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谦卑渺小的生命能快乐地过一辈子,是宇宙间之至美。
前些日子居家,闲着无事,从旧书堆翻出一本《浮生六记》,重新翻阅了一遍。第一次读《浮生六记》,是在高中时候。那时年少,心中唯一的执念是怎么跳出农门,读书的主要目的,也只是为了丰富阅读,扩大视野,对于别的东西想的很少。年过半百再读这本书,忽然发现,沈复之所以凭借区区一本只能叫小册子的《浮生六记》留名中国文学史,并不是因为他的文章多么好,而是因为书中的一个人物——芸娘。用现在的话说,芸娘有一个有趣的灵魂,是一个能把日子过成了诗的女人。
对于世间男女而言,人生多是平平凡凡,日子多是平淡如水。没有波澜壮阔,没有惊天动地,难道就必须是乏味?
两百多年前,这个叫陆芸的苏州女子,将布衣蔬食的生活过得妙趣横生。
纵然陷入困窘,依然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简朴而精致。
林语堂说,她是中国历史上最可爱的女人,并大赞:“我真诚地相信,一个谦卑渺小的生命能快乐地过一辈子,是宇宙间之至美。”被誉为史上最可爱的女人和中国第一美人,并不是因为芸娘真的多么美丽,而是她和沈复意趣盎然的生活,羡煞了无穷无尽的后来人。正如朱奇志在《浮生六记》的序中所说:与《红楼梦》大观园中的女儿相比,芸娘比黛玉柔和,比宝钗淡雅,比探春体贴,比湘云豪爽,比妙玉多一分人间烟火。与当今时尚女郎相比,芸娘则多了一分内涵,一分古雅,一分矜持。她最可贵处,便在于她的生动和丰富,她满足了读者各个层面的需求:温柔可人的红颜知己,有情调的浪漫情人,居家过日子的贤妻良母。一个有趣的灵魂,总能让庸常的生活充满闲情逸趣,时光在他们的生活里便慢了下来。做一个有趣而快乐的人,应该是生命唯一的主题。做人最重要的,还是要活得有趣,活得开心,不是吗?活得有趣,与文化水平、社会地位、经济收入没有关系。活得有趣,不是夜夜笙歌,灯红酒绿。也许你会说,在匆忙的现代社会中,闲很奢侈。在焦虑充斥的日常里,从容可遇不可求。世俗的评判,现实的压力,让人来不及思考与回味。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匆匆上路,被生活裹挟而行。科举失意,落榜后,流落京城的他,消沉、焦虑,看尽世间冷眼。书生选择了从心,并发愿:一愿识尽世间好人;二愿读尽世间好书;三愿看尽世间好山水。数年后,书生的生活常态变成了“高山流水,任意所如……偕二三知己,抱膝长啸,欣然忘归。”饱读群书的他,又顺便按照自己的生活理想和审美趣味,将五十余部经史子集中的好句好段摘录下来,集结成书,用以自娱。因为书的内容,像把利剑“一扫世态俗情”,被命名为《醉古堂剑扫》。因为《醉古堂剑扫》前的序言,书生的名字也被传了下来:陆绍珩。“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醉意、古意、剑意、侠气,大量的金句、美句,让书商们看到了商机。到了清朝,为扩大传播度,书商们假托这是明代大儒陈继儒所作,改了新名字:《小窗幽记》。陆绍珩的从心,给自己的人生找到了的乐趣,让自己的生活从此高山流水,云卷云舒。这本书,也自此成为“中国修身养性三大奇书之一”。因为文美、意深,数百年来,无数人将其视作写文没灵感时的救星。更有很多人,将其放在枕边,睡前读一读,涵养心性。成功肯定会充满欢乐,失败却并一定要愁眉苦脸。关键在于,找到让自己开心的生活方式,这比什么都重要。他是一流戏剧家,自组戏班,自编自导自演,有《风筝误》《凰求凤》《玉搔头》等多部戏剧作品传世。他是一流的出版人,组织编绘了《芥子园画谱》,问世300多年来,风行于画坛,是学画必修之书。齐白石、潘天寿、傅抱石等难以数计的中国画名家,都以此开启绘画之门。他是一流的旅行家,“三分天下几遍其二”,“名山大川、十经六七”,“四海历其三”,中华大地的奇山秀水到处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还懂美容造型、精通室内设计,还能主持修建园林建筑,业余搞些发明……有人说,他是400年前的冯唐、马未都,是中国女人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他是李渔,被后世誉为“中国戏剧理论始祖”“世界喜剧大师”“东方莎士比亚”的李渔,东方古典休闲文化的集大成者的李渔。一本《闲情偶寄》,汇总了他毕生的生活经验,记下了他对生活的真正理解和毫不妥协。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趣的人生不单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而是无论是风雨晴露,内心总是安然,从不放弃生活。无趣的人,往往太过强调生活的意义,凡事总喜欢问一句: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和有趣的人相处,会让你发现,生活原来还有其他的存在方式。人生不易,对于一个有趣的人来说,生活的点滴,无处不是乐趣。湖南电视台主持人汪涵,在节目里给嘉宾做葱油面,随口说道:“翻炒就是情感的升温,糖醋就是情感中的蜜意,做一碗面条何尝不是柔情。”这就是有趣的灵魂,突然就觉得一碗面条好像有了灵魂,一碗面条里突然就有了一种温暖。著名的文学大家木心,1971年被捕入狱,在被囚禁的日子里,他用偷偷截留下来的纸张,写了65万字的《狱中笔记》,还在纸上画着手绘钢琴的黑白琴键,好像给他一张纸,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莫扎特和巴赫的协奏曲,每天自得其乐。
诗人说:“人心是不待风吹而自落的花。抱着从容恬淡的心态过日子,一年都显得漫长无尽;抱着贪婪执着的心态过日子,纵有千年也短暂如一夜之梦。”红尘扰扰,留一颗有趣的心,让柴米油盐充满温馨,在每个夜晚睡个好觉,做个好梦,没有任何人和事值得你透支生命。世事纷繁,切记不能自我折磨,这样做的结果大多是:感动了自己,恶心了别人。人生的最高境界是跟自己和解,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心中爱的人活成自己,活出趣味。学会取悦自己,放空自己,有趣地活着,才是人生的完美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