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未封
一、成语
[李广未封]汉名将李广部下因军功而封侯的人很多，而李广本人抗击匈奴，战功显赫，却不见封侯。后因以“李广未封”“李广不侯”“李广难封”慨叹功高不爵，命运乖舛。
二、故事
“李广未封”出自《史记·李将军列传》，是太史公对李广战功显赫却不见封侯的慨叹。相对于“李广未封”“李广不侯”，出自王勃《滕王阁序》的“李广难封”流传更广。
对“李广难封”的慨叹，是《史记·李将军列传》的情感线。李广侍奉汉文帝、汉景帝和汉武帝三朝，自“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战功显赫，深受将士、百姓的爱戴，甚至匈奴人都称他为“飞将军”对他是既恨且敬——他任右北平太守，匈奴人“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李广死后，“广军士大夫一军皆哭。百姓闻之，知与不知，无老壮皆为垂涕”。太史公也用“其身正，不令而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来评价李广。汉文帝在李广为中郎时，见李广冲锋陷阵、过关斩将，英勇异常，也曾感慨：“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典属国公孙昆邪惜李广之才，哭着对汉景帝说：“李广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敌战，恐亡之。”汉景帝还因此将李广由“上谷太守”迁为“上郡太守”。然而，终李广一生，李广还是未得封侯——而令人不解的是，李广的堂弟李蔡，“为人在下中，名声出广甚远”，最终却“为列侯，位至三公”；其他“校尉以下”的“才能不及中人”的军吏及士卒，凭借击胡军功也“取侯者数十人”，而李广至死却“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这是为什么呢?
三、评析
“李广难封”，难在未得帝王真正赏识！汉文帝说李广“不遇时”，似乎很赏识李广之才，只可惜李广生不逢时，处于“和平”年代，用不上他这一“善骑射”的将才。其实这只是一个托辞，文帝时代并不太平，只不过不敢与匈奴斗，以“和亲”之策妥协而已。如果真正赏识李广，以之为将抵御匈奴，汉文帝时也不至于对匈奴那么低声下气，李广势必有封侯之赏。汉景帝听取了公孙昆邪的话，让李广离开与“匈奴日以合战”的上谷，说是何护，其实也是自己的底气不足，不敢真正的与匈奴斗。汉武帝时，国力大增，开始大规模讨伐匈奴，但拓疆开土，保边塞平安外，还有给予卫青、霍去病以军功封侯的目的，好处自然落不到李广身上。李广与匈奴最后一战，是在“数自请行”之后汉武帝才答应的，而“天子以为老”只是借口，认为他“数奇”——运气不好——才是真实原因。而这个“数奇”，让卫青利用起来，将可能立功的机会给了救过他一命而“新失侯”的公孙敖，让李广由“前将军”“并于右将军军”，从东道迂回进攻——这便导致了李广的失期，李广的自杀。赏李广之才而不予机会，这是文帝、景帝的做法；以讨伐匈奴为名让亲信立战功以取得封侯的资本，认定李广“数奇”，不予信任重用，这是汉武帝的做法。侍奉三朝帝王，名声在外却未有封侯之赏，李广并未真正获得皇帝的赏识。
“李广难封”，与李广本身好勇的性格也有关系。好勇绝不是坏事，李广也是以勇闻名，如公孙昆邪说的“李广才气，天下无双”。如他以卫尉为将军，出雁门击匈奴时，因为匈奴兵多，李广战败，为匈奴生擒。伤病中的他，从两马间盛他的绳网中腾跃而起，推胡人下马，夺马夺弓箭后驰马南归，追兵几百人，他边逃边弯弓射杀，只身回到汉营。又如元朔八年，李广将四千骑兵出右北平，被匈奴右贤王四万骑兵包围，胡人箭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而汉军箭矢将尽，他以大黄射匈奴副将，射杀数人，使匈奴军不敢向前。当时正值日暮，汉军士脸无人色，而李广更加意气风发，指挥若定，军中所有的人都佩服李广的勇猛。但李广好勇，“自负其能”，追求敌人应弦而倒的快感，却未必是好事。“其射，见敌急，非在数十步之内，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也因此，“其将兵数困辱”。作为将领，指挥战争，不能追求杀敌的快感，而应突出战略与战术，必须为全局考虑；从这个意义上讲，李广武勇，这一优势倒成了其劣势，大有项羽逃亡时“东城快战”而非“东城决战”的意味。这同于李广的射虎，他在右北平时，曾被腾跃而起的老虎所伤，虽然最后将老虎射杀了。李广追求“应弦而倒”的快感，直接导致的是一次征战下来，不“中首虏率”——所杀敌人数目不够，未能达到封侯的标准。他的弟弟李蔡及部队中校尉以下的人，“才能不及中人”，却能立功封侯，或许就在于他们不追求个人之勇，他们突出整体，所以能达到封侯的“首虏率”。这么看来，过份突出自我的勇力，追求杀敌的快感，未能以封侯标准指导行事，我行我素，也是“李广难封”的重要原因。
“李广难封”，与李广的心胸狭隘也有关系，这点我们在“霸陵醉尉”时已经讲了（见成语“死灰复燃”），这里不再赘述。我们这里要说的是李广为人的难得之处。其一，廉洁，不以财物为意。他为二千石四十余年，所得的赏赐都分给他手下的人，终李广一生，家无余财。其二，全心骑射。李广内向少言，与朋友在一起，娱乐方式是在地上画图为阵势，讨论作战布局，行军策略，喜欢与人比射箭，赌饮酒，看谁射得更远。其三，与士兵同劳苦。他的日常饮食与士兵一样，在缺食缺水的时候，将士们没有全部喝到水，他不喝水，没有全部分到食物，他不吃食物。为人廉洁不贪财，全心于战术骑射，与士卒同甘苦，这三点是相当难得的。“李广难封”“李广未封”“李广不侯”，但太史公只为“未封”的李广立传，封侯的李蔡只在李广传记中稍稍一提，而李广手下那些最终封侯的“军吏及士卒”是谁，太史公都没记录，他们渐渐地为历史的尘埃所淹没。从这个角度看，“未封”的李广，其魅力远大于已封的李蔡等人，大似唐朝写《枫桥夜泊》的诗人，我们不知与他一同参加科考且考中的那些人，却记住了这位科考落榜生张继。从这个角度看，历史会记住的是精神，而不是物质功名。这值得我们思考。
三、原文
一、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李将军广者，陇西成纪人也。其先曰李信，秦时为将，逐得燕太子丹者也。故槐里，徙成纪。广家世世受射①。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入萧关，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②善骑射，杀首虏多，为汉中郎。广从弟李蔡亦为郎，皆为武骑常侍，秩③八百石。尝从行，有所冲陷折关④及格猛兽，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注释：
①受射：传习射箭之术。“受”，同“授”，传习，同《师说》“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之“受”。
②用：注意，此处为“因”“因此”的意思。
③秩：俸禄，也指官的品级。
④冲陷：冲锋陷阵。注意怎么在现代汉语中找最合适的字词。
二、自负其能，数与虏敌战，恐亡之
及孝景初立，广为陇西都尉，徙为骑郎将。（再）徙为上谷太守，匈奴日以合战①。典属国公孙昆邪为上泣曰：“李广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敌战，恐亡之。”于是乃徙为上郡太守。后广转为边郡太守，徙上郡。尝为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太守，皆以力战为名。
注释：
①合战：交战。这“合”字有似两将领独斗时一回合两回合之“合”。
三、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
居久之，孝景崩，武帝立，左右以为广名将也，于是广以上郡太守为未央卫尉，而程不识亦为长乐卫尉，程不识故与李广俱以边太守将军屯。及出击胡，而广行无部伍行阵①，就善水草屯，舍止②，人人自便，不击刀斗以自卫，莫府省约③文书籍事，然亦远斥候④，未尝遇害⑤。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陈，击刁斗，士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然亦未尝遇害。不识曰：“李广军极简易⑥，然虏卒犯之，无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乐，咸乐为之死。我军虽烦扰，然虏亦不得犯我。”是时汉边郡李广、程不识皆为名将，然匈奴畏李广之略，士卒亦多乐从李广而苦程不识。程不识孝景时以数直谏为太中大夫。为人廉，谨于文法。
注释：
①部伍行阵：“部伍”为队列；“行阵”为阵势。后文“部曲行伍营陈”意为“队伍的编制、行军队列、驻营阵势”。
②舍止：“止”我怀疑通“址”，地址。二字译为停宿的地方。
③省约：简约，简省。
④斥候：侦察兵，这里作动词：安排侦察兵。
⑤遇害：遇到危险。这是古今异义。
⑥简易：简便易行。与程不识的“烦扰”（纷繁乱）对应。
四、得李广必生致之
后，汉以马邑城诱单于，使大军伏马邑旁谷，而广为骁骑将军，领属①护军将军。是时，单于觉之，去，汉军皆无功。其后四岁，广以卫尉为将军，出雁门击匈奴。匈奴兵多，破败广军，生得广。单于素闻广贤②，令曰：“得李广必生致之。”胡骑得广，广时伤病，置广两马间，络而盛卧广。行十余里，广详死，睨其旁有一胡儿骑善马，广暂腾而上③胡儿马，因推堕儿，取其弓，鞭马南驰数十里，复得其余军，因引而入塞。匈奴捕者骑数百追之，广行取④胡儿弓，射杀追骑，以故得脱。于是至汉，汉下广吏。吏当⑤广所失亡多，为虏所生得，当斩，赎为庶人。
注释：
①领属：隶属、附属。此处要注意主次关系，非李广领导护军将军。
②贤：有才能。“贤”不仅指品行，也指才能。
③暂腾而上：突然一纵身跳上。“暂”，突然。“腾而上”，纵身跳上。
④行取：一边逃一边拿起。两个动作同时进行。
⑤当：判决。“当”，判决罪人，断狱。
五、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
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广所居郡闻有虎，尝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腾伤广，广亦竟射杀之。广廉，得赏赐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共①之。终广之身，为二千石四十余年，家无余财，终不言家产事。广为人②长，猿臂，其善射亦天性也，虽其子孙他人学者，莫能及广。广讷口③少言，与人居则画地为军阵，射阔狭④以饮。专以射为戏⑤，竟⑥死。广之将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宽缓不苛，士以此爱乐为用。其射，见敌急，非在数十步之内，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用此，其将兵数困辱，其射猛兽亦为所伤云。
注释：
①共：指饮食各方面与士兵一样，译成“在一起”更简洁准确。
②为人：很多时候是“为人处事”的意思，但此处指外貌，译为“长得”更好。
③讷口：语言迟钝，不善说话。
④阔狭：我以为理解成远近与精准更好。这里只讲远近，但言外也有准不准的意思在。
⑤戏：解为“娱乐”“消遣”比“游戏”更精准。
⑥竟：这个“竟”不是“竟然”，是“一直到”的意思。
六、吏士皆无人色，而广意气自如
居顷之，石建卒，于是上召广代建为郎中令。元朔六年，广复为后将军，从大将军军出定襄，击匈奴。诸将多中首虏率①，以功为侯者，而广军无功。
后二岁，广以郎中令将四千骑出右北平，博望侯张骞将万骑与广俱，异道。行可数百里，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军士皆恐，广乃使其子敢往驰之。敢独与数十骑驰，直贯②胡骑，出其左右而还，告广曰：“胡虏易与③耳。”军士乃安。广为圜陈外向，胡急击之，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汉矢且尽。广乃令士持满毋发，而广身自以大黄射其裨将，杀数人，胡虏益解④。会日暮，吏士皆无人色⑤，而广意气自如，益治军。军中自是服其勇也。明日，复力战，而博望侯军亦至，匈奴军乃解去。汉军罢，弗能追。是时广军几没，罢归。汉法，博望侯留迟后期⑥，当死，赎为庶人。广军功自如，无赏。
注释：
①中首虏率：斩杀敌人首级符合规定数额。“中”，符合；首虏：首级；“率”，数额。
②直贯：直穿。“贯”，穿；如“贯穿”。
③与：动词，对付。
④益解：稍稍散开。“益”此处同于“稍”；“解”译为“散开”好。
⑤人色：意译为“面无人色”更好；李广“神色自如”，解为“神色自然”好。这要善从现代汉语中找恰当的代替词。
⑥后期：延误限期。“后”，在……之后；“期”，约定日期。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