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墙橹灰飞烟灭

仅以此文献给为我而出车祸的干警

认识所长，缘于民事纠纷。当时我是目击证人，所长想向我核对事实的经过。那是发生在2004年暑假的事情。

那天早上8点钟，所长说他们吃完早点就马上过来我市与我会面。结果我等到11点才见人影，心中有些不悦，因为我是个惜时如金的人，况且，B县到我市只有40公里的路程而已。

见了面，我没想到所长长得那么温柔。在我印象中，干警察这行的，大多数长得刚毅凌厉。初次见面，他们因时间观念太差没有给我好感，但出于礼貌，我还是主动并很热情地与所长他们重重地握了手。尔后又说了句社交辞令之语：“没想到所长这么年轻，真是青年才俊啊！”与他随同而来的是两个刚大学毕业的小伙子，长得阳光明媚，真是青春无敌啊！他俩马上附和：“我们的所长还没结婚呢！”我以为是玩笑之语，接着恭维了一句：“是么？以所长的地位与才干，随便吹个口哨，美女立刻云集成一个团。”所长甜甜地笑了，未语。

因时候已不早，再者我不想让那些琐碎之事来浪费光阴。就对他们说，就在路旁的茶店坐吧。所长说，还是找家高档的茶馆吧。我所居住的这座小城市很落后，所有的荼馆在我的眼里都没品位，总觉得没有诗情画意。为了节约时间，我挑了家离我们位置最近的茶馆。一坐下，我就说开始吧。所长说，别急，先喝喝茶。真要命，已浪费我3个小时了，谁还有时间来与他天长地久，地老天荒。尽管是这样，我的嘴角仍然挂着和气的微笑。

后来正式采访了，所长亲自询问，那两个帅哥却在另外一边品茶。所长叫我把当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叙述一遍。我说完后，他说：“你的口才真好，我很欣赏你”。我拈花微笑，此类的社交辞令不曾扣我心弦过。那两个帅哥马上接过话茬：“我们的所长他喜欢你。”那两个帅哥真逗人，我忍不住地想笑。所长不语，只是一味温柔地笑，尔后，我们相视微笑了一下。

我以为可以走人了。所长说，他还没笔录呢。我说，若知道这么繁琐，当时就该拒绝协助了。所长只是一味地对我温柔地笑。接下来，所长一边问我一边笔录，偶尔会停下来反复问某个细节，我也一直保持着微笑作答。待一切程序完毕后，已将近14点。所长说，一块吃饭去。我谢绝，没那个闲功夫来浪费了。那两个帅哥也在极力挽留。可是，天公却成全了他们，未迈出大门，倾盆大雨就肆无忌惮地下了起来，至少得2个小时,每年自7月份起天天有暴雨。小地方没有出租车，只好被迫共进午餐了。他们高兴得心花怒放。

宴席间，所长不停地给我夹菜。他的反客为主，令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般不知所措。他不断地夸我，并温柔地注视着我，我开始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了。那两位帅哥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饭，然后知趣到外面聊天去了。这时，我才相信那两位帅哥说所长喜欢我并非戏言了。一贯以来，我的感知力颇强，但那天不知为何却失灵了。

散席时已是15点，雨已变小，所长他们用车送我回去。我没邀请他进家里坐。

回去小睡了一下。17点开机，屏幕显示所长拨来了好几个电话。我感觉事情不美妙了。初次见面，我原则上是不会留下电话的，只是作为见证人，需要按手印与留下联系方式。晚上，所长又拨电话过来，先是问候，然后问我关机是否担心他的电话来打扰？我诚实回答，说与他无关，是为了保证睡眠质量。

第二天直至下午我才开机，屏幕显示10多个所长打来的电话。我心里有些不悦，偶尔聊一下可以，但人生不可以如此无聊与苍白。晚上他问我，是不是在回避他。我真诚相告，我素来几乎不说话的，再者，我在复习考试。04年海南进行新课程改革，要求教师考试合格才能上岗。所长说确实耳闻此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一天给我拨几个电话，我心里很烦，一是有考试的压力，二是父亲的病情已不容乐观。尽管如此，但我从未对他吼叫过，嘴角仍挂着和气的微笑。不接电话，是下策，对他人吼叫是下下策。虽然我没有深厚的涵养，但恻隐之心还是有一丝。

一天，所长问我，不喜欢他，是否因他长得太矮？我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男人的海拔过矮，不得不自卑啊！他身高才1米6，即使我光着脚丫，也比他高。我真诚地告诉他：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是大家的志趣不同。他问，我喜欢哪类型的人。我说，没有固定的模型，但我招生的对象一定是从事教育工作的，至少也得是文化传播方面的，其它的不予以考虑。他问，难道你不喜欢当官的？我一见官员逆反心理就来。我轻轻地笑了——果然不能读懂我，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不！”他温柔地笑了，说他理想中的妻子就是像我这种居家型的。我又在心里轻轻地笑了，笑他判断错了。我是出世之人，要的是诗意的人生，要的是宁静恬淡的生活，他若娶到此种女子为妻，必定很压抑。像他这种叱咤风云的男人，应该选像薛宝钗那样八面玲珑，四面来风的女子，能把人际关系处成锦上添花的，这样，他的仕途会更亨通。他又问，若他来我市，我能否请他喝顿茶。我说没问题。他说若是天天来呢？我说，对不起没时间来奉陪，因为我是天天要看书写字的女子，讨厌有人来打扰。他说，我很独特，他更喜欢了。

作家邓刚说：一个女子若对某个男子没有爱情的话，请明说千万不要含糊，他邀请你进餐或跳舞都要婉拒，不要拖泥带水。不然，你对他人是温柔一刀。因为时间越久，他人会陷得越深。而我很坦诚并清清楚楚地与他明说了，可他就是要做飞蛾扑火。我心里很难过，想必他将来会受伤更重。

过了一个星期，是农历“七夕”节，他县举行戏水节，搞得很隆重，省委领导一干人马届时要来观看。他邀请我去玩，希望我能够赏脸，并说他要亲自指挥戒严现场，没空来接我，派他手下的兵来如何？我说感动于他的诚意，但我不喜欢热闹。他反问是否在找借口？我说绝对不是，我是个率真之人，做实讲究效率，再者我喜欢寂寞。他说我太有个性了。过了半个时辰，他又来电问我是否改变主意了？我除了拈花微笑，别无它策了。每过一个小时，他就来电话煽动我过去玩，连续几次之后，他很泄气也很伤感。我感慨无限，也为他难过。

日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逝着。开学之后，再无见他的电话来了，我心里暗喜，以为他解开了自己的死结。

又过了一个多月，11月初的某个晚上八点钟，我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他说，他现已在我市了。我说，是么，请告诉我准确的位置，我过去请他吃饭。虽然，“我不知道我是否读懂了生活，但我知道生活不仅仅是爱情”，善待他人，尽地主之宜这点人情味我还是有的。我要让他认识我无怨也无悔！

他说，不用了，已吃过。声音很低沉，很沧桑。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不祥之感。我说，那就喝茶吧？我曾应承过，它日来我市会请他喝茶的，我是一诺千金之人。他说，也不用了，他与纪检委书记一帮领导过来，领导还在里面喝呢，他跑到外面来给我打电话。他说很想见我，但又害怕让我见到他。说在一个多月前，因想念我过甚，只好借酒浇愁，酒后驾车回100公里的老家，不幸连人带车翻倒在小沟里。断一只脚与折骨一只手，打绑带了一个多月，现在基本愈合。听后，我的心像是被刀片轻轻地从心尖上划过，痛得那么清晰。在初冬里听到这个消息令我感到竟是如此地凄凉！他还说，担任刑警大队长四年期间，开车翻山越岭追捕歹徒从未出过事，素有双手“神枪手”的他，居然翻车了，这让他的颜面丢尽扫光！是啊，一个身经百战，能躲得过枪林弹雨的他，居然栽在我这条小溪小沟里了，确实失败啊！

他还说，并不后悔认识我，一直以为身为护士的初恋女友的口才是最好的，认识了我之后，才发觉真的是小巫见泰山了。我静静地说，相信认识第三个女子之后，你会发现，我的口才实在差强人意。他说，不会了，我岛太落后，难以寻觅到优秀的女子。我问，既然护士这么出色，为何要放弃她？他说，对方的父母嫌弃他家太穷了，所以护士弃他而去。然后又竭力地解释，说他们刚开始就结束了，没有太深的交往，叫我别想太多。我听了为他难过，看来他是动真格了，并陷得很深，连过往都和盘托出表示他的真诚与爱意。他把死结越勒越紧，我越难受。

所长与我只有一面之缘，也才相处四个小时而罢了。这种一见钟情，一见受伤，爱到墙橹灰飞烟灭的结局，不是我所想看到的。一个仁爱且聪明睿智的女子应该懂得防微杜渐，把事情遏止在萌芽期。可是，我只有仁爱，并没有智慧，所以才让一个敦厚淳朴的男子一步一步地走向深渊。我罪责难逃。我向他表达了深深的歉意！他说与我无关。大概聊了20分钟，听见他的兵仔说领导们已吃好，该起程回去了。

过后，我曾给他拨过三次电话询问他的伤势如何了？第一次表示人之常情，第二次表示真情，第三次表示我的仁义已到位。他问，是否因他受伤我才拨电话？我不否认。他说，我很诚实，也很真诚！寒假时，他问我要回老家过年吗？恰好两个人的老家是邻邦，不如他用车送我回去？我谢绝了，说不必私用公车，我不太赞成。他彻底地绝望了。他说，必须把我给忘了，才能正常工作，不然还是要出事的。我说，他的想法无疑是明智的，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苦守着一株不放，况且这株花朵既不艳丽，又没香味！

果真，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收到所长的电话。后来，父亲的病情逐渐恶化，我每天处在恐惧之中，也忘了此事。07年开春父亲病逝，我的脑子从此变空白。后来因看了缉毒片《永不瞑目》才突然想起了他。

金岳霖教授爱了林微因一生，痴情了一生，苦守了一生。当林徽因辞世后，这个沉默了一辈子的男人终于忘情地孩子般地恸哭起来。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舍，所有不能言说不能告白的痛都在纷飞的泪雨里倾泻而出。这样的痴情，这样的真爱，这样的执著，让人感动，让人震憾，但太沉重了！金岳霖教授对林微因的爱已达到了最高境界，这样的爱我甚是欣赏，但我更希望他能燃烧起生命的激情，让新的爱情之花绚烂地绽放，不必就这样枯萎凋谢了。

我很庆幸自己是平凡的女子，若所长也这样执著苦守我一生， 我真的是承受不起这份沉甸甸的爱，汪洋似海的爱。生命因无法承受之重，在这种负荷之下，我会忧虑而死的。

爱她，所以祝福她！既然不能拥有她，不如隐退，还她安宁，远远地关注她即可。所长虽然不是名人，但他是真正的男子汉！

                         2009-11-11傍晚完稿

跋：2010年的某个晚上8点钟，突然接到所长的电话，说他就在我市了，叫我出来一块喝茶。我真实地回答他，说他事先没有预约，我要备课。他说，老教师还备什么课。语气不容拒绝。我问，他是否喝酒了？他说，喝了不少酒，但没有醉，说他离婚了，心烦得很，希望我出来陪他喝酒。我说，可以，但是得次日白天。他问是否怕他把我拿下？我没有正面回答他。他跟我磨了10分钟，问我到底出不出来？我委婉地做他的思想工作。他说，若不出来，永远不会再拨打我的电话了。他失去理智，但我很清醒。果真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拨打我的电话。我想，他男子汉的自尊心受伤了，感觉所有的女子都不爱他，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一个人，无论在任何情景之下，千万不要自卑，一定要先爱自己，把自己变强大，这样，世人才能爱他。绝对相信，他那晚是喝醉了。祝福他今后的日子越来越阳光灿烂！（2013、2、5  星期二 写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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