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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神人榜(上)——入世大侠出世佛

鲁智深,艺名花和尚,天罡位列13位。

需知,梁山四大常委之外,排序大体按兵种序列,依次为马军、步军、水军。此位置很是靠前,甚至超越了马军五虎将的双枪将董平。在步军统领中,更是位列第一。

金圣叹曾点评:鲁达自然是上上人物,写得心地厚实,体格阔大。论粗卤处,他也有些粗卤;论精细处,他亦甚是精细。


张恨水《水浒人物论赞》:智深兄者,喝酒吃狗肉且拿刀动杖者也,然彼只是要做便做,并不曾留一点渣滓。世之高僧不喝酒,不吃狗肉,不拿刀动杖矣,问彼心中果无一点渣滓乎?

泰山学派宗师李贽高度评价:仁人、圣人、勇人、神人、罗汉、菩萨、佛。儒、道、释,三家的最高目标,全部赠送。

世人看大师,从威震一方的提辖,到避祸四处的逃犯、削发为僧的和尚,再到占山为王的大王,征战四方的将军。在我看来,大师始终未曾改变,我心光明,坦荡而为。

梁山好汉中,首次与宋江见面,基本的套路:先是误会,要杀要绑;再到忏悔,懊恼不已;然后幸会,起身下拜。唯一能让宋江尊为大师的,唯此一人,绝无分号。江湖上义士甚称吾师清德,今日得识慈颜,平生甚幸,足见,大有其独到之处。

一、扶贫济困,见义勇为

梁山第一条好汉出场,乃是史进,所谓“进史”也。根据戏份安排,但凡第一个的,一般都非主角。由史进寻师,引出鲁提辖登场,开启了水浒的第一个高潮。


鲁提辖与史进、李忠,在潘家酒店喝酒助兴,交流枪法。听到隔壁有人哭泣,一问方知:镇关西郑大官人,强娶金翠莲为妾,虚钱实契,三月后郑夫人将翠莲赶出,且索要三千贯。听完父女二人哭诉,鲁提辖怒火中烧,奋然起身,要去收拾郑屠。

李忠、史进二人,抱住鲁达,三五次方才劝回。大宋子民,大都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啼哭与我和相干?能喊来了解情况,表示慰问,感慨一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已属难得。这位提辖官,居然不顾身份,亲自出手,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结果,鲁达当时忍气坐下,赠父女银两。“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地睡了”,目睹弱势群体被欺,气都不顺,足见侠义心肠。次日一早酒店相送,再到状元桥找郑屠,激其动手,三拳两脚,便将其报废。

避祸的鲁提辖,削发为僧,法号智深。路过桃花村,从刘太公口中得知,年芳十九的小刘姑娘,被桃花山的大王看上,不论准岳父同意与否,要纳为压寨夫人。岂有此理,路见不平,洒家出手。

鲁大师很艺术地告诉刘太公:“酒家在五台山智真长老处学得说因缘,便是铁石人也劝得他转。今晚可教你女儿别处藏了。俺就你女儿房内说因缘,劝他便回心转意。”一听五台山来的,智真长老的高足(智真、智深,更像师兄弟),那必然是佛法高深,禅机精妙,刘太公顿时心宽颜开。


等到小霸王周通,以新郎官的心情,急匆匆地摸进房中时,妙龄美女是没有的,怒目和尚是恭候的。没有骑上,反被骑着,被打的鼻青脸肿,“众人灯下打一看时,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赤条条不着一丝,骑翻大王在床面前打。刘太公内心的悔恨,犹如万马奔腾,有这么做思想工作的吗?

桃花山的小霸王,遇到鲁大师,小霸王成了小王八,桃花运被打成桃花脸。那也没办法,小霸王的大哥,打虎将李忠,那是大师的小弟。这门强扭的婚事,终被成功劝阻。

在提辖之位,见不平事,毅然相助;处通缉之身,见不平事,伸张正义。扶贫济困,当得上“义”字。

二、不畏权贵,敢作敢当

大师此人,堪称威武不能屈。

相国寺中,林冲与鲁智深初次相识,相逢恨晚,结拜兄弟。突然,女使锦儿急急来告,林娘子遇到无赖。林冲匆匆一别,跳过围墙,直奔岳庙。

见爱妻被人当街调戏,林教头勃然生色,敢在本教头头上动土?禁军枪棒教头,岂是浪得虚名,直接上前,一招拿下,正待老拳狂殴,怎么会是领导的干儿子?万一打坏了,领导会怎么想?把那后生肩胛只一扳过来,喝道:“调戏良人妻子当得何罪!”恰待下拳打时,认得是本管高太尉螟蛉之高衙内……先自软了。

高衙内不高兴了,一副主人神色,理直气壮地责问林冲:干你甚事,你来多管!此纨绔子弟,欺男霸女习惯了,被制止反倒不自在。书中说“原来高衙内不晓得他是林冲的娘子;若还晓得时,也没这场事。”这是典型的找场子,高衙内知是林娘子后,并未住手,反而变本加厉,坑蒙拐骗,无所不用。

而鲁智深则不然,他提着铁禅杖,引着那二三十个破落户,大踏步抢入庙来。林夫人受辱,丈夫沉得住气,智深替林冲着急,要追去厮打。反倒是林冲一直在耐心劝说,智深怒气冲冲,“你却怕他本管太尉,酒家怕他甚鸟!俺若撞见那撮鸟时,且教他吃酒家三百禅杖了去!”


及至林冲被陷害,发配沧州,路过野猪林,董超、薛霸准备下手时,鲁智深跳出来,提着禅杖,轮起来打两个公人。林冲仍对体制心存幻想,期盼着能够安心服刑,刑后归来,继续为大宋事业奋斗,劝说鲁智深手下留情。鲁智深喝道:“你这两个撮鸟!酒家不看兄弟面时,把你这两个都剁做肉酱!且看兄弟面皮,饶你两个性命!”

欺负我的兄弟,不管高太尉低太尉,一律敢打;谋害我的兄弟,不管是董某人某人,一律敢杀。

不畏显贵,不惧权臣,当得上“敢”字。

三、有勇有谋,粗中有细

鲁达火爆脾气,又蔑视权贵,能做到提辖官,自有过人之处。除了武力超群,更有张飞绣花,粗中有细的谨慎。

拳打镇关西事件中,他先是了解信息,问金家父女姓名住处,郑屠肉铺地址。再是送金家父女上路,次日一早去酒店,送他们平安上路(事实证明,如果不是他在,店小二都会不放行),为了防止店小二追赶,他“掇条凳子,坐了两个时辰,约莫金公去得远了,方才起身”。再是去收拾郑屠,他很有策略,采用激将法,逼的郑屠跳到街上,手执利刃,出手理由极其充分。最后是应急处理,原想殴打一通出出气,谁知这个镇关西太不经打,三拳就毙命,故意大声说:“你诈死,洒家和你慢慢理会然后回家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一道烟走了。


大闹桃花山时,先让刘太公宽心,说他乃五台山高僧,擅长说法,能够让铁石之人回头,刘太公才同意让智深大师试试。如不用此法,直接说拳脚功夫了得,刘太公世居桃花村,岂敢让他插手。等到李忠、周通折服,鲁智深劝说完毕,为巩固效果,防止小霸王反悔,逼周通折箭为誓。此事做得不留一点后遗症。

大闹野猪林时,与林冲对话,更见鲁达细致之处。林冲被发配,四处打探消息,“听得人说监在使臣房内;又见酒保来请两个公人”,于是据此找到林冲。林冲在酒店被两人折磨,大师原拟当即杀此两人,因酒店人多,恐防救了。于是先投林子,守株待兔。四人用餐时,董超薛霸贼心不死,问及“不敢拜师父在那个寺里住持?”智深笑道:“你两个撮鸟,问俺住处做甚么?莫不去教高俅做甚么奈何酒家?别人怕他,俺不怕他!”大师笑了,跟我玩,经验太少了吧?餐后,林冲问及:师兄投哪里去。鲁达知道此二公差身负使命,杀林之心不死,说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酒家放你不下,直送兄弟到沧州。临别之际,给公差三二两银子,算是差旅补贴,宽其心,再一禅打折松树,算是政治施压,惧其意,软硬兼施。林教头得以平安抵达。

行侠之事,做起来固然快意。但只顾过程,不管结果,往往会行侠者得名,弱势者受害。而大师出手,有勇有谋,彻底根治,当得上“智”字。

四、急人所想,待人至诚

急人所急,待人至诚,可谓梁山第一人。

林冲遇难,刺配沧州。作为刚结拜的大哥,鲁智深没接到任何求救消息,但这不妨碍他对此事的上心。从开封到沧州,行程逾千里,鲁大哥一路相陪,从暗中保护,到直接护送,前后近一月。相比而言,宋头领、柴大官人的出手大方、见面赏银,做起来则简单多了。


鲁智深在十字坡,被孙二娘麻翻,所幸被菜园子张青所救。等到鲁智深坐镇二龙山,数次相邀张青夫妇上山。毕竟十字坡孙二娘的人肉包子,名头太响,非久留之地。张青道:青州管下一座二龙山宝珠寺。我哥哥鲁智深和甚麽青面好汉杨志在那里打家劫舍,霸着一方落草。他那里常常有书来取我入夥;我只为恋土难移,不曾去得。

三山聚义打青州,二龙山正式被梁山并购。一时间,梁山战斗力之强,几近巅峰。有了好的立足地,花和尚又想起结交老弟史进。少华山山势不险,能将不多,安全系数不高。于是,他向宋江建言,邀史进上山,得允后甚是开心,与武松同去。花和尚鲁智深来对宋江明道:智深有个相识,是李忠兄弟徒弟,唤叫九纹龙史进,见在华州华阴县少华山上,自从瓦官寺与他别了,无一日不在心上。今酒家要去那里探望一遭,就取他四个同来入夥,未知尊意如何?

听到史进被抓,心急如焚。朱武等人相邀上山,一边商议相救之事,一边杀牛宰马招待。兄弟被抓,心中大乱,那有什么心情吃饭。鲁智深说道:史家兄弟不在这里,酒是一滴不吃!要便睡一夜,明日却去州里打死那厮罢!武松、朱武等苦劝,待梁山大队人马,攻打华州,如此方才靠谱。鲁智深很着急,道理是这般,但等到山寨来人,史家兄弟性命不知那里去了。次日四更天,悄悄起身,独自一人到华州城中相救。


急人所想,待人赤诚。有福同享,有难独挡,当得上“诚”字。

五、通达透彻,大彻大悟

鲁提辖成为鲁智深,在五台山出家,实属无心之举。从细节上看,常喝酒吃肉,爱动刀动枪,并不适合,然光明磊落,内心坦荡,大有慧根。颇有几分“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的自在形象。

当时赵员外带着鲁提辖,其夫人金莲的恩公,到五台山剃度。首座眼光很独到,扫了两眼,便下结论:此人双眼凶险,不适合出家。然后向智真长老建言:形容丑恶,相貌凶顽,不可剃度他,恐久后累及山门。

宋江启动招安计划,热烈盼望朝廷收编。作为郓城小吏,偏居小城,内心始终向往朝廷之繁华,不知朝堂之龌龊。武松、李逵等人,都领教过官场之黑暗,立即跳出来,大唱反调。鲁智深甚为洞彻事理,说:“只今满朝文武,俱是奸邪,蒙蔽圣聪。就比俺的直裰,染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招安不济事!便拜辞了,明日一个个各去寻趁罢。

征方腊归来,路过杭州,夜间在僧房休息。听到钱潮潮信,鲁大师心中忽然大悟,拍掌笑道:俺师父智真长老,曾嘱付与洒家四句偈言,道是“逢夏而擒”,俺在万松林里,活捉了个夏侯成;“遇腊而执”,俺生擒方腊;今日正应了“听潮而圆,见信而寂”,俺想既逢潮信,合当圆寂。烦与俺烧桶汤来,洒家沐浴。

当即讨要纸张,写几句人生总结。然后焚香,静坐禅椅,自然天性腾空。众人看时,只见上面写着: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在世间走此一遭,当过官,落过草,招过安,征过大辽,讨过方腊……在钱塘江畔,顿时醒悟,今日方知我是我,如此通达透彻,当得上“悟”字。

爱交友的鲁大师,梁山三十六天罡中,位列天孤星。初不了解,后细细想来,也很恰当。

同他的三位好友相比,史进重义气,但他救朱武等人,烧了家园也曾有过后悔;鲁智深不然,为救金莲,丢了提辖官,为救林冲,和尚没得做,何曾后悔?林冲好本事,但他委曲求全,四处妥协,而鲁达心地纯正,率性而为。武松名声响,但他更多是私怨,报仇或替人出头,而鲁智深磊落,很少为自身利益出手,更多是为了道义。如此看来,确实“孤”了一些。

孤又何妨。

有此人,江湖中多出几分温暖。有此友,生命中多出几多暖色。

几多江湖事,付诸笑谈中。

君若有雅兴,长按可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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