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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亮程《捎话》:语言给了事物光和形,语言也是另一重夜

刘亮程

著有诗集《晒晒黄沙梁的太阳》,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在新疆》,长篇小说《虚土》《凿空》等,有多篇文章收入全国中学、大学语文课本。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2013年入住木垒,创建菜籽沟艺术家村落及木垒书院,任院长。2019云顶娱乐官网

节选自 刘亮程《捎话》附录

《我的语言是黑暗的照亮——访谈》

转载自“译林出版社”微信公众号

声音、语言、死亡、鬼魂、黑夜和沟通,这六个词语,或许理解它们,就可以更好地理解《捎话》。

01

声音:我有悠长的听觉

刘予儿:作为一位作家,似乎您本身就能看到声音之形,并赋予声音色彩。您为何对于声音如此敏感?

刘亮程:我有悠长的听觉。早年在新疆乡村,村与村之间是荒野戈壁,虽然相距很远,仍然能听见另一个村庄的声音,尤其刮风时,我能听见风声带来的更遥远处的声音,风声拉长了我对声音的想象。那时候,空气透明,地平线清晰,大地上还没有过多的嘈杂噪音,我在一个小村庄里,听见由风声、驴叫、鸡鸣狗吠和人语连接起的广阔世界。声音成了我和遥远世界的唯一联系。夜里听一场大风刮过村庄,仿佛整个世界在呼呼啸啸地经过自己。我彻夜倾听,在醒里梦里。那个我早年听见的声音世界,成了我的文学中很重要的背景。

02

语言:每学会一种语言,就多一个黑夜

刘予儿:在这部小说中,感觉到作为作家您其实不信任语言。作为最会使用语言的人,您是否将这看作人类生命的悲哀?

刘亮程:我是作家,知道语言到达时,所述事物会一片片亮起来。语言给了事物光和形,语言唤醒黑暗事物的灵。但是,语言也是另一重夜。语言的黑暗只有使用者知道,只有想深入灵魂的书写者洞窥。

《捎话》思考的是语言。由语言而生的交流、思想、信仰等,也都被语言控制。连生和死也似乎被语言所掌握。说出和沉默,也都在语言的意料之中。语言是最黑暗的,我们却只能借助它去照亮。这是书写的悖论。我希望《捎话》的语言,是黑暗的照亮。但是,我也知道所有被照亮的,都在另一重黑暗里。更多时候,我们只能相信闭住眼睛看见的光明。我希望接近一种冥想中的语言状态。

语言是开始也是结束。《捎话》中的库,很小被贩卖到陌生语言地区,几乎学会所有远远近近的语言,但是,他说家乡话的舌头,一辈子都在寻找家乡的语言。即使他最终知道自己的家乡语言早已被另一种语言征服和取代,但母语仍然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被已经僵硬的舌头找到并说了出来。

02

死亡:为自己的死创造出生,这是我的文学

刘予儿:在这部小说中,我遭遇的是一场接一场的死亡,群体的死亡和个体的死亡。这种关于死亡的描写为什么不节制一些呢?从这种角度来说,这真是一部死亡之书。

刘亮程:我的着重点不是写死亡,是写死亡的仪式、尊严,我对死的书写是在延长生。战争造成无数的死亡,战争的结果就是你死我活,打断他人的生命时间。但死亡是什么,这是我着力思考的。当死亡来临,死亡并不是结束,结束的是生,死才刚刚开始,我写了几个漫长的死亡历程,这样的书写是对死亡的尊敬,死亡本身有其漫长的生命,这恰恰被我们忽视了。

03

鬼魂:人想事情时,心里有个鬼在动

刘予儿:你真的认为有鬼吗?

刘亮程:我曾经说过“作家都是见过鬼的人。”看了《捎话》中那些写鬼魂的文字,你不觉得那些个鬼是活的吗?人和万物间皆有障,作家写什么像什么,写驴像驴写马像马,那是到达。一般的写作者都可以做到,因为我们的语言本身就具备对事物的描述功能。但还有一些作家,他写草时仿佛自己就是草,写鬼时自己已经站在鬼那里,他和万物之灵是通的,消除了障碍。鬼在人心里。对于写作者,人心之外,并没有另一个世界。鬼魂属于我们的心灵世界。

04

黑夜:我喜欢写黑夜,我在夜里可以看见更多

刘予儿:扁这个词反复出现,连接起不同的意象。有些读者可能会不理解。您为什么要反复构造“扁”这一意象?

刘亮程:民间有“门缝看人,把人看扁”的说法。其实,任何一个单独的眼睛看别人看世界,都是扁的。《捎话》中的扁,又有了更广的寓意。扁让所描述的事物有了轻盈欲飞的灵魂状态。扁是我设定的毛驴谢所看见的世界。在那里,天国是扁的,死亡是扁的。天空和大地是扁的。所有生命和非生命,慢慢地走向扁。扁是万物的灵魂状态。

刘予儿:除了扁这个词,黑这个词也是在小说中被频繁使用的,只是往往和黑夜融为一体,容易被忽略。黑这个词在小说里是隐性的,我理解为,一个是词语的黑,一个是夜晚的黑,一个是人心的黑,还有一个是隔开人和其他物种的黑。

刘亮程:小说中那头叫谢的小黑毛驴,自己带着一个皮毛的黑夜,和库一起穿越战争。刻在她皮毛下的昆经更是见不得天日的黑。《捎话》最重要的几个战争也都发生在黑夜,或昏天暗地的沙尘中。我喜欢写黑夜,我在夜里可以看见更多。大白天,万物都肤浅地存在着。

05

沟通:捎话的本意是沟通

刘亮程:我以前的作品,大多在个人经验范围内写作,《捎话》进入纯虚构。一个作家要有虚构世界的能力。

刘予儿:在这部书里,我没有看到人和人最终的和解,我只看到鬼魂的和解,来世的和解。也许,人类永远无法和解。没有任何部文学作品可以解决人心的和解。文学作品提供不了现实的解决办法。这似乎让人绝望。信仰反而使人拿起屠刀,走向反面,带来愚昧和疯狂。人性利用了信仰,还是信仰利用了人性,似乎,捎话只能建立在死亡中。终极信仰的和解并不在小毛驴谢刻在身体上的经文中。在人们还活着时,这句话却难以捎给人心。

刘亮程:捎话的本意是沟通。贯穿小说的也是不断的和解与沟通。只是有些话,注定要穿过嘈杂今生,捎给自己不知道的来世。那或许就是信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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