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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孤苦的等待

 

 

 

 

六十年孤苦的等待

 

 

 

 

某女士陪父亲回老家去看她父亲的前妻。她只见过父亲前妻两次,一次是父亲前妻活着的时候,一次是把前妻和她父亲的骨灰合葬的时候。

 

在此之前,某女士一直不知道父亲前妻的存在,她父亲从来也没有提起过。她第一次见到父亲的前妻,是在她父亲过完八十大寿以后,她的父亲突然提出要回老家一趟。那时她母亲已经去世了,兄弟姐妹中只有她很清闲,所以就由她陪着父亲回了老家。

 

回老家前,她一直以为父亲是故园难忘,直到上了火车,父亲才告诉她这次回去是要见一个人,是父亲以前的妻子。当她听到这个秘密时大吃一惊。也许她的表情太惊愕了,她的父亲竟然有些尴尬。她的第一个反应是问父亲,妈知道吗?她父亲点点头说,你妈很善良,这些年一直在接济她们。那你们有孩子吗?……在她不断的追问下,父亲这些年的感情经历呈现在她的眼前。

 

她父亲的前妻比她父亲大三岁。他们十几岁时就结婚了。那个时候农村结婚很简单,只要举行个仪式就可以了。一年后,他们的女儿出生了。随后,她父亲去了外地读书。再后来,她父亲参了军。开始她父亲还给家里写信,后来就断了联系,一是村里识字的人太少,找一个读信的人得跑老远;二是战争年代,邮路时断时续,到后来就彻底不通了。

 

解放后,她父亲留在了城市,那个时候她父亲已经和她母亲成了家。她母亲是一户大家族的小姐,而年轻时的父亲英俊有为,才华横溢,她父亲和母亲一见钟情。他们结婚后,陆续有了五个孩子,某女士是最小的,是名副其实的老生子,她父亲快五十了才有的她。在她的哥哥姐姐眼里,父亲不苟言笑,威严冷峻,但是在她眼里,父亲是世上最疼她的人。他们一大家子人在城市过着琐碎而平常的日子,而在老家,父亲的前妻一个人带着女儿独自生活。她没有再婚,其实她完全可以再找一个男人,因为某女士的父亲一直没有音讯,而她却一个人带着孩子,守着两亩薄地。

 

辗转多年,她的父亲和前妻又有了联系,但也仅限于金钱上的接济。从她父亲离家出走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直到那次某女士陪父亲一起回去。再见面时,已是六十年过去了。六十年,一个花甲的轮回!

 

当她第一眼看到父亲的前妻,她正站在院门口向外张望。瘦小的身躯裹在青灰色的大褂里,一双裹着的小脚异常醒目。最让某女士难忘的是她的笑容,和善而温暖,没有一丝的怨气。她待他们特别亲,尽管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但好多事儿都要自己做。

 

看着父亲前妻拖着蹒跚的脚步为她和父亲做这做那,好几次某女士的眼泪都差点涌出来。一个女人,守着一份已经不存在的婚姻,一等就是六十多年。六十多年,一个女人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最美好的年华都在等待中逝去了。某女士真的是无法想象,那些个数不清的日日夜夜,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走的时候,父亲的前妻还是像他们来时那样站在院门口,目送他们,脸上依然挂着和善温暖的笑容。某女士的父亲摆了摆手转身走了。父亲转身后,某女士看到她也像父亲那样摆了摆手。他们什么话也没说。其实那几天里,某女士的父亲和她也没说几句话,六十多年未见,他们早已是陌生人。

 

回来的路上,某女士暗自揣摩,这次回老家应该是他们俩之间的一个了结,不管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情,让一个女人一等就是六十年,终究是父亲欠她的。不然,父亲也不会在八十岁之后坚持要回老家,她明白,无论行程多么艰难,这一趟迟早要回。

 

从老家回来后,他们继续过着平静的日子。她的父亲一年比一年衰老,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她以为父亲能活过一百岁,父亲自己也表示有信心。可是天不遂人愿,她父亲在一次大病后,最终还是离开了。某女士心里虽然很悲痛,但是一想到父亲可以和母亲在另一个世界相会了,心里稍微好受些。她父亲火化那天,老家来的亲戚说,父亲的前妻已经在两年前去世了,火化后一直没有下葬,农村是很讲究仪式的,她希望能和某女士的父亲合葬在一起。

 

兄妹几个里,只有某女士见过父亲的前妻。那次从老家回来后,她把父亲前妻的事儿跟哥哥姐姐们一说,他们很吃惊,但是他们有记忆,母亲生前会时不时地去邮局寄钱,哥姐问寄给谁,母亲说是寄给老家的一个亲戚。现在看来,母亲口中的亲戚就是父亲的前妻。

 

  他们兄妹都觉得父亲的前妻太可怜了,也都很心疼。生前一直在等待,死后仍然在等待,他们想帮她结束这种等待,让这个善良的老太太能安心地去另一个世界,了结她今生的心愿。经过商量,他们决定把父亲的骨灰分成两份,一份和母亲合葬,另一份和前妻合葬。兄妹几个带着父亲的骨灰回了趟老家,这是某女士第二次见“她”,上次见她,她还在忙前忙后,这次再见,却是阴阳相隔了,但是她和善而温暖的笑却一直印在某女士的脑海里。

 

 

   【博主感言】

 

六十年,生前在等待,死后依然还在等待,让人难以想象。从这位老人身上,体现出了一位中国最普通的劳动妇女,对丈夫的忠贞不渝,为了这份等待而孤苦了一生。在那个时代这样的女人有很多,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不免让人感到有些悲凉。现在不同了,人们的婚姻观念都在变,但是这位老人对婚姻的坚守,还是很让人敬佩的。生虽然没有团聚,但死后能够葬在一起也算是了却了老人的心愿。但愿天堂不再有分离,有的只是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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