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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世界不平凡的人

在路遥先生诞辰70周年之际,特复发此文致以衷心的怀念

根据路遥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人生》轰动全国,路遥好象一夜窜红。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又连续播放了他的长篇巨著《平凡的世界》,使路遥声名大震。

西安笔会期间,在陕西省作家协会组织的座谈会上,我见到了当代著名作家路遥。

陕西文联作协住址,就是著名的原高桂滋公馆,和张学良公馆隔道相望,院落里青砖灰瓦,幽雅清静。当年西安事变,周恩来在宋子文、宋美龄兄妹的陪同下,就是在这里与蒋介石会晤,达成了停止内战共同抗日的和平协议。

主持会议的北京老师,事先就告诉大家,今天是路遥老师主讲,说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好,希望大家不要过多纠缠。他和路遥好象很熟悉,正式向我们介绍时,还拍着路遥的肩膀开玩笑说,我们大家很幸运,差一点就见不到路遥老师。

路遥苦笑了一下,好象很随便地说了句,凭天由命吧。

会议室里,立即爆发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我们大家都理解,路遥是舍不得离不开这片生他养他的热土。

路遥现为中国作家协会陕西分会副主席,专业作家。我一直以为路遥姓路,今天我们才知道,路遥原名王卫国,这路遥是他的笔名。

路遥出生于陕西黄土高原的一个穷苦农民家庭,七岁时过继到同样贫困的延川县农村伯父家,才得以上学,后考人延川县立中学,1969年初中毕业后回乡务农,曾在农村小学教过一年书。1973年进入延安大学中文系,其间开始文学创作。毕业后在《延河》杂志社任编辑。1980年路遥发表了小说《惊心动魄的一幕》,获第一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1982年又发表了小说《人生》,获第二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根据这篇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获第八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1988年,他创作了百万字的长篇巨著《平凡的世界》,小说还未最后结稿,即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连续播放。

说路遥身体状况不好,我倒真没看出什么,兴许是我的眼神太差。路遥的穿着很朴实,夹克衫牛仔裤旅游鞋。他看上去虽然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些,但并不瘦弱。在我印象中,路遥好象是属于那种大骨架粗体型的人,他出身农民,也不象农民,在我看来,他倒很象个干体力活的工人。

路遥今天主讲的题目是“平凡的世界平凡的人”,可我感到,路遥是平凡的世界中不平凡的人。他主要给我们介绍了这篇小说的构思和创作过程。他写这部小说,是在电影《人生》火暴轰动之后。所以读者的期望值也就更高,这对他来说,创作难度也就更大。

实际上,中篇小说《人生》是路遥真正的成名作,主人公高加林成了那个时代,青年人敢于向命运挑战的青春偶像。《人生》从小说到路遥亲自担任编剧的电影,打破了以往人物形象,只是简单的好人和坏蛋之分,充分展示了人物思想感情的复杂多变,在社会上引起极大反响,奠定了路遥走向成功的基础。

1985年秋天,路遥来到一个基本上与世隔绝的地方,铜川陈家山煤矿,开始了他的另一次文学远征。

 少年路遥,在特殊时代的特殊环境中长大,沉重的生存压力,贫穷饥饿歧视屈辱折磨着他,这种原始的自然文化状态,形成了他自卑愤慨的性格。

青年时代的路遥,奔波在城市与乡村之间,他最熟悉的生活,就是城乡交叉地带。文革时的狂热追求,回乡后的孤独苦闷,接连不断的奋斗挫折落第失恋等精神创伤,锤炼了他独特的心理素质。

同时,这些也成为路遥小说创作的基本素材。于是,路遥通过文学创作,自觉不自觉地把这种超越自卑和苦难的情结,自身的体悟和社会生活经验,全都投射到小说的主人公身上。他说,小说是庄严的谎话,但写小说,必须要写实话,说真话,讲心里话,以心换心。写作是心的交流,心的对话,心的剖析,心的表白。你要用普通劳动者的感觉感受事物,才能打动人感染人。

路遥说,艺术是一种和谐,恰如其分即是和谐。他以宏大的文化视野,在近十年间的广阔背景上,通过纷繁复杂的矛盾纠葛,刻画塑造出一系列纯朴善良有进取心的农村青年形象,和社会众多各阶层人物,带有浓厚的乡土气息。这部作品,全景式地展现了在大时代的历史进程中,中国城乡的社会生活和人们思想感情的巨大变迁。 

 这部长篇小说几经易稿,几经易名,最后定稿为《平凡的世界》。整整六年,路遥燃烧着自己的生命,缎铸了这部伟大的作品。 

那真是一场名符其实的文学征战,创造的过程艰苦卓绝。路遥说,任何简单的创作,都要比复杂的模仿困难得多。有时为了写一小段优美的文字,就要付出沙里淘金般的艰苦劳动,每一次创作都要全身心地投入。路遥说自己对素材的使用特别疯狂,几乎是掠夺性的。

会场上出现了参差不齐的笑声。

路遥说当时,他每天工作平均都在十八个小时以上,不舍昼夜,分不清春夏秋冬,甚至都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每天感觉浑身如同烈火在燃烧,眼睛血红视线模糊,鼻孔口角严重溃烂……路遥说,写完第二部的时候,他几乎就要支撑不住了,身体状况不是一般地失去弹性,而好象是弹簧整个地被扯断了。病魔已经缠上了这个忘我工作的人,但这些他都顾不得了,此时他已经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随着书稿一天天接近完成,他的身体也一天天垮下来。路遥说,那是我第一次严肃地想到了死亡,我看见死亡的阴影,正从天边铺过来……当身心极度疲惫日见衰竭的路遥,为《平凡的世界》划上了最后一个句号时,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手中的笔,从窗户扔了出去!

然后他跑进卫生间,用热水洗了脸。面对镜子里的路遥,他说自己被吓呆了!踢住卫生间的门,象个小孩子一样地大声哭起来。

对这部还没有正式发表的长篇巨著,路遥说自己心里一点儿把握也没有。他曾和朋友们探讨说,这《平凡的世界》,要么,是巨大的成功,要么,就是彻底失败。

路遥成功了!《平凡的世界》由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送了全书,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将其拍摄成十四集电视连续剧。这是不是巨大的成功呢?

路遥还告诉我们说,作家对人生要有独立的体验,首先要有独立的人格。要好好体验生活,理解生活,在生活中发现自己的东西。每个人的生活中都会有辉煌的瞬间,要及时抓住它,不惜任何代价!要注意,这样的机遇不多!

路遥的讲话,赢得了大家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我这是第一次听到一个作家,如此坦诚布公地如此推心置腹地,讲述自己的创作过程和成功经验。今天我似乎才真正明白,一部作品的诞生,不仅是智慧的产物,而且还是顽强毅力和艰苦劳动的结果。

大家渴望和路遥老师继续交流,还有许多话要问,还有许多话要说。可主持会议的老师不由分说,已经把路遥老师挟持出会场,引起场内一阵骚动和窃窃私语。

我随口说了句,路遥老师不瘦啊?西安文友说,浮肿啦!我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重起来。

好在陕西作家群是一个实力特别雄厚的创作团队。这里有著名女作家李天芳,著名文学评论家王愚,著名作家陈忠实,著名作家贾平凹(在外进行封闭创作),都是当今闻名于世的文坛宿将。

听到路遥逝世的消息,我感到很震惊!也很难过。立即坐下来改写了这篇文章的结尾。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正如路遥自己所预料,和我们所期待的那样,路遥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

1991年,在全国最高文学奖——茅盾文学奖的评选中,《平凡的世界》以其恢宏的气势和史诗般的品格,在激烈角逐中脱颖而出,以榜首位置赢得了殊荣,路遥还代表获奖者发表了获奖感言。《平凡的世界》是一座中国当代文学的精神丰碑,是一部激励青年奋斗的不朽经典。 路遥用短暂的一生,演绎了超越苦难的世纪传奇。

路遥是个视文学如生命的人,他是真正用生命在写作。以往,他一直在写作中生活。现在,他继续活在自己的作品里。著作永存,路遥永生。

我觉得路遥活的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了。他英年早逝,以42个短暂的春秋,创作了《平凡的世界》,创造了人生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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