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晚期虢国东迁

　  20世纪50年代，在河南三门峡地区发现大型墓葬群，共有墓葬234座，经研究认定为虢国墓地；90年代又在此相继发掘一批高规格的墓葬，其中M2009出土各类器物3600多件，引起学界高度关注。俞伟超先生指出：“上村岭虢国墓地所出遗物，形态变化不大，可见时代是很接近的。上村岭以南的李家窑遗址，已基本上可推定为此虢的上阳故址，文化层堆积不厚，可见延续时间不长。无论是墓地所出遗物或是遗址文化层所出陶片，皆属一般所推定的两周之际的东西。”三门峡的虢国是由西虢迁徙而来，学术界对此并无异说，争议最大的莫过于虢国东迁的时间，大体有西周晚期、两周之际和随周平王东迁而来三种看法。

      文献中对虢国的记载

　　由于文化面貌不易区分，只能依靠文献来确定，而对文献的解读不同，也就造成时至今日关于三门峡虢国墓地年代的种种聚讼。清华简《系年》就有关于虢国的记载：

　　周幽王取妻于西申，生平王。王或娶褒人之女，是褒姒，生伯盘。褒姒嬖于王，王与伯盘逐平王，平王走西申。幽王起师，围平王于西申，申人弗畀，缯人乃降西戎，以攻幽王，幽王及伯盘乃灭，周乃亡。邦君诸正乃立幽王之弟余臣于虢，是携惠王。立廿又一年，晋文侯仇乃杀惠王于虢。周亡王九年，邦君诸侯焉始不朝于周，晋文侯乃逆平王于少鄂，立之于京师。三年，乃东徙，止于成周。

　　从以上记载可知，幽王死后，余臣在虢国被拥立为王，这对研究虢国东迁无疑有重要价值。在探讨这一问题前，先梳理一下有关年代，整理者认为“周亡（无）王九年”是幽王死后九年。我们赞同这一观点，同时这里的“九年”也是携惠王九年，因为就这段历史而言，周幽王是宗周末君，幽王死，宗周灭。而周平王是东周始君，携惠王虽然刚开始被邦君诸侯所承认，但既不是西周之君，更不属于东周，地位尴尬，最后还落得被杀的地步。虽然被“立二十一年”，但携惠王没有被以平王为正宗的史家所认可，为了纪年说明平王被晋文侯立于京师，《系年》无奈用了“周亡王九年”来表示。

　　《国语·周语上》记载：“十一年，幽王乃灭，周乃东迁。”给我们的印象是幽王死后，平王当即东迁，但这只是一个逻辑关系，司马迁未能看到两周之际的史料，因此在撰写《史记》时将幽王死与平王东迁看作是时间上相继发生的事件。现在，我们才知道当时情况并非如此，而 《左传》昭公二十六年所记“至于幽王，天不吊周，王昏不若，用愆厥位。携王奸命，诸侯替之，而建王嗣，用迁郏鄏”一段，正与《系年》记载相合：幽王昏庸导致被灭，接着携惠王余臣被拥立，因为“奸命”，导致诸侯不再朝贡，最终晋文侯拥立平王，东迁洛邑。

　　虢国东迁始于西周晚期

　　虽然当前学界对“周亡王九年”还有不同看法，但无论怎样理解“周亡王九年”，平王的东迁都是在携惠王被立之后。在携惠王统治的21年里，一直都居住在虢国，所以虢国随平王东迁而来的说法不能成立。关于此点，李学勤先生已经指出：“当时的虢肯定已经不是在今陕西宝鸡的西虢，而是迁到了今河南三门峡（旧陕县），否则晋文侯就不可能到虢国把余臣杀掉了。”

　　依据当时的政治形势，西申联合西戎攻灭幽王，“戎成不退，饥成不遂”。戎指犬戎，可见平王集团已经无法掌控关中的局面，这无异于“引狼入室”。继位为王的余臣和负责捍卫王畿的西虢自然也丧失了生活空间，所以此时的虢国当已搬到了三门峡附近，而只有虢国东迁，远离戎祸，“邦君诸正”才有足够的能力拥护余臣。晋文侯将平王立在京师，就是瞅准了邦君诸侯舍弃余臣的时机。平王东迁，也与寻求诸侯的支持有关，李峰先生曾从地理环境角度进行分析：“三门峡位于东西部交通的一个关键位置，而平王领导下的新王室要获得东部众多诸侯们的支持则必须穿越三门峡。所以这样看来，越过虢氏宗族的障碍，离开渭河谷地，向东寻求东部诸侯们的直接保护实为平王的明智之举。”这一看法正印证了《系年》的记载。综合来看，“周亡王九年”是携惠王余臣与平王势力较量的关键拐点，余臣在此时失去了东方诸侯的支持，平王才能成为正统。

　　实际上，传世文献关于虢国在西周晚期已经东迁已有明确记载。如《国语·郑语》记载了史伯与郑桓公的对话：“王室将卑，戎、狄必昌，不可偪也。当成周者……西有虞、虢、晋、隗、霍、杨、魏、芮……其济、洛、河、颍之间乎！”此处将虢与虞、晋等放在一起，可知虢与这些国家相距不远，应是地处三门峡的虢国。但学者认为史伯的预测是事后才写的，不能当作信史；幽王“七年虢人灭焦”的记载也因出自“伪书”今本《竹书纪年》而不被采信。《系年》的公布，为史伯的说法增添了证据，也印证了虢人灭焦应确有其事。

　　由此看来，虢国至少是在平王东迁以前就存在的，考虑到大规模城址的修建，虢国的东迁应在西周晚期已经开始。携惠王余臣曾在这里生活21年，一直由虢国支持和拥护，虢君的地位肯定要高于一般的诸侯，由此不难理解虢国遗址某些高规格现象。同时，虢国墓地还发现了大批商代及更早时期的玉器，其规格之高、数量之多超出了同等级诸侯国墓葬，联系到 《逸周书·世俘》篇所载“凡武王俘商，得旧宝玉万四千，佩玉亿有八万”，则这些“宝玉”很可能是从继承了幽王“衣钵”的携惠王那里得来的。

　　（作者单位：烟台大学人文学院中国学术研究所）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