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山路上,一老一少慢慢走着,老的背上背着装着镰刀的箩筐,少的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还回头望一眼后面。
不知还有多久到那片草地,后面熟悉的村庄已经变成一粒微不可见的黑点,周围的景色都那样陌生。
爷爷仍然埋头走着,驮着的背显得沉重而疲惫。我看着周围完全不熟悉的景色,脸上已经露出惊恐。
“爷爷,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去......”
老人仍然慢悠悠地迈着步伐,头也不回,只听见他答道:“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仿佛没有听到我带着一丝哭腔的请求,爷爷慢悠悠地走着,弯曲的身影显得古井无波。
我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知道已经没有退路,紧紧跟着爷爷的步伐。
我挪着步子,心中有些奇怪——我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爷爷一定要去那样远的地方割茅草,明明家里附近有一大片茅草,虽然不是很长,但也足够搭建鸡棚。
那是多么雄伟的茅草地!
尽管无人搭理,这些野生的茅草依旧长势旺盛。不知是活了多少年,茅草的叶片又宽又长,互相交错着,形成一个巨大的碧绿壁垒,一大片一大片的,仿佛与显得有些阴沉的天空相连,一时间竟让我感到害怕。
老人有力地挥舞镰刀,壁垒仿佛毫无还手之力,大片大片倒下。
我头脑逐渐变得清明,拿起体积较小的一把镰刀,学着爷爷的样子,用力挥舞着,没几下便早已气喘吁吁,甚至让茅草割出一片殷红。因而吃了痛,我说什么也不想再碰这些倒霉的茅草了,找了一个裸露出的岩石哼哼嗤嗤地躺下,伴这茅草被割发出的好听的沙沙声,居然沉沉睡去了。
等到饿醒,老人早就割好需要的茅草,躺在茅草堆上闭目养神了。我从箩筐里摸出一个包子和一瓶水,感受着忽然吹来的一阵风,漫不经心地吃着。
爷爷感受到风,忽的一下弹起来,猛地抬头望向天空,脸上浮现出些许凝重之色。他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将割好的茅草捆起来,我眼里流露出不解,边帮忙便提出疑问。
“爷爷,不等茅草干一会吗?”
老人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快速地将捆好的茅草固定在不知从哪儿找的粗木棍上,含含糊糊、半是嘟哝地说:“风来了......风来了......”
仿佛印证爷爷的话一般,天空一下变得昏暗,四周寂静了。
我看见一股巨大的风流浩浩荡荡地吹过来,有着雷霆一般的声势。
我开始感到害怕。
“爷爷......这该怎么办啊......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躲躲......"
爷爷死死护住茅草,整个人压在上面,双目紧闭,好似保证视死如归一般的心情。
我害怕地抱着爷爷的腰,忍受着被风吹起的茅草在皮肤上刮出一道道红痕的疼痛。
我们仿佛处于风暴中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风向摆去。
老人的身体紧绷,一直维持着发力的姿势,沉默地和风对抗着,好像茅草地里那些不断剧烈摇晃却始终不肯倒下的茅草。
时间缓缓流去,不知过去多久,天地重新回归平静。
爷爷依旧紧绷着身体,直到我出言提醒,才迟钝地舒展开身子。
我仿佛听见爷爷如同生锈一般的节里发出的声音。
老人衣服已经磨损严重,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红痕,弯曲的脊背萎靡不振。
我看着被爷爷保护地很好的茅草,眼中一片朦胧。
——多少年,忘不掉大风里爷爷温暖僵硬的背脊,忘不掉起故乡那片大风中如大海一般波澜起伏的茅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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