8)《大明会典》卷之一百九十四
(9)《明嘉靖朝铜钱政策的探讨》张瑞威
(10)《钱通》第1部分
(11)《皇明经世文编》卷之二百四十四
(12)《万历会计录》卷四十一
(13)《钱通》第1部分
(14)《续通典》钦定续通典卷十三
(15)《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之二百八十二
(16)《明世宗实录》卷四一四
(17)《大明会典》卷之一百九十四
(18)《万历会计录》卷四十一
(19)《明史》志第五十七
(20)《万历会计录》卷四十一
(21)《大明会典》卷之三十一
(22)《明实录世宗实录》大卷之八十三
(23)《明实录世宗实录》大卷四百二十
(24)《北宋钱币概论》汪圣铎、《北宋铜钱》阎福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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