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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梦徊之我的一九七七年*大学?大学!大学!!

    估计当时但凡是有年轻人聚集的单位,都会出现这样我一生都忘记不了的盛况。在不影响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几乎所有适龄的青年人都开始了跃跃欲试的准备活动,以迎接有可能改变命运的一搏。

    我当时工作在一家区级医院,职工大约600人,其中在那次考试允许范围内的年轻人大约150人,在我的记忆中,当时有120几个人决定了报考。于是,在年轻人较多的科室里一有机会,大家就聚到一起,以两件事情为主题,开始热烈的谈论:一是互相切磋交流一些难题什么的,算是备考知识,再就是讨论要报考什么学校,算作是憧憬未来吧。

    从初秋开始,这样的气氛越来越浓厚,到了考试前的十月便到达了顶峰。到了最后的阶段,市区里所有比较好的中学,都在校方的组织之下,或者在老新老学生的鼓动及在校方的默许之下,举办了各式各样的、并不以赢利为目的的补习班。这样的补习班的盛况估计会是空前绝后的——一般在开始前一两个小时就开始有人前去占座儿,及得快到了开始的时间,则变得热闹极了,从经过了十年社会历练的“老三届”,到还几乎是稚气未脱的应届还没有毕业的少年,不管认识不认识,大家拥挤一起,交头接耳地在热烈交流。而等到老师往讲台上一站,无论是多大的教室里,立马鸦雀无声,只留下老师或理性或激情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经历了文革时期斯文扫地的待遇,乍遇这样重视,很多老年的教师焕发了全部的热情,恨不得一下把所有的知识灌输到这一大房间里的青年人的脑子里,急切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比台下的学生更甚。

    我曾经上过的中学当时被压缩为初高中合一,共四年,由于时间缩短,很多课目也就被取消了。比如,物理、化学就被合成了一门所谓的“工业基础知识”,而植物、动物什么的就被合成为所谓“农业基础知识”,这样一来,我们高考的不多的几门课——语文、政治、数学、物理、化学中,我竟然有两门根本就没曾学习过。幸好在七七年的考试时,大约是考虑到了这样的因素,因此物理化学两门被合成了理化一门,共100分,这样我才稍得安心。但是无论如何,没有学过的课要去考总是心虚的,于是开始了恶补。

    好在当时我母亲在中学工作,也是老教师了,各个学校的熟人很多,于是我就开始了到处求学的过程。

    记得第一次去参加一个老教师在一个当时在一家省级单位工作的老学生的办公室里举办的小型补习班时,除了我之外全都是年过三十的老三届学生了,老师寒暄几句后就开始了对初中物理知识的系统复习,看着那些老大哥大姐们对老师提问的熟练应答,我简直是正月十五吃汤圆——不知道从哪里进的糖呢。一天下来,听的我头晕脑涨,回到家里,老师还特意暗地告诉我妈妈:看来小Q(我的小名)物理得加把劲儿,我看他的眼神怎么觉得他从来没有学过物理似的!

    岂止是物理,化学更糟糕,于是只好把大量的精力都放在这两门课程上了,对于比较有把握的语文、数学、政治则是看也没看。

    在妈妈的几次叨叨之下,终于去找一个很有名的语文老师辅导了两次语文。他判断说第一年考试语文,应当是不考语文知识的,就做一篇作文,因此作文要好好准备。他出一题目让我当场作文,作的倒是不慢,但是完了他一看就皱了眉头,说:不成!这文最多能得六十分!明天还得来继续作!次日如约又去,按他的命题又作一文,看毕,他眉头稍展,说:这次可以得到八十几分了,还得多作几篇,以期稳定成绩。无奈别的科目压力更大,我便一去不复回头也。

    到了考试前一天,妈妈又在唠叨,我只好应景背了三道政治题,不料运气超级好,居然一举全都押中,那可是三个二十分的大题啊。

    盼望已久的考试总算到了,怀了丑媳妇儿去见公婆的忐忑,奔赴了考场。

    记得第一天考试是语文,我觉得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卷子发下,由坐在第一排的我向后传。我传走后拿了自己的卷子一看,简直是心花怒放——题目与当时那老师为我出的并说我可以得八十分以上的题一字不差!于是我也顾不上听监考老师对题目的解释了,凭了记忆,开笔便写,等老师解释完大家开始答卷时,我已经写好了大半张卷子了。

    开门红,极大地增强了我的信心,第二门是政治,又一字不错地背上了三道大题,稳拿了六十分,也就算是奠定了胜局。

    没料到第二天局势急转直下。上午是数学,我自认为最有把握的一门,看见卷子就注意到最后有一到看似简单的选作题。老师的嘱咐一下给忘到了脑后,直奔那题而去。不觉时间过去了三分之一,那可恶的题目的答案还像是地平线一样,与开始答题的时候似乎一样远。想起老师的教导,立时就出了一身汗,回头再作必答题,看着题目一个个都失去了初看时的简单了。

    背着一身冷汗,开始把所有题的公式先套上列出来,再一个个的作下去,时间突然就过去了,看看完成的题目也似乎一个都没有把握是正确的,就在交卷前的最后一分钟,发现居然有个简单到送分的题压根就没有看见!卷子已经答满,没有地方放这个题目了,只好在卷子正中的空白处画了一个大圈儿,把题目答在中间。

    数学的失利使得接下来的理化一下更变的没谱了,能答便答,随便答完,不能求其对了。低头耷拉脑回到家来,父母看见我没有了头一天的喜悦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我的中学老师也前来问考试情况,听我一说,他们分析说情况是比较糟糕,但是还远非绝望。因为当时尽管说是考试平均百名取一,但是老三届知识快忘光了,我们这样年纪的都没有学过,我就在里面算好的了,而应届的学生不是都让参加考试的,也构不成真正的威胁。这样说来,我虽然差,但是不是最差的就好。

    母亲的同事有好多参加各科阅卷,于是开始了找人打听成绩。由于当时阅卷纪律极为严厉,打听也就不是容易的了。

    先回来的消息是最有把握的语文,我给老师说了我写的文章梗概,第一天就回来了不幸的消息,作文出了个所谓重大题材的政策,同一个的命题,只要不写重大题材,即伟人逝世或那上一年的政治巨变,都最多只可以给到85分,这样一来,不写重大题材的我只好在这个分数的基础上再减了。好在次日不幸中的万幸消息传了回来,由于作文写的不错,得到了较为高的82分。

    然后是第二有把握的政治,当时政治阅卷组的组长是我妈妈的老学生,我请他帮忙查分,他说那是万难,因为卷子是得分后按照分数分类的。我说那就帮忙按分数查查啊,我看先查查80分以上的吧。他说你的口气怪大啊,你知道现在人们都特别厌恶政治,考的普遍低分,80分以上的全省才16个人呢,倒是好查,但是你能在那里面吗?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说,那您就试试看啊,没有就算了。当天晚上他就送信回来,说你政治考的还真是出奇的好:81分!

    但是好消息之后的消息就是一蟹不如一蟹了。数学老师凭借我那卷子中央的大圆圈找到了我的卷子,我最最有把握的数学仅仅得分51。看到我失望的样子,那老师安慰我说,50分以上者仅仅占考生的百分之二十不足,言外之意我还算好的呢。但是这也安慰不了我了,因为接下去的理化成绩更糟,只有49分。

    如此算来,当时学会了便是走遍天下也不怕了的数理化三门合起来我仅得整一百分。加上语文政治共得二百六十三分,平均分数勉强及格。

    这样的分数能够被我当时按照在哪行报哪行的原则报考的我们省的中医学院的中药系吗?在忐忑而焦虑的等待中我得到了一个令人宽慰的好消息。

    当年炙手可热的中国KJ大学招生组的组长是我妈妈的五十年代毕业的老学生,前来探望时得知我的分数后,答应我母亲回去调出我的卷子来核实一下成绩。几天后,送回信儿来,说是弟弟的分数信息极为翔实,精确到了小数点后的第二位了,说是以这样的成绩,因为数理化实在难以称道,所以去他们学校虽然是不太可能了,但是去一个省的中医学院,怕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是他这样肯定的说法安下了我们全家人的心,可谁能想到,命运之神就是假这位组长大人的手给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使我看上去似乎已经是手拿把攥的大学像一只煮熟了的鸭子一样,忽地乍翅飞掉了,留给我的是一脸水星儿和一阵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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