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生三个月的我,被外婆抱回了家。从此,我在外婆家住到七岁,直到七岁那年爸妈接我去湖南。
七年时间我快乐吗?在家门口穿着开裆裤玩泥巴是快乐的;舅公送我的螃蟹也让我快乐。快乐有代价,穿开裆裤玩泥巴被同龄人取笑;螃蟹也被别人抢走。我很少接受别人给的东西,因为外婆总会略带严厉地在旁边警告我:“我们自己家有。”其实我们家什么都没有。我听话,从此拒绝所有人给我的任何东西,拿了总是要还的,不还心里难受,可是我确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还不了,那就都不要。
我一直呆在自己的世界里,这里有家人有亲人,其他的一切都是洪荒猛兽,我不敢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东西,也不敢去接触其他人,对我来说这样已经足够了。
记忆变得复杂而模糊,我开始记不清那件事是发生在七岁前还是从湖南回来后的事情了。只记得舅舅生了一个女儿,妹妹两三岁的时候买了一条新裙子,表舅们坐在客厅泡茶,看着我笑,其中一个表舅突然拿起妹妹的那条新裙子,强硬地给我穿上了,腰部瞬间感觉受到了强烈的挤压,又紧又疼,可是这条粉色的裙子真好看,我有点不舍地脱了下来,这个时候,我以为男孩子跟女孩子是没有区别的。
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我坐在外公自行车后座害怕而兴奋地抓着他的衣角,其他的小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呢?外公说:“没关系,你去那边跟别人好好相处,教你的老师还是我的学生呢!”
教幼儿园的老师亲切地跟外公打招呼:“老师好。”我想起外公说的话,放松了一点,她过来牵住我的手,微笑地把我牵进了教室,我回头看了眼外公,他放心地笑了笑,转身走向了小学教室。
开始的那几天,其实没什么变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找到了自己的伙伴,只有我像个怪胎每天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沉默不语。
有一天,老师给大家发了糖果,所有人兴高采烈地拆开就吃。我小心翼翼地把那两颗糖果放进书包第一格,双手一直插在书包里紧紧握着那两颗糖果。天好热,我感觉到糖果在我的手心里融化,粘粘的又带点潮湿,真奇妙。
做操的时候,我犹豫不决,不想把手掏出来,老师非常生气地让所有人认真做操,我抽出双手,跟着大家一起做,大概过了一会,背后突然传来声音:“咦,那是什么东西啊,好恶心。”渐渐地,越来越多人的眼神聚焦在我这里,老师也看着我。就像往平静的水里用力扔进一块石头,所有人停下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像波纹一圈一圈地散开,到最后爆发,哄堂大笑。
我内心的恐惧达到了极点,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局促不安地看向老师,却看到她嫌弃的眼神。她异常恼怒地让所有人安静,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腕走到了教室门口。
“你看看你自己的手?你的外公难道没有教你要干净卫生吗?”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教室。
果然,在我的世界之外的事物,都是洪荒猛兽。我站在教室门口不知所措,过了一会,自己走到了操场。从操场的矮树上拔下几片叶子,蹲在操场一点一点地擦着手,那一天早上我都没再进过教室,时间过得好慢,太阳好大,我坐在操场的边缘,直到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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