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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爱情(外一篇)

题记:曾经有一个连载叫《非典型爱情》,说的是一个“有点毛病”的女孩。但是,稿子不小心遗失了。这一篇虽然说也叫“非典型爱情”,但是这不属于连载之一,只是之外另写的一篇即兴之作,因此,阴差阳错地留了下来……

从我弄破那个硬硬的壳,湿漉漉地钻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我原来是一只鸡。

那时候我特可爱,浑身黄色的绒毛,嗓音高昂尖锐。可没过多久就长出了厚厚的羽毛,压得我喘不过气不说,又不能飞,所以我到现在还在苦恼我为什么要长这堆没用的东西。

大概一个多月大的时候,主人就掰开我的双腿,强迫我展示了我最隐秘的地方。我当然不愿意,但是没有办法,它太强壮了。我讨厌它,但是它供应我食物,给我一个地方睡觉,我不得不在这住下来。

我不是一只特立独行的鸡,我也有朋友,“昂”就是其中一个。他是一只雄壮的公鸡,有这火红的冠子,漂亮的羽毛,厚实的胸脯,不像我,只有灰白色的羽毛。自从他长出羽毛,他就会了昂起头冲着太阳雄壮地歌唱,而我只能低声的咕咕,且声音干涩沙哑。我很羡慕他,羡慕他的一切。在一个黢黑的晚上,我趁其他的鸡全睡了,好好地诱惑了一把他。原来他也对我有意,于是我们便“那个”了。

从此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很快活,我想昂也是。

其实我很讨厌我的家,它又脏又破,而且,看不见太阳。我们总是被关在一个巨大的栅栏里面,活动的空间很小,每天就是吃、睡,我真担心我的身材会不再苗条,到时候,昂不喜欢我了可怎么办?!幸好昂从来不嫌弃我,他对我很好。

有一天,我突然觉得不舒服。可能是吃得太多,我的肚子开始疼起来,而且越疼越厉害。我痛苦地在地上转着圈,用我沙哑的喉咙呻吟着,企图引起注意,可是没有谁来关心我。只有昂,首在我身边,关切地看着我,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

就这么疼了很久,直到第二天天亮了,我的下腹部强烈的坠感之后,我大便了。可是感觉非常干燥,就像几天没有过之后的样子。我好奇地低下头一看,你猜怎么着?我生了一个蛋!一个白色的蛋!身边的大妈告诉我,我是只母鸡了!天哪!我好兴奋!我围着蛋又跳又叫,尽力唱出优美的旋律,可是那不争气的嗓子却只发出 “咯咯嗒--”的叫声。但是我仍旧欢叫着,仍旧庆祝着--这是我走向成年的第一步啊!虽然有些尴尬,但是对我很重要!

主人来了,大概是被我的叫声唤过来的,它一来就发现了我的蛋。我忙冲到蛋旁边,欢快地扑打着翅膀,对它说“瞧!我的!这是我的!”

主人笑了一下,捡起蛋,扭头就走了。

我有些失望,也有些愤怒,它为什么,凭什么把我的蛋拿走?!身边的大妈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安慰我说“别激动孩子!这是好事!”

果然。因为这个蛋,我的待遇提升了。主人开始单独喂我东西吃,而且都是一些很好吃的东西。为了吃到这些别的鸡吃不到的东西,我也开始努力多下蛋,从三四天一个到两天一个。

但是好景不长。

随着我下的蛋越来越多,主人把我的家搬到了另一个棚子里,和朋友们分开了。最不可容忍的是见不到昂了。虽然这里吃得更好,更干净,活动空间更大,但是见不到我日思夜想的昂,对我来说是最大的一件不幸。我的心情越来越差,我的思念越来越重,我开始绝食。听新家的鸡们说,我们都是因为会下蛋才搬到这里的,我们是更高级的鸡。鬼话!我才不稀罕我是什么阶级呢!我只要和我的昂在一起!听说,我们食物里面硬硬的颗粒就是一种专门的维生素和什么酸,吃了它就能下更多更大的蛋。好!我就不吃它!每次吃饭,我都故意挑麸子吃。我知道这东西是给低级的鸡吃的,肯定没什么营养,多吃它肯定就会不下蛋了。

苍天不负有心鸡!我终于慢慢地下的蛋越来越小,越来越少,后来干脆九七八天不下蛋了。

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主人把我搬回了原来的家。我好高兴啊!看到毛色灰暗的昂,我知道他也在想我,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彼此轻轻地告诉对方--我们再也不分离。

我开始喜欢这个又脏又破的家,因为昂在。但是我真的没有注意到大妈脸上的遗憾,和悄悄的叹息。

当我6个月的时候,主人开始每天带我们出去散步。那是一个比较嘈杂的地方,我们被关在笼子里,一排排摆在一个漂亮的铁架子上。周围全是跟主人一样的家伙。它们有的对我们视而不见,有的对我们指指点点,有些家伙还会把我们的一些朋友带走,走前会给主人一些彩色的纸。我见过那些东西,所以我知道那是纸,因为主人曾经用比那些大得多的纸铺我家的地板(原来我们的地板就是主人这么弄来的,唉!主人也是很辛苦的啊!)。等到那些家伙越来越少了,天快黑了,主人就把我们带回家。虽然在白天我不能再和昂在一起,但是,这成了我每天最大的快乐,可以看到外面的好多事情,还有好多的同类,我还认识了好多新朋友,比如鸭子、鹅等等。我真的好羡慕那些被带走的朋友们,他们终于可以离开那个肮脏的家了,终于可以在阳光下睡觉了。每天回到家,我就给昂讲述这一天看到的事情和朋友。这成了我们共同的快乐。

可是有一天,我看到了我不该看到的事情。

那天,有个很漂亮的女孩来到我们的笼子前,它喜欢上了我身边的小白。当主人向小白伸出手的时候,我们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小白也像中了大奖一样,自豪地把翅膀迎向主人的手。

可是这次,女孩没有马上带着小白走,它和主人说了几句什么,给了主人几张纸,就转身走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

后面的事,我们谁也没想到。

主人取出一把刀子,扳着小白的脖子,用刀在那上面轻轻一抹……

天啊!我看不下去了,整个笼子骚动起来,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主人把小白杀了?!

是的!主人杀了小白。而且,它还一直把小白的血控干,然后用开水烫他,把他一身雪白的羽毛拔了个干净。看着赤身裸体的小白,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白,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把小白开膛破肚,连内脏都揪出来,摆在我们面前?我无法再忍受下去,当时昏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家里了。大妈在我身边照顾我,昂烦躁地在旁边踱来踱去。

“大妈!”我失声痛哭“您知道么?小白他……”

“别说了!孩子!”大妈平静地把我揽进怀里“这就是命运!”

大妈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我们鸡就是为了死亡才生的。唉!其实所有的生物,出生都是为了死亡”

我惊诧了

“你看,在我们鸡圈里的所有的鸡都是为了杀掉,给像主人这样的人吃才生的。主人也是因为这个才无偿提供给我们食物和家。我们的宿命就是贡献出我们的身体,为人类服务。这是祖祖辈辈以来的传统”

“不!”我不敢相信“这不是真的!”

“认命吧!孩子!”大妈仍旧是那么慈爱“起初,你被带到蛋鸡圈的时候,我还为你高兴。因为那样你就可以在安逸的生活中多活几年,知道你老得跟我一样不能再下蛋又没有人类喜欢吃的时候,再回到这儿来自生自灭。可是你回来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昂。这是你的选择,我不能说什么。但是,如果你选择了你的昂,你就要面对你在这里的宿命。你现在还年轻,如果好好休息,多吃点好东西,还是可以生蛋的,那样你还可以回到蛋鸡圈。但是,选择是你自己做的。孩子!该是你考虑一下的时候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抬起头,望着昂锐利的眼睛。昂什么也没说,背过头去。

昂死了。这是我昏睡醒来听到的更加难以置信的事情。昂是被栅栏边的铁丝戳死的。主人一早把昂的尸体拿走了。可是我到现在也不相信,那是因为昂自己不小心剐在上面才死的,他是那么聪明和灵巧,他肯定是被谋杀的!肯定的!你们看我干什么?我们这么相爱,他怎么会作出自杀这么蠢的事情呢!?他不会的!他怎么会撇下我不管?难道他死了,我就会再生蛋么?他不会这么傻!

他们都说我受刺激疯了,我那是懒得理他们。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还专门挑最难吃的麸子吃。我知道,这样一来,我只会长胖,不会下蛋。我既然选择了和昂在一起,我就要面对这种宿命,不管昂是不是还在,我都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像昂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我的精神状态急转直下,我对任何事情再也提不起兴趣,更不顾大妈声声的叹息。每天照例被主人带出去,晚上回家。我想没了魂一样,没精打采。既然是宿命,那么就快些来吧,我希望快点有个人类把我带走,像对付小白一样,把我的肉身蒸熟煮烂,变成美味佳肴。那时候,我就可以在鸡的天堂见到我的昂。我们最终还是会在一起。

那天,真的有个老人看上了我。经过那么久的等待,我终于要走到宿命的尽头,我想着家里的大妈母亲一样的关爱,就要再见了,我平静得让我自己都害怕。

“这鸡怎么一点都不欢实啊?是不是病鸡啊?病鸡我可不要!你给我换一只吧!”

眼看着主人就要把我放回笼子了。我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的努力都将白费,昂还在那里等着我,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需要我的昂!不能再这么折磨自己了。我一定要证明我的活力,我要他们帮我完成我的宿命!

我灵机一动,朝着主人的手狠狠地啄了一口。

“啊呦!”

主人手一松,我被掉到了地下。

我想,我得跑两下,要让他们知道我的活力!于是我拚尽力气跑了起来。

这种感觉很怪。这是种没有束缚的感觉。不像在拥挤的家里,根本就跑不起来,而且周围也没有栏杆围着,想怎么跑就怎么跑。主人叫着在后面追我,那感觉好自在,好过瘾!我奔跑着。我相信主人的强壮,它会捉到我的。但是在它捉到我之前,我要尽情地享受生平第一次的也是最后一次的自由。

在一个水槽边,主人终于抓住了我。“怎么样?瘟鸡会跑这么快?”

“嗯。行了就是它了!”

当主人手中的刀向我的脖子靠近的时候,我想我是笑了。不光是为了昂,其中更多的是为了我的一生……………………

虽然说也叫“非典型爱情”,但是这不属于连载之一,只是之外另写的一篇即兴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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