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檐下的人

    这一年，我常看他坐在屋檐下，背靠着藤椅，手中摇着团扇，神情平淡，说不出是快乐还是悲伤，他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目视着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他是我的外公，今年快八十了。

    外婆离世一年多了，外婆走后，我好像再也没见外公大声笑过，也没见他哭过，即使是外婆走的那天，我也没见他哭过。一次母亲给外公送饭回来，我见她眼角有泪水，就问她怎么了？她擦了擦眼睛说，看见 外公一个人在屋里哭，她也忍不住就跟着哭了。

   外婆去世后母亲没少背着家人哭，我安慰她说人都会有这一天。但是，又有谁不知道这个道理？说不要去想就真的能不想吗？

   那天我见她又哭了，就轻轻的坐在她的身旁，对她说：“妈，外婆你没少照顾，我们和外婆是邻居，可以说外婆看着你长大，也是看着我长大，在她子女里，你是陪她人生最长的人，这是她的福，也是你的福，外婆最后的两年，即使你比以前更加勤快的照顾她，她还是慢慢的瘦了，你也瘦了，最后她还是走了。外婆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起初不忍告诉你们她疼，后来再也忍不住一天天痛苦的呻吟。那天，外婆再也不痛了，她走了，对她来说是解脱了。妈，你的爸爸还需要你去照顾呢，我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我这次……”

   写到这，我就说说我的外婆吧。外婆很小的时候，她的生母就去世了，她的父亲无力养活三个孩子，留下两个男孩，把只有几个月大的外婆放在路边看着别人把她抱走。也许外婆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一个外来的人，她在这个家里从不大声说话，也从不向大人提出要求，她给我的感觉是一直是怯怯懦懦的。她是一个善良的人，苍天似乎总喜欢眷顾善良的人，她嫁给了我的外公，外公对她很好，他们有五个孩子，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我妈排行老三。之后，子女慢慢都有了家庭，看着孩子们幸福的生活，外婆慢慢也有了自信，享受着属于她的美好，原本以为这一切能长久，可是天意弄人，她的晚年又尝到苦的味道。那天，我的小舅脑淤血突发，即使他的父亲是医生，他的哥哥是医生，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人世。那天后外婆和外公比以往更安静了，我的母亲一夜之间也苍老了许多。时间能把痛苦带走，也能把痛苦带来。外婆刚从悲痛中走出，我的大舅又出事了，大舅给人看病，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这一次，算是开恩，大舅转了两家医院，命终于保住，可此后却一直瘸着脚给人行医了。

    时间是能改变许多的，外婆正在从各种不好的事中慢慢恢复，却又不小心摔了腰。在外公医术的辅助下，她的病情一天天好转，刚好几个月，又摔倒了，这次她身上的几种病也随之复发，即使她的丈夫和儿子用尽了所学医术，还是没能留住她。当天，我得知她去世的消息，就匆匆忙忙从北方赶来，凌晨，我放下行李，来到她的灵堂，跪下十多年没跪下的双膝，我在想，外婆，我没有来迟吧。

    一年过去，这一次我从北方回来，见外公还是静静地坐在那，我向他打声招呼，他对我笑了笑从藤椅上坐起，然后进屋里拿出一个小板凳，让我坐在他的藤椅上，他要坐手中的凳子，我和他推让了几下，最后，我坐在他拿来的小板凳上与他闲聊着……

    我的奶奶也喜欢坐在屋檐下，时常摇着扇子，望向那个望了好多年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这么喜欢看着。趁她串门出去，我就坐在她做过的地方，双脚放在另一把椅子上，手里摇着折扇，看向她看的地方，心里想着究竟是什么？让外公和奶奶都喜欢坐在屋檐下看着，我越看越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