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本山以反串老媪演唱《小草》的小品而一举成名，《小草》也因赵本山惟妙惟肖、诙谐幽默的演唱而流行开来。我倒觉得，有时候流行的不一定是健康的，比如流行感冒。所以，有时听到《小草》这首歌，心里怪不是滋味。
“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为什么“从不寂寞从不烦恼”？原因就在于“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大家都无名，都贫穷，“小草”也就相安无事了。假如别人都富裕，都扬名天下，“小草”还耐得住寂寞，没有烦恼吗？想必是你过得比我好，我就受不了。许多人乐于交劣于自己的朋友，耻于交优于自己的朋友；最想见到“我救的人”，最不想见到“救我的人”。这种“不患寡而患不均”之文化心理，不正是中国落后的一个重要原因么？
读过冯骥才《富人区》的朋友也许还记得，作者曾向美国、日本、中国南方的三个人问过同一个问题：看到富人住在这么漂亮的房子里，会不会嫉妒？
美国朋友有些诧异：“嫉妒他们？为什么？他们能住在这里，说明他们遇到好机会，我会比他们做得还好！”
日本朋友摇头说：“不会的。”并解释道，“如果一个日本人见到别人比自己强，通常会主动接近那个人，和他交朋友，向他学习，把他的长处学到手，再设法超过他。”
中国南方朋友就不同了：“嫉妒？”他眉头一扬，笑道：“何止嫉妒，恨不得把那小子宰了！”
难怪美籍华人中流传这样的比喻：“下围棋”是日本人的做事方式，“打桥牌”是美国人的做事风格，“打麻将”则是中国人的作风。
“下围棋”常从全局出发，为了整体利益和最终胜利，可以牺牲局部的某些“棋子”。“打桥牌”需要与对方紧密合作，针对另外两家组成的联盟激烈竞争。“打麻将”是孤军作战，看住上家，防住下家，自己和不了，也不让别人和。我真忧虑：“麻将文化”长期熏陶下的中国，会不会穷在麻将桌上？败在麻将牌上？
范仲淹曾寻觅“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志同道合者，可是在《小草》的歌声中，他老先生至今还是孤独者。这虽然是我的主观臆断，但现在确有些人变本加厉：先天下之“有”而“有”。杜甫曾慷慨陈辞：“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这是他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时的誓言。果真有了广厦千万间，他还住茅屋吗？他不选一套楼层好的吗？
文章写到这里本该打住，窗外偏偏传来《小草》的歌声，我不禁想起了“小草无花绿也香”的名句。这里的“香”，是作者的主观感受么？
（写于2003年1月29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