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通宝铸造述略和版别概论（四）

      泰昌通宝的收藏，目前在明钱界可谓炙手可热。尤其是一些罕见、少见版别，不乏泉家一掷千金，竞求而不得。常见版别中的精美品，也日益成为大家竞相追求的宠儿。所以为深入了解这个颇具收藏热度的年号钱，我们在前文中已经结合当时的历史、政治、经济、地理条件等，分析了泰昌钱的铸造情况。版别的研究历来是钱币学的一般方法。笔者在上一篇浅陋梳理了版别产生的原因后，将继续与大家一起探讨泰昌通宝的版别，商榷各版别可能的铸造地域。   

    我们在前文已述及泰昌钱铸造是在天启元年二月壬戌颁发“泰昌钱式”后开始的。且按照天启帝准允南京户部主事荆之琦奏疏中关于铸造泰昌钱的情况，应该是“……两京各处鼓铸。俱造泰昌通宝一年。……惟是南北各异。价料悬殊。故在南应从南议。以百文为一钱。在北应从北议。以六十三文为一钱。而又严私铸之禁。极制造之工。……上是之”【1】由此可知，钦命铸造泰昌钱的是北京和南京的“各处”钱（局）厂。且因为“价料悬殊”，与银比价上，北昂南低，这与我们现在看到的泰昌钱实物一致:北钱重，南钱轻。铸钱“南北各异”情况，早已在万历朝存在，补铸泰昌钱也是这样。另外一个特殊情况:不知何因，个别地方布政司钱局，如四川局，极可能也少量铸造了泰昌通宝。

      我们从北京工部宝源局开始概述泰昌通宝版别。泰昌通宝版别之一:【版别图1】工部宝源局楷书大字，简称:工部大字。按照万历朝情况，在北京负责铸造泰昌通宝的是工部宝源局所辖各钱炉。根据大样本出土资料所提供的京局钱式相对固定传承现象（见第三篇图7），结合明钱收藏界目前公认的，此版大样本出土地域在明代北直隶范围的北京、河北一带。暂可认定工部宝源局所铸造泰昌钱为楷书大字。版别命名依据及版别特点:泰昌通宝四字为楷书，四字大而庄重，通宝二字与京版万历和天启明显相似。四字在钱面上架构均匀，颇具官钱气息，符合“极制造之工”的要求。目前泉界使用的“大泰隶昌”版别命名似乎有失偏颇。笔者曾请教多位书法娴熟的泉友，均认为“昌”字是楷书风格，并无隶意。在《中国钱币大辞典·元明编》也是称之为“楷书大字”。其钱轮宽窄适中，钱肉厚重，背郭规矩，形制上中规中矩，铸造加工工艺相对精工细作，与工部宝源局所铸万历通宝一脉相承。

     南京官方铸钱机构在万历二十九年以后，史籍可查的是四个:南京工部宝源局、应天府钱局（包括后来的常平仓钱厂）、户部府库仓钱局、工部织染所钱局。另有操院和户部并铸。兵部与何机构并铸不得而知。大小钱炉600余座，互不同属，事权不一。各局铸币进入流通市场大多数经由卖钱铺户、钱桌等产生收益。各局成本不同，自然作价不一，版式需要有别，以提高铸币“商品”挑选售卖的辨识度，便于厘清各局收益。如此，肯定导致各钱厂钱式的差异化，逐渐演化出与工部宝源局钱式明显不同的各种钱式，版别繁复纷杂。其中各方利益，从万历三十九年，内阁重臣叶向高，在答复南京工部侍郎属工部事的史继楷关于南京钱乱情况奏疏的言语中可窥一二“国法当归工曹，此国制也。若利权众操则滋弊愈甚，岂成事体，且南北一体。北之铸钱惟宝源局，南何独不然乎?昨见工部覆疏尚及应天府，窃以为应天府亦不便也。”【2】叶向高意见:南都铸钱利权应该和北京一样，铸币权归南京工部宝源局，南京为何不是这样:居然有多家机构拥有铸币权？!。不应该“利权众操”，导致“滋弊愈甚”。另外还有商人操控钱炉参与铸钱，“南京钱法素通，每钱十文准白金一分。余初任留曹时尚如此。大学士李公在留铃曹曾署工部，添百余炉。商人纳五十金则予一炉, 以其金为工作费钱，遂大溢不行, 其直愈贱。工曹遂稍轻其质以取利，钱日薄恶，私铸日多，公然行使莫之问也。”【3】商人交“五十金”就可以拥有一座钱炉铸钱，商人逐利，必然节本坏法，所铸钱质量可想而知。开始或许“依式铸造”，久之必异。这或许也是南京钱版式多样化的一种不可忽视的因素。

总之，各种原因导致万历间南京铸钱版式各异，延续到泰昌通宝铸造也是这样，仅从实物版别上界定其具体出产钱局是非常困难的，而直接史料更是匮乏。但以下这些版别同属于南京铸钱，依据前述万历南京南京钱局事权不一，钱炉众多的史实，似乎是可以界定的。泉界出现的几种万历泰昌合号钱，结合南京万历背工钱，似乎也支持这样大致界定。【例图1】【例图2】【例图3】至于南直隶范围其他州府有无铸造泰昌通宝，至今不得而知。所以，笔者在此与大家商榷，以下各版别暂归于南京诸钱局铸造。如果将来有切实证据，亦可推翻重新界定。

      泰昌通宝版别之二:【版别图2】南京楷书小字背月版。简称:南京背月版。命名解释:南工部雕模差异导致钱式略有变化。泰昌通宝四字较工部宝源局楷书大字体积减小，但总体文字风格明显近似【南北对比图】。

其轮郭肉好等与工部宝源局楷书大字有所相似。铸钱及加工工艺上与常见南直隶范围万历通宝相似。因同面文有背仰月纹版式，所以称之为:背月版。铸造地域推测:根据南京工部宝源局与工部宝源局的关系，以及其后南京铸天启通宝背工、户面文一致情况。【例图4】两个机构其所辖钱厂铸造泰昌钱，应该依据工部宝源局所颁发钱式按照程序雕模铸造。所以此版很可能为南京工部宝源局钱厂或者户部府军仓钱厂的铸币。

      泰昌通宝版别之三:【版别图3】南京楷书小字背仰月纹，简称:南京楷书小字背月纹。面文与南京楷书小字背月版一致，钱背穿上出现“仰月纹”。铸造及加工工艺特点与南京楷书小字无异常。月纹意义可能为钱厂标记或者其他象征性意义，留待泉友们查考完善。本版可见不少的月纹刮除痕迹，以至形成“隐月”纹，可以称为“隐月文”版。【版别图3—1】目前大家认为形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铸模上的月纹刮除未尽的体现，刮除干净后即形成光背的“背月版”。

      泰昌通宝版别之四:【版别图4】南京楷书正字。简称:南京正字。版别命名解释及有待商榷的铸造地域依据:文字为中规中矩的楷书正字。字体大小长短以及笔画粗细有所差异。也可细分为肥字版、细字版。肥字版，细字版【版别图4—1】。另有一个孤例:正字背大星。有待更多背星出现。【版别图4—2】此肥字版别大家多认同属于浙江铸造。可能由所谓的浙江肥字版天启通宝与泰昌通宝合号钱反推得来。【例图5】笔者对此持反对观点。因为目前所见浙江钱局与南京钱局很多面文一致，其借用南京钱局面文的背浙钱并不是一种情况。而且有些面文尚配有:浙，院，镇，一钱一分。如【例图6】【例图7】【例图8】【例图9】所示。如因此判断此肥字面文只是浙江钱局自主制作，尚待商榷。况且天启帝旨意铸造泰昌通宝是两京各局。并没有提及浙江钱局。浙系铸钱相当复杂，留待方家雅正完善，已证是否史实。在此不再赘述。

      泰昌通宝版别之五:【版别图5】南京楷书大字。简称:南京大字。版别命名解释及铸造地推测依据:四字方正，大而阔，起笔收笔尽显锋劲。形制、文风与南京版万历大字昂通明显相似，尤其通宝二字。【例图10】铸造地域推测依据是大家认同这种万历通宝为南京某钱局铸造。

      泰昌通宝版别之六:【版别图6】南京楷书小字。简称:南京小字。版别命名解释及铸造地推测依据:四字方正，但字体较大字体积缩小而趋于圆润，撇捺勾划更符合书法审美。其形制、文风与南京版万历小字昂通明显相似，尤其通宝二字。【例图11】铸造地域推测同南京大字。

      泰昌通宝版别之七:【版别图7】南京楷书双点通。简称:南京双点通。版别命名解释:四字体积适中，无明显个性，趋向于宋体字，通字呈双点通，故此命名“双点通”，以此与它版区别。铸地可能为南京某钱局。也有观点认为属于浙江钱局，因为有相似面文的天启背浙钱推断。【例图12】

      泰昌通宝版别之八:【版别图8】南京楷书双点通背星纹。简称:南京背星。版别命名解释:四字规矩，无明显特性，通字呈双点通，背内郭上一星，背内郭有四决和非四决区分。【版别图8—1】铸地可能为南京某钱局，因其面文与南京万历双点通背星纹明显相似。【例图13】

     泰昌通宝版别之九:【版别图9】南京楷书双点通背星版。简称:南京背星版。版别命名解释及铸地推测同南京背星纹。目前泉界认同此版为背星纹的去星纹光背钱式。

     泰昌通宝版别之十:【版别图10】南京楷书俯通。简称:南京俯通。版别命名解释:四字均无特殊风格，依据通字低俯特点，称为俯通，以区分于它版。铸造地域推测为南京某钱局。

     泰昌通宝版别之十一:【版别图11】南京楷书长字（长通宝）。简称:南京长字（长通宝）。此版目前命名较多，比如:穿径泰，心泰手，秦版等。笔者认为这种命名并不能体现制钱的上下传承，有失偏颇。特别是心泰手和秦版这两种命名，已经明显偏离。虽然通宝而字与小字心泰有相似之处，但并非一类，亦非文字风格的主要特点，对比即见。【例图14】而称为“秦版”更是不合明代秦地铸钱风格和工艺，其命名依据不得而知。这两种版别命名笔者无法认同。故此提出此版为:南京长字。版别命名解释:因通宝二字在万历、泰昌、天启钱均有传承，四字高长，尤其通宝二字，所以称为长字或长通宝，且通字仰、宝字俯的特征在三个年号钱中一致。【例图15】铸造地域推测为铸造长字版万历的某南京钱局。

     除以上很可能的南京钱局铸造的泰昌通宝外，尚有两种版别铸地有待商榷。

泰昌通宝版别之十二:【版别图12】楷书小字心泰。简称:小字心泰。此版别为泰昌通宝中的大名誉品。国内所见目前仍为个位数。笔者有幸得到山东淄博、新疆昌吉两位泉友提供钱币实物图片，大资研究，至为幸甚。版别命名解释:泰昌通宝四字体小而力劲，泰字最后的顿点作双点状，是其明显不同于他版的特征。通宝二字瘦长，也呈通字仰、宝字俯的架构，与上述长通宝虽相似而又不同。铸造地推测，可能为南京某钱局的一种钱式，只进行了部分试铸，未加以大规模铸造，原因不详，有待考证。与此面文的通宝二字一样的万历通宝同样也是一种试铸，【例图16】虽此万历钱虽存世多于小字心泰，但也是少见万历钱版别。关于这种万历通宝，目前有两种观点，一种是工部宝源局的楷书小字，一种是南京工部宝源局的楷书小字。依据有二:此版万历通宝、泰昌通宝字根及砂型特点，以及钱面边道加工工艺来看，似乎更符合南京局风格工艺。出土地域在南京及其周围地区较多，北京和河北等北方地域似乎未见。因此笔者倾向于第二种观点，即很可能的南京工部宝源局。小字心泰铸地也很可能是这样。有待方家斧正和泉友们进一步考证。

     泰昌通宝版别之十三:【版别图13】楷书大字心泰。简称:大字心泰。版别命名解释:四字体积阔大方正，布局规范，泰字最后顿点与小字心泰一样做双点状，以此有别于其他版别。铸造地推测:面文风格，特别通宝二字，以及形制工艺特点，与四川大字单点通天启通宝明显相似，铸造加工工艺相对于南京范围铸钱来说较粗糙一些。【例图17】目前泉界所见此版，也有多种面文的小差异，且存世量较小字心泰明显增多。推测为四川布政司钱局多个钱炉小量铸造。至于为什么四川布政司得以铸造泰昌通宝，目前为止，没有史料发现，不敢妄猜。有待泉界进一步探究解惑。

     以上为笔者就泰昌通宝版别和可能的铸造地，做了一番浅薄概括。自此拙作《泰昌通宝铸造述略和版别概论》一文四章至此完结。由于史料缺乏，实物发现和接触不足原因，文中观点等仅供参考。其中不当之处，不实之处，认知匮乏之处等，在所难免，期待方家补充斧正，以减少误导。笔者更希望越来越多的明钱收藏研究爱好者加入明代钱币学研究，本着“谦虚谨慎，求真务实”的精神，积极探索，以推动明钱研究持续发展。

参考文献:

【1】《明熹宗实录》卷四·泰昌元年十二月丁未条。

【2】明·叶向高:《苍霞续草》·卷十九·《答史莲岳》。

【3】明·叶向高·《遽编》·卷四·万历三十九年十月·《中国野史集成汇编》，第20册。

向提供泰昌钱藏品的泉友表示衷心感谢!

总编:李威

制图:谢仁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