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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老师陪你读红楼】第三十讲 宝玉挨打 (三)钗黛探伤


袭人忙碌

袭人是贾宝玉的贴身丫鬟,后来的准姨娘,身份比较特殊,宝玉挨打的时候她做不了什么,前面有贾母王夫人等围着呢。

可是她实在是最忙碌的一个人,又得找小厮查访贾宝玉挨打的原因,又得伺候贾宝玉查看伤痕敷药,又得接待上门探望的人,还得到王夫人面前回话,做的是怡红院女主人的差使。

袭人在焙茗处打探的宝玉挨打的两个方面的原因:结交琪官,薛蟠挑唆;金钏跳井,贾环诬告。

等众人走了,袭人就开始细细查看贾宝玉的伤痕。着实打得不轻,腿上半段青紫,都有四肢阔的伤痕肿胀起来。

袭人咬着牙说:“我的娘,怎么下这般的狠手!你但凡听我一句话,也不得到这步地位。幸而没动筋骨,倘或打出个残疾来,可叫怎么样人呢!”

这句话又强调了贾政这次是下死手来打的。后面“你但凡听我一句话,也不得到这步地位”,透露出袭人平时对宝玉是经常说教的,只是宝玉一句话也不听。 

袭人是比较贤惠的,一直是薛宝钗的影子。“倘或打出个残疾来,可叫怎么样人呢”哪些人怎么样呢?宝玉自己怎么样呢?还是袭人怎么样呢?这句话也是大有深意,袭人已经把自己当做准姨娘了,宝玉要有个好歹,她的终身依靠谁呢?

后面薛宝钗探望宝玉的时候,袭人很是殷勤接待。宝钗问及宝玉挨打的原因,袭人就把焙茗的话说了,一时唐突说到了薛蟠,薛宝钗极力辩解一番。袭人自觉说的有些造次,羞愧无言。薛宝钗把带来的丸药交给袭人,说晚上敷上,管就好了。袭人接了药,着实感觉薛宝钗,为什么感激宝钗呢,因为薛宝钗想得周到啊,送了药,还说要什么吃的玩的直接去找她就行了。

袭人后来因这事,在王夫人面前又立了一功,从贾宝玉的角度来看,应该是奸臣进谗言了。她给王夫人建议想着个法让宝玉搬出大观园。她和王夫人有一大篇的谈话,很精彩。不妨摘录来看看。

袭人连忙回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象。一家子的事,俗语说的`没事常思有事',世上多少无头脑的人,多半因为无心中做出,有心人看见,当作有心事,反说坏了。只是预先不防着,断然不好。二爷素日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我们队里闹, 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口杂,那起小人的嘴有什么避讳,心顺了,说的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贬的连畜牲不如。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直过没事, 若要叫人说出一个不好字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罪有万重,都是平常小事, 但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二则太太也难见老爷。俗语又说`君子防不然',不如这会子防避的为是。太太事情多,一时固然想不到。我们想不到则可,既想到了,若不回明太太,罪越重了。近来我为这事日夜悬心,又不好说与人,惟有灯知道罢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如雷轰电掣的一般,正触了金钏儿之事,心内越发感爱袭人不尽,忙笑道:"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想的这样周全!我何曾又不想到这里, 只是这几次有事就忘了。你今儿这一番话提醒了我。难为你成全我娘儿两个声名体面,真真我竟不知道你这样好。罢了,你且去罢,我自有道理。只是还有一句话:你今既说了这样的话, 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心,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我自然不辜负你。"

袭人是很聪明的,她自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贾宝玉的侍妾,她又不喜欢林黛玉,上次贾宝玉走神的时候又把她当作林黛玉说了一筐子的知己话。和王夫人说这些,一则希望贾宝玉搬出园子,离开黛玉。二则讨得王夫人的欢心。

      这事过去不久,王夫人就明着把她当宝玉的侍妾来关照了。月例银子升到姨娘的级别了,还专门给她送了两个菜。都说袭人心里藏奸,是薛宝钗的影子,这样看来也是有些道理的。

宝钗送药

薛宝钗这个人被称为冷美人,也确实是冷的,在大观园里一直是明哲保身,一般不会掺和事儿的,因为知道贾府关系复杂。但是,如果事情牵扯到宝玉,她一定会冲在前头的。

金钏儿跳井之后,宝钗第一个到王夫人跟前安慰。王夫人其实也没想到金钏会跳井自杀,心里是有些懊悔内疚的,流着泪说是自己的罪过。看看薛宝钗怎么安慰她的,“姨娘是慈善人,固然这么想。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顽,失了脚掉下去的。他在上头拘束惯了, 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顽顽逛逛,岂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金钏“多半下去住着”,好好的她要住到井里干啥?金钏又不是小孩子,又不傻,怎么会到井跟前憨玩,失脚掉下去?还说就是跳井,那么大气性也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这些话编的多离谱,说得多无情啊!

还有,王夫人想着找两身新衣服给金钏装裹,林黛玉有新衣服,又怕她是个有心的,会忌讳这些。这时候薛宝钗赶紧说自己有新衣服,并且自己从来不忌讳这些,并且立刻派人把衣服送去。这样既讨好了王夫人,又趁机打压了林黛玉一下子。

贾宝玉挨打,薛宝钗第一个去探望。去的时候人家可没空着手,手里托着一丸药呢,清热解毒。有些无聊的研究红学的人,曾因此辩论到底是薛宝钗的丸药实用,还是林黛玉的眼泪重要。薛宝钗叹道: “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说了半句,又咽住不说了。

这句话说得太急了些,把自己的心声都说出来了,自己看着贾宝玉这样也是心疼的啊。薛宝钗一向说话做事稳重,轻易不流露自己的感情的。这时候,却失言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不觉红了脸,低下头,只管弄衣带,娇羞怯怯。贾宝玉就犯了呆病,有这些女孩关心,他的疼痛也抛到九霄云外了。

薛宝钗和袭人一样,需要找出贾宝玉挨打的理由,所以和袭人谈到了这些。袭人在说的时候,也是造次,牵出了薛蟠。薛宝钗极力为自己的哥哥说话,袭人也懊悔自己说造次了,感觉羞愧无言,这也就看着是袭人真有点薛宝钗的影子啊。

薛宝钗交代袭人晚上给宝玉敷药。袭人说等宝二爷好了亲自登门致谢。宝钗回头笑道:"有什么谢处。你只劝他好生静养,别胡思乱想的就好了。要想什么吃的玩的,悄悄地往我哪里去取了,不必惊动老太太,太太众人,倘或吹到老爷耳朵里,虽然彼时不怎么样,将来对景,终是要吃亏的。"这句话说得多周到啊,袭人着实感激,这就拉近了和袭人的距离。

因为袭人说到了焙茗的话贾宝玉挨打有薛蟠的原因,薛宝钗到底是回到母亲身边说了这事,又和哥哥吵了一架。薛蟠说出了金玉良缘的事情,薛宝钗气得哭了一夜。直到后来薛蟠赔礼道歉,此事才作罢。

黛玉题帕

林黛玉去探望,是悄悄的去的,趁着众人不在跟前,林妹妹心细,必定是思索再三,找了个合适的时间过去看的。

看到林黛玉两个眼睛肿的桃儿一般,满面泪光,贾宝玉很是心疼,只顾着心疼林黛玉,就忘了自己的疼痛,想欠起身子再看看才试着疼痛难禁,支撑不住。叹了口气:“你又做什么跑来!虽说太阳落下去,那地上的余气未散,走两趟又要受了暑。我虽然捱了打,并不觉疼痛。我这个样儿,只装出来哄他们,好在外头布散与老爷听,其实是假的。你不可认真。”

这一番话,可是发自肺腑,自己身上的疼痛还在其次,可是心疼林妹妹大热天的来看他,心疼林妹妹因为自己难受,心疼林妹妹心疼着自己而痛苦,就安慰她其实自己不疼的,你不要难过了。

林黛玉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得厉害。哭了半天才抽抽噎噎地说:“你从此可都改了罢!”就这一句话,不像薛宝钗管家媳妇似的说那么多话,连教训的语气都有。就是这句话让贾宝玉说道:“你放心,别说这样的话。”

这时候,院外人通报说二奶奶来了。林黛玉知道王熙凤来了,连忙起身说从后院走,贾宝玉说你好好的怕他做什么。这意思是,咱们不必怕他,有我呢。可是林黛玉说怕王熙凤取笑,贾宝玉赶紧放了手,林黛玉悄悄从后院走了。这时候,宝玉和黛玉之间都有了些默契。

后来看看没有别人,贾宝玉就以让袭人去宝钗那里借书为由支走了袭人,差遣晴雯去给林黛玉送旧手帕。这里可以看出,贾宝玉其实不是特别信任袭人,还是比较信任晴雯的。

送的是旧手帕,从前林黛玉和贾宝玉因为金玉良缘的事情大闹了一场,贾宝玉去赔不是也掉了泪,没带手帕,就用衣服袖子擦拭。林黛玉把自己的手帕丢给了贾宝玉。在这时候,宝玉还收藏着这手帕。可见其对林妹妹的真挚深情。

林黛玉冰雪聪明,自然会领会贾宝玉的意思,不觉不觉神魂驰荡:宝玉这番苦心,能领会我这番苦意,又令我可喜,我这番苦意,不知将来如何,又令我可悲,忽然好好的送两块旧帕子来, 若不是领我深意,单看了这帕子,又令我可笑,再想令人私相传递与我,又可惧,我自己每每好哭,想来也无味,又令我可愧。如此左思右想,一时五内沸然炙起。余意绵缠,辗转难眠,灯下在旧手帕上写了三首诗,可以叫做《题帕三绝》。

其一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

尺幅鲛鮹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   

其二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

 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其三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林黛玉是来还泪的,每一首都写的泪迹斑斑,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诗中用了湘妃竹的典故,自比娥皇女英。这是三首情诗,是林黛玉爱情的宣言。因为从贾宝玉送来的旧手帕,林黛玉悟出来贾宝玉心里只有她,不用再心心念念地担心着什么金玉良缘了,可以对贾宝玉放心了。

可是林黛玉写的这三首诗,一直没有让贾宝玉看到。如果林黛玉要是把这几首诗传递给贾宝玉,也就俗了,她也就不是林黛玉了。

古代戏曲中中,才子佳人往往用手帕做定情物。就是《红楼梦》里小红和贾芸也是通过丢手帕,捡手帕,换手帕来传递情意,这到底是俗人所做的事情。林黛玉是绛珠仙草,绝不会做这样俗套失礼的事情。

从宝玉挨打之后,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情感更深厚了一些,反倒是和薛宝钗疏远了。但是薛宝钗、袭人倒是与王夫人的距离更近了。

玉钏尝羹

贾宝玉这个贾府的宝贝,在挨打之后很多人都去看他,关心他的吃喝。在贾母的庇护之下,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更加娇惯。忽然有一天守着祖母和母亲的面说想吃“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就是荷叶羹。

这不是普通的汤羹,其做法之精致堪比刘姥姥在大观园吃到的那道茄鲞。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着四副银模子,都有一尺多长,一寸见方,上面凿着有豆子大小,也有菊花的,也有梅花的,也有莲蓬的,也有菱角的,共有三四十样, 打的十分精巧。

连“珍珠如雪金如铁”的薛家姨妈都说:“你们府上也都想绝了,吃碗汤还有这些样子。若不说出来,我见这个也不认得这是作什么用的”。

通过吃荷叶羹这个事儿,薛宝钗称颂贾母。老太太高兴,就和王夫人一起称赞薛宝钗。贾母说:“千真万真,从我们家四个女孩儿算起,全不如宝丫头。”领头的这么说,下面的人少不得跟着捧着,王夫人立即就随声附和。

荷叶羹做好之后,王夫人见金钏的妹妹玉钏在旁边,就让玉钏去给贾宝玉送去。玉钏为姐姐的事儿,还在在伤心生气中,满脸怒色,正眼也不看贾宝玉。贾宝玉也为金钏的事愧疚,这时候陪着小心,虚心下气,陪着笑脸问长问短。玉钏见宝玉一些性子没有,凭他怎么丧谤,他还是温存和气,自己倒不好意思的了,脸上方有三分喜色。

贾宝玉这时候看着玉钏气色和缓,开始哄着玉钏给自己把莲叶羹端过来。玉钏先不肯,后来听宝玉又是说怕耽误自己吃饭,又要忍着痛去端。只好把莲叶羹给宝玉端了过去。宝玉笑道:"好姐姐,你要生气只管在这里生罢,见了老太太,太太可放和气些,若还这样,你就又捱骂了。"自己身上疼得什么似的,还在这里为玉钏着想,还骗着玉钏亲口尝尝莲叶羹。

后来傅家两个婆子来访,玉钏儿失手碰翻了碗,烫了宝玉的手。玉钏儿道:"你自己烫了,只管问我。"宝玉听说,方觉自己烫了。

傅家那两个婆子原是贾政门生傅试派来探听贾宝玉的,因为原想把妹妹傅秋芳许给宝玉。这时候,傅家两个婆子亲见了宝玉的呆傻,一路议论着,笑话着回去了。

通过白玉川亲尝莲叶羹来看,贾宝玉虽然一片真心对林黛玉,可是却又过于怜香惜玉,善待所有女孩子,为很多女孩的事情操心。

后面替平儿理妆,投鼠忌器瞒赃,香菱换石榴裙等等。他自己也说就是为那些女孩子死了也愿意。这就和《红楼梦》开头冷子兴演说荣国府里面的贾宝玉相照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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