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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习签到36:第十章 晚唐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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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晚唐诗歌(余恕诚\撰)

中唐诗歌高潮到唐穆宗长庆时期逐渐低落。长庆以后,唐王朝危机进一步加深,士人心态发生巨大变化。诗歌适应时代变迁,有了新的内容和艺术表现形式。于是唐诗风貌再次出现明显转变,由中唐进入晚唐。

第一节 杜牧与晚唐怀古咏史诗

社会衰败中士人怀古伤今情绪的反映 杜牧的诗歌创作 许浑等人的创作

从唐敬宗和唐文宗时期开始,唐帝国出现明显的衰败倾覆之势。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说:“于斯之时,閽寺专权,胁君于内,弗能远也;藩镇阻兵,陵慢于外,弗能制也;士卒杀逐主帅,拒命自立,弗能詰也;军旅岁兴,赋敛日急,骨肉纵横于原野,杼轴空竭于里閭。”(《唐纪》六十)指出宦官专权,藩镇割据,骄兵难制,战乱屡起,赋税沉重,民间空竭。这一切,加上统治集团的腐败,使唐王朝陷入了无法挽救的危机之中。由于朝廷控制的州县减少,官位紧缺,朝中清要职位又为朋党及有权势者所据,一般士人在仕途上进身机会狠少;由于科场风气败坏,许多出身寒微,拙于钻营的有才之士,在考场上长期受困,甚至终生不第。少数士人即使幸而中举入仕,也狠难像中唐的韩愈、白居易等人那样,凭他们的文才进入政治机构上层。面对王朝末世的景象和自身暗淡的前途,士人心理状态发生狠大变化。一些人儘管仍然眷念朝廷,关心时政,怀抱希望,但也往往以失望告终。国事无望,抱负落空,身世沉沦,使晚唐诗人情怀压抑,悲凉空漠之感常常触绪即来。这种种抑鬱悲凉,在晚唐诗歌的多种题材作品中都有体现,而体现得既早又突出的是怀古咏史之作。怀古诗咏史诗是有区分而又狠接近的两类诗。大体上说,怀古诗是就能够引起古今相接情绪的时地与事物兴发感慨。咏史诗则无须实际事物做媒介,作者直接以史事为对象抚事寄慨。由於两者都是咏“古”,又时有交叉,界限并不狠严。

晚唐怀古咏史诗的数量大增,情调也与往时不同。初盛唐在怀古中常带有前瞻的意味,中唐怀古咏史常寄托对国家中兴的希望,晚唐诗人则是用一切皆无法长驻的眼光,看待世事的盛衰推移,普遍表现出伤悼的情调。这种悼古伤今,从刘禹锡在长庆末期和宝歷年间写的《西塞山怀古》、《金陵五题》、《臺城怀古》等篇开始,形成一股势头,随后,有杜牧、许浑、温庭筠、李商隐等人的大量创作。

杜牧(803~852),与李商隐幷称“小李杜”。杜牧,字牧之,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市)人。大和二年进士及第。曾长期在江西宣歙观察使府和淮南节度使府为幕僚。会昌年间,先后为黄州、池州、睦州刺史。大中二年八月为司勛员外郎、史官修撰。官终中书舍人。两人的成就都不限于怀古咏史一种题材,而有多方面的建树。杜牧才气纵横,抱负远大,继承了祖父杜佑以《通典》为代表的经世致用之学,注意研究“治乱兴亡之迹,财赋兵甲之事,地形之险易远近,古人之长短得失(《上李中丞书》),狠想建功立业,有一番作为。在诗歌创作上,他自称“苦心为诗,本求高绝。不务奇丽,不涉习俗。不今不古,处于中间”(《献诗启》)。结合他的诗歌创作看,追求的是一种情致高远,笔力劲拔的诗风。他不满当时诗坛的綺靡倾向,但他自己亦多綺情柔思,故而其诗能在俊爽峭健之中,时带风华流美之致。他狠强调创作的内容,主张“文以意为主,气为辅,以辞采章句为之兵卫”(《答庄充书》)。在其今存的500餘首诗,上海古籍出版社1962年出版的《樊川诗集注》,包括《樊川诗集》、《樊川诗补遗》、《樊川别集》、《樊川外集》、《樊川集遗收诗补录》,共收诗517首。其中衹有《樊川诗集》四卷绝大部分为杜牧诗。其餘《别集》、《外集》等,大量杂入许浑、张祜、赵嘏等人作品。据今人考证,去除杂入者,杜牧现存诗约四百一十六首。有不少写现实政治和社会生活题材。《感怀诗一首》针对藩镇割据而发;《郡斋独酌》有感国家的内忧外患,抒发了自己报国的愿望;《河湟》诗对河西、陇右之地被吐蕃侵占久久不能恢復表示愤慨;《早雁》诗写因遭受回鶻侵扰而流亡的民生哀怨:

金河秋半虏弦开,云外惊飞四散哀。仙掌月明孤影过,长门灯暗数声来。须知胡骑纷纷在,岂逐春风一一回。莫厌瀟湘少人处,水多菇米岸莓苔。

运用比兴手法,把逃避回鶻侵扰的边民比作哀鸿。在抒发对人民同情的同时,隐含对朝廷未能御侮安民的不满。

杜牧不仅怀古咏史诗数量多,而且有不少从总体看不属于怀古咏史的作品,也在即景抒情中注入了深沉的歷史感慨,如《泊秦淮》、《江南春》等。他的怀古咏史诗,多数是抒写对于歷史上繁荣昌盛局面消逝的伤悼情绪。

长空淡淡孤鸟没,万古销沉向此中。看取汉家何事业,五陵无树起秋风。(《登乐游原》)

千秋佳节名空在,承露丝囊世已无。唯有紫苔偏称意,年年因雨上金铺。(《过勤政楼》

前一首感嘆盛大煊赫的西汉王朝,只剩下荒陵残冢。后一首写唐玄宗时代作为盛世标志的勤政楼。《唐会要》卷叁十:“开元二年七月二十九日,以(玄宗)兴庆里旧邸为兴庆宫。……后於西南置楼,西面题曰花萼相辉之楼,南面题曰勤政务本之楼。……十六年正月叁日始移仗於兴庆宫听政。”千秋节是以唐玄宗生日所定的节日。《唐会要》卷二十九:“开元十七年八月五日,左丞相源乾曜、右丞相张说等上表以是日为千秋节。着之甲令,布於天下,咸令休假。……士庶以丝结承露囊,更相遗问。”被遗亡冷落,独任苔蘚滋蔓。两首诗虽然一慨嘆汉代,一咏年朝,但抒发的都是对于现实衰頽已经无可挽回的感触。杜牧的这种感触又经常带有盛衰兴亡不可抗拒的哲理意味。如《题宣州开元寺水阁阁下宛溪夹溪居人》:

六朝文物草连空,天淡云闲今古同。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臺一笛风。惆悵无因见范蠡,参差烟树五湖东。

伤悼六朝繁华消逝,同时又以“今古同”叁字把今天也带入歷史长河。“人歌人哭”,一代代人都消没在永恒的时间里,连范蠡的清尘也寂寞难寻了。留下的衹有天淡云闲,草色连空。这正是对于盛衰推移,一切都无法长存的认同和感慨。此诗笔意超脱,一方面在广阔远大的时空背景上展开诗境,一方面又以丽景写哀思,狠能体现杜牧律诗含思悲凄、流情感慨的特色。

杜牧的怀古咏史诗也有不少是借题发挥,表现自己的政治感慨与识见,如《赤壁》: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借慨嘆周瑜因有东风之便取得成功,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心情。这类诗虽主要意思不在怀古,但由于是由古代歷史或遗迹触发的感慨,一般仍带有伤悼往事的情绪。

杜牧五、七言古今体诗都有佳作,七律、七绝更为擅长。尤其是七绝,向来受到推崇。名篇除前面已引的《赤壁》等诗外,《山行》、《秋夕》、《泊秦淮》、《赠别》、《寄扬州韩绰判官》等,也都膾炙人口。在写法上,有的描绘景物,鲜明如画;有的表达深曲,情思蕴藉;有的发议论而伴以情韵。他和李商隐同为晚唐七绝成就最高的诗人。李深婉而杜俊爽。

许浑(791?~?),今存诗四百餘首。许浑,字用晦,祖籍安州安陆,寓居润州丹阳(今江苏丹阳市),遂为丹阳人。大和六年进士。曾任监察御史及睦、郢二州刺史等职。以五律、七律为主,无一古体。许浑诗在词语、对仗、格律上都极为圆稳工整,形成“整密”(胡应麟《诗藪》外编卷四)的风格。他与杜牧有诗唱和,幷受到杜牧推重。但其诗多表现闲适退隐的思想,内容比较贫乏,不少作品意境上给人雷同之感,缺少新鲜警策。他的怀古咏史诗在集中所占比重虽然不大,却是较为出色的部分。其《咸阳城东楼》云: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州。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官秋。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清水流。

咸阳为秦汉京城汉代将咸阳改为长安,但仍在原地。“鸟下”二句意谓秦苑、汉宫繁华岁月均已过去,惟有飞鸟鸣蝉点缀在秋风夕阳、绿芜黄叶之间。末句渭水东流,一去不返,既暗喻秦、汉已成陈迹,又有自古及今的意味。这首诗本来就是在广远的时空背景上展开的,结尾更推进为对人世盛衰和歷史进程的纵览,因而吊古就含有明显的伤今意味和对于歷史的空漠感。他的另一首名作《金陵怀古》,结联“英雄一去豪华尽,惟有青山似洛中”,涵盖范围更广,集中地抒发了对繁华昌盛终将消尽的无可奈何心情。

比杜牧、许浑年辈略晚的刘沧。刘沧,生卒年不详。字蕴灵,汶阳(今山东寧阳县)人。大中八年登进士第,时已白髮苍苍。调华原尉,迁龙门令。也是一位怀古情感极易被触发的诗人,但诗境更为萧瑟。《秋日过昭陵》结联云:“那堪独立斜阳里,碧落秋光烟树残。”在他之前,唐人把唐太宗的陵墓写得这样凄凉的不多。胡震亨云:“刘沧诗长于怀古,悲而不壮,语带秋意,衰世之音也歟?”(《唐音癸签》卷八)晚唐小家的怀古咏史诗,除意在讽刺者外,凡慨嘆昔盛今衰的,多半是这种情调。

第二节 苦吟诗人

贾岛、姚合等苦吟诗人 徘徊吟哦的心境与殫精竭虑的态度与方法

在晚唐社会与文学的大背景下,有相当一部分诗人,以苦吟的态度作着“清新奇僻”的诗。胡应麟《清源寺中戏效晚唐人五言近体二十首序》:“贾簿、姚监辈实始以清新奇僻阐别派於五言。”,代表人物是贾岛(779~843)和姚合(775?~855?)。贾岛,字閬仙,幽都(今北京市西南)人。早年为僧。元和年间以诗文投謁张籍、韩愈,返俗应举,然终生未中第。晚年任长江县(今四川蓬溪县西)主簿,迁普州(今四川安岳县)司仓参军,卒於任所。存诗约四百首。 姚合,吴兴(今浙江湖州市)人,元和十一年进士及第。曾任武功县主簿,晚年任秘书少监。存诗约五百首。贾、姚二人诗名起于元和后期,但贾卒于会昌,姚卒于大中年间,已入晚唐。其诗代表晚唐一种最普遍的创作风尚,追随者狠多。李嘉言在《长江集新校》附录《贾岛交友考》中统计,晚唐学贾岛者22人:马戴、周贺、张祜、刘得仁、方干、李频、张乔、郑谷、林宽、张蠙、姚合(按:贾岛、姚合是互相演习的关係,将姚列入学贾的行列中,不够恰当。且学贾者一般兼学姚)、顾非熊、喻鳬、许棠、唐求、李洞、司空图、尚顏、曹松、于鄴、裴说、李中。晚唐五代有崇拜贾岛如神者,如《唐摭言》载:李洞以铜做贾岛像,戴之巾中,尝持数珠念贾岛佛。《郡斋读书志》载:南唐孙晟,尝画贾岛像,置於屋壁,晨夕事之。所以将两家归入晚唐诗人中较为合理。

贾岛、姚合及其追随者,诗歌内容都比较狭窄,狠少反映社会问题。贾岛所写,有科考碰壁的失意和怨愤,有贫穷窘困生活的哀嘆,有对于清寂之境和佛禪境界的感受,以及与僧人、隐士的交往,大多不出个人生活范围。姚合诗的题材与贾岛接近,而对琐细的日常生活情景写得更多,在风格上,贾岛因有过禪房生活体验,又曾受韩愈、孟郊的影响,诗中冷僻的成分多一些,而姚合仕途较为顺利,诗风相对显得清稳闲适。同是写小县府署的庭院,贾岛诗:“言心俱好静,廨署落辉空。归吏封宵钥,行蛇入古桐。”(《题长江厅》)姚合诗:“鼓绝门方掩,萧条作吏心。露垂庭际草,萤照竹间禽。”(《县中秋宿》)两诗均为五律,此处衹截取前四句。贾诗以空庭落辉的无我之境显得超妙,姚诗境界幽静。相比之下,可见贾诗比姚诗幽冷奇峭。

贾岛、姚合等人在创作态度上的共同表现是苦吟。传说贾岛在长安街上酝酿吟诵“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一联时,唐突了京兆尹刘栖楚;斟酌“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一联时,冲犯了京兆尹韩愈。具体情节虽不一定可靠,但贾岛等人确实苦吟成癖。“秋风吹渭水”一联为《忆江上吴处士》頷联。“鸟宿池边树”一联为《题李凝幽居》頷联。两次吟诗冲犯京兆尹的传说,参看傅璇琮主编《唐才子传校笺》第二册贾岛条所作之考辨。贾岛等人苦吟成癖,在其诗中随处可见。如贾岛云:“沟西吟苦客”(《雨夜同厉玄怀皇甫荀》)、“苦吟谁喜闻”(《秋暮》)、“风光别我苦吟身“(《赠刘评事》)。姚合云:“欲识为诗苦,秋霜苦在心。”(《心怀霜》)方干云:“吟成五个字,用破一生心。”(《闲居遣兴)苦吟对晚唐诗人来说,包括创作中的苦心经营,也包括诗境的清苦。晚唐时期,有大批长期困于考场的士子,也有许多人虽然入仕,却处于低下闲冷的地位。他们有点像大历时代的文人,需要通过作诗获取精神上的补偿。贾岛、姚合一派诗人与大历诗人在思想和艺术上均有关係,求科名者,则更需要把五律当日常功课训练。这样,这些在社会上被冷落的文人,就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放在作诗上。对自己的贫穷、窘困和闲散,多方面地加以审视、发掘、体验,“以刻琢穷苦之言为工”(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抒写他们的无奈。于是,通过对情与景深刻的挖掘与琢磨,做到工整中见清新奇僻,就成了一种新的风尚,有别于韩、孟的奇险和元、白的流易。贾岛因与韩愈、孟郊交游,作诗奇僻,常被列入韩、孟诗派中。但韩、孟的创作活动主要在贞元、元和时期,贾岛的创作活动主要在元和后期至开成时期。韩、孟致力於古体诗创作,贾岛擅长五律。贾岛从元和后期起,实际上自成一家。

晚唐苦吟诗人对社会生活关心不够,阅歷范围狭窄,入诗的事料相对贫乏。他们的诗思往往不是自然涌现,而是一开始就着意为之。“莫笑老人多独出,晴山荒景觅诗题”(姚合《寄周十七起居》),“物外搜罗归大雅,毫端剪削有餘功”(方干《赠李郢端公》),表现出为作诗而刻意搜寻。他们撇开以情感充沛、气势贯注为特点的歌行之类体裁,把力量倾注在近体(尤其是五律)上。以贾岛为例,集中402首诗,五律占232首。近体可以在音律、对偶、字句上见功夫,可以澄心静气地推敲锤炼。由于苦吟,晚唐人确实创造了不少佳句。贾岛的“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通过动静相衬,使境界更见幽迥。《送无可上人》“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一联,上句写人在潭边散步,与水底的身影相映衬;下句写走走停停,一再憩息于树边。境界之清幽寂寞,人之孤独,身体之疲倦衰弱,以及对景物环境之欣赏流连,等等,均可想见。虽是“两句叁年得”宋魏泰《临汉隐居诗话》云:“贾岛云:‘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其自注云:‘两句叁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不知此二句有何难道,至於叁年乃成,而一吟泪下也。”,尚不负苦吟之功。姚合的诗,比贾岛稍嫌贫弱,但亦能于朴中见巧。如“马随山鹿放,鶏杂野禽栖”(《武功县中作叁十首》其一),用简练朴实的语言,写出山县荒凉之景。在生活素材的提炼和景物组合上,既巧为用心,又能出之以平淡自然。除贾、姚外,其它苦吟诗人也有一些佳句。如:“树摇幽鸟梦,萤入定僧衣”(刘得仁《秋夜宿僧院》)、“听雨寒更尽,开门落叶深”(无可《秋寄贾岛》)、“空将未归意,说向欲行人”(周贺《长安送人》)、“岛屿分诸国,星河共一天”(李洞《送云卿上人游安南》)。这些诗句,虽然着意写成,却颇为工整、精警。不用典故,不镶嵌奇字,以看似平常的语言,取得了狠好的艺术效果。

贾、姚一派的缺点是诗境狭窄,有句无篇。生活阅歷有限,诗料不离琴、棋、僧、鹤、茶、酒、竹、石等物。方回《瀛奎律髓》卷十云:“(姚合诗)所用料不过花、竹、鹤、僧、琴、药、茶、酒,於此几物,一步不可离,而气象小矣。”又同书卷四七云:“晚唐诗料於琴、棋、僧、鹤、茶、酒、竹、石等物,无一篇不犯。”。内容不足而一叶苦吟,不免琢伤元气,减损诗美,露出小家习气。“姚、贾缚律,俱窘篇幅”(刘克庄《程垣诗序》),之所以受缚于格律,局促不伸,关键还是由于缺乏博大深广的情怀。晚唐诗人常常刻苦造就一些工整的句子,但由于才力不足,通篇看去,仍显馁弱。方回云:“晚唐诗多先锻炼颈联、頷联,乃成首尾以足以。”(《瀛奎律髓》卷十叁)先有句,后有篇,难免前后不够匀称,缺少完整的意境。

贾、姚一派诗人的心态,与封建王朝末世一些政治上无出路的士人比较吻合。这些士人将生活情趣转移到吟咏日常感受以及与亲友唱和上,因而贾岛、姚合等人便狠容易成为追摹的对象。不仅五代时仍有不少诗人效法贾、姚,南宋的永嘉四灵和江湖诗派,亦以宗法晚唐成为一时风尚。

第叁节 爱情题材与艶丽诗风

士人的闺阁情怀与诗歌的爱情题材、艶丽诗风 温庭筠、韩偓等诗人

晚唐时期,闺阁情怀在文士精神生活中佔有重要地位。幷称“温李”的温庭筠与李商隐,以爱情题材的诗歌和艶丽诗风,在诗苑中开闢出新的境界。晚于他们的韩偓、吴融、唐彦谦等,则是其诗风的继承者。

晚唐士人寄情闺阁,既是由于在科举和仕途上缺少出路,转而从男女性爱方面寻找补偿和慰藉,亦由于晚唐时代礼教鬆驰,享乐淫逸之风盛行,狎妓冶游,成为时尚。士人们神驰于綺楼锦槛、红烛芳筵。陶醉于仙姿妙舞,软语轻歌。诗歌不仅多写妇女、爱情、闺楼綉户,而且以男女之情为中心,跟其它题材内容相融合。如不少咏物诗,所咏的花、柳、蜂、蝶等,实际上是女子的化身。一些叙事诗,像杜牧的《杜秋娘诗》、韦庄的《秦妇吟》,均借表现女主人公的命运遭遇,引起读者关注,进而在叙述中,融入广阔的社会歷史生活内容。某些情况比较复杂的题材,在表现主题上本来可以有多种选择,此时也更倾向于表现情爱。如关于唐玄宗、杨贵妃的题材,写起来往往容易涉及政治,但晚唐人却偏重于写情爱。张祜(792?~854?)诗集中取材与杨贵妃有关的绝句达13首之多,没有一首往政治方面去写。这些,都表现了晚唐诗歌在题材内容上的取向。

由于题材本身具有綺艶性质,加以奢靡之风对于美学趣味的影响,晚唐情爱诗,在色彩、辞藻等方面,具有艶丽的特徵。尤其是温庭筠的许多诗,艶丽中还带有较浓厚的世俗乃至市井色彩,鲜明地表现出晚唐的时尚。

温庭筠(812?~866),作风浪漫。温庭筠,本名岐,字飞卿,祖籍山西太原。他是没落的贵家子弟,年轻时即以文才着名,而行为放荡,且好讥嘲权贵,始终未能登第。仅任过县尉和国子监助教等职,坎坷终身。史称其“士行尘杂”,“与新进少年狂游狭邪”(《新唐书》本传),可算是士人中典型的浪子,这对他的诗词创作都有狠深的影响。温庭筠现存诗约叁百叁十首,其中占六分之一的乐府诗,华美穠丽,多写闺阁、宴游题材,如《春愁曲》:

红丝穿露珠帘冷,百尺哑哑下纤綆。远翠愁山入卧屏,两重云母空烘影。凉簪坠发春眠重,玉兔煴香柳如梦。锦迭空床委坠红,颸\颸\扫尾双金凤。蜂喧蝶驻俱悠扬,柳拂赤阑纤草长。觉后梨花委平绿,春风和雨吹池塘。

头两句写破晓时的外景,叁句至八句写美人空床独眠,九、十两句借旖旎的春光反衬美人孤独寂寞,末二句以风雨送春之景,写春光虚度、美人迟暮之感。从内容上看,属于一般闺怨诗,但侧重视觉彩绘,侧重腻香脂粉的温馨描写,华美绰约,既染有齐梁诗风,又在细密、隐约和遣辞造境上具有某些词的特徵。

温诗不只限于写情爱。他的近体诗情爱题材所占比重较小,往往格韵清拔,不同他乐府诗的艶丽。其中不乏抒情寄愤、感慨深切之作。如《过陈琳墓》、《经五丈原》、《苏武庙》等篇,歷来传诵。“词客有灵应识我,霸才无主始怜君。”抒写与陈琳异代同心之感,颇有英雄失路之慨。能够见出温庭筠在放荡一面之外,还有执着的颇想有所作为的一面。他的诗还有些以山水、行旅为题材,写得清丽工细。如《商山早行》:

晨起动征鐸,客行悲故乡。鶏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驛墻。因思杜陵梦,鳧雁满回塘。

頷联全用代表典型景物的名词组合,“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而且突出了“早行”的特点,“见道路辛苦,羈旅愁思”(欧阳修《六一诗话》),颇得欧阳修的称赏。

韩偓(842~914?),以写綺艶的香奩诗著名。韩偓,字致尧,一说字致光,小名冬郎,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市)人。十岁吟诗,即受到姨父李商隐的赏识。龙纪元年进士及第。在朝时极为唐昭宗所信任,做过兵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因反对朱温篡唐,遭到贬斥。天祐年间,全家入闽避难,卒於南安。但实际上他的感时述怀之作,在唐末诗坛上颇具光彩。韩偓存诗总共约叁百叁十餘篇。任翰林学士期间和贬离朝廷之后,有不少诗篇涉及时事。如《故都》、《感事叁十四韵》等诗,写朱温强迫昭宗迁都洛阳和废哀帝自立等一系列重大歷史事件,堪称反映一代兴亡的诗史。“天涯烈士空垂涕,地下强魂必噬脐”(《故都》)、“鬱鬱空狂叫,微微几病癲”(《感事叁十四韵》),哀感沉痛,在当时诗人中是狠突出的。韩偓有《香奩集》,收诗百篇,多数是早年的作品。严羽谓其“皆裾裙脂粉之语”(《沧浪诗话·诗体》)。其中大致有叁种类型:一是像《席上有赠》、《咏手》、《咏浴》之类,淫狎轻靡,跟齐梁宫体一脉相承。二是与时事有关,多少带一些寄托的,为数较少。《香奩集》中《思录旧诗於卷上凄然有感因成一章》有云:“自泣自吟无人会,肠断蓬山第一流。”再证以集中某些诗句,如“动天金鼓逼神州,惜别无心学坠楼”(《代小玉家为蕃骑所虏后寄故集贤裴公相国》),可以见出有些篇确与时事有关,甚至有所寄托。叁是写男女之情而能保持一定品位的。如“绕廊倚柱堪惆悵,细雨轻寒花落时”(《绕廊》)、“若是有情怎不哭,夜来风雨葬西施”(《哭花》),可谓丽不伤雅,情浓意挚。韩偓还善于借助环境,以含蓄之笔写闺阁情绪。如《已凉》:

碧阑干外綉帘垂,猩色屏风画折枝。八尺龙鬚方锦\褥,已凉天气未寒时。

通过阑干、綉帘、屏风、图画、垫席、锦\褥,烘托闺房密室的气氛,再点出已凉未寒的天气,不言情而情自然蕴含其中。

与韩偓同年中进士,又一起任过翰林学士的吴融(?~903),诗歌内容和风格也有些接近韩偓。《情》诗云:“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悵为伊多。”思路颇细,兼有情致。唐彦谦(?~893?),少师温庭筠为诗,但从他用七绝写的《无题十首》和多数律诗看,亦同时追摹李商隐。“下疾不成双点泪,断多难到九回肠”(《离鸞》),风格和写法即介乎温、李之间。李商隐《无愁果有愁北齐歌》:“秋娥点滴不成泪。”《和张秀才落花有感》:“回肠九回后,犹有剩回肠。”所引唐彦谦两句,即从李诗化出,但李诗多数意绪深隐,唐彦谦则相对显豁,接近温庭筠。他以用典精巧和含蓄蕴藉受到宋代杨亿、黄庭坚,乃至明代杨慎的肯定,但比起李商隐要浅弱得多。像《穆天子传》:“王母清歌玉琯悲,瑶臺应有再来期。穆王不得重相见,恐为无端哭盛姬。”显然是受了李商隐《瑶池》的影响,而在诗味隽永方面远远不如。大体说来,写男女情爱一类题材,到韩偓、吴融、唐彦谦等人,已逊于前一阶段的李商隐、温庭筠,而他们之后的五代时期,士大夫的闺阁情怀,主要借词表现,同类题材的五、七言诗,则无论从数量和质量上看,都明显地走向衰落了。

第四节 隐士情怀与淡泊诗风

陆龟蒙、皮日休、司空图等诗人的避世心态与淡泊情思、淡泊境界

自咸通后期开始,唐王朝进入动乱阶段。文人在仕途上不仅较前更难有所作为,且常有性命之虞。“从此当歌惟痛饮,不须经世为闲人”(司空图《有感二首》其二)。环境险恶,一些人把功名看得淡了。平安闲放,终老烟霞,成为生活上的追求目标。精神上则儘量做到不受外界干扰,一切淡然处之,努力保持内心的闲适、恬静。陆龟蒙、皮日休、司空图等人的诗歌,突出地表现了这种避世心态与淡泊情思

陆龟蒙(?~882)、皮日休(834?~883?)二人幷称“皮陆”。陆龟蒙通《春秋》等儒家经典,自称有“致君术”、“活国方”(《村夜二篇》),但又认为“命既时相背,才非世所容”(《自和次前韵》),还是选择了退隐的道路。《新唐书·隐逸传》说陆龟蒙:“不喜与流俗交,虽造门不肯见。不乘马,昇舟设蓬席,賫束书、茶灶、笔床、钓具往来。时谓‘江湖散人’,或号‘天随子’、‘甫里先生’。”他的《江湖散人歌传》自云:“散人者,散诞之人也。心散,意散,形散,神散。既无羈限,为时之怪民。”可见他以散淡自处,努力放神于自然,无拘束地过着自得其乐的生活。他存诗600首,大部分是闲散隐逸之作。皮日休本来推崇儒学,狠有用世之心,在诗歌理论方面,曾有过类似白居易的讽喻美刺之说。其《正乐府十篇》,针对现实,有美有刺。名篇《橡媼嘆》,写老农妇一年收成被贪官污吏剥削殆尽,只得拾橡粟充饥,可以令人联想起白居易的《卖炭翁》等作品。但这类题材在其现存四百多首诗中不到十分之一。似乎也像白居易在欲行“兼济之志”时写乐府诗,过后则大写闲适诗一样,皮日休咸通十八年入苏州幕府,结识隐居其地的陆龟蒙,诗歌创作就起了变化。两人诗酒唱和,歌咏风物,写了六百多首诗,编为《松陵唱和集》。在唐末诗坛,别成江湖隐逸一派。

皮、陆二人抒写的是中唐以后文人那种较为近俗的闲情逸兴,带有瀟洒游戏的成分。与前代诗人相比,缺少陶渊明那种对社会人生的严肃思考,也缺少王维的禪悟和对自然美的深刻感受。与晚唐诗人相比,皮、陆和贾岛、姚合的追随者相对接近一些。但前者诗中体现的是“物外一以散”(陆龟蒙《江湖散人歌》)的情怀,诗境闲适;后者带着穷愁失意的情绪,多写荒僻幽冷之境,实有区别。至于艺术,姚、贾一流努力把五律做得工整规范,皮、陆则炫耀其翻新的本领,皮、陆古体诗效韩愈的博奥和险涩。酬唱继元、白次韵等做法而变本加厉。两人又各有《杂体诗》一卷,其中有杂言诗、回文诗、四声诗、迭韵双声诗、离合体诗、古人名诗、问答诗等。更是大异其趣。

皮陆唱和,在淡于世事的同时,特别关注个人生活,多摄取日常和身边的器具、景物、人事为诗料。《渔具诗》、《樵人十咏》、《酒中十咏》、《添酒中六咏》、《茶具十咏》,等等。连篇累牘地唱和,无非是酒、茶、渔钓、赏花、玩石等琐物、碎事和各种闲趣,两人又逞强争胜,夸巧斗靡。一题之下,成诗数十首,都是类似的情味,不免既繁杂而又单调,甚至给人空虚无聊之感。倒是一些似乎不大经意的小诗,写得较有情味。如《春夕酒醒》的唱和诗,皮日休原唱写酒醉醒来后见到烧残的红烛,犹如一枝珊瑚,从气氛到境象都狠不错。皮日休《春夕酒醒》:“四弦才罢醉蛮汉,酃醁餘香在翠炉。夜半醒来红蜡短,一枝寒泪作珊瑚。”,而陆龟蒙的和诗又别开生面:

几年无事傍江湖,醉倒黄公旧酒壚。觉后不知明月上,满身花影倩人扶。

不写红烛等物,不为原唱所拘,径自用闲放自然的笔调,写诗人放达瀟洒的情怀和风度。“无事傍江湖”的处境中,推出一副“满身花影倩人扶”的悠然醉态,把诗人那种带世俗色彩的“江湖散人”形象表现得狠逼真。既有韵致,又具皮、陆一派写日常闲适生活的特有情调。

司空图(837~908),所处的时代稍后于皮、陆司空图,字表圣。其籍贯有河中虞乡(今山西永济县)和泗州(今江苏泗洪县)两说。

咸通十年登进士第。入仕后,先是黄巢军攻入长安,图退居河中;后是僖宗被宦官胁迫奔宝鸡,图扈从不及,由中书舍人任上归隐中条山王官谷。后梁开平二年,闻唐哀帝被杀,不食而卒。今存诗叁百餘首。屡经动乱艰危,其避世思想的产生,跟战乱有着更为直接的联繫。“家山牢落战尘西,匹马偷归路已迷”(《丁未岁归王官穀》)、“乱来已失耕桑计,病后休论济活心”(《丁巳重阳》)。战乱中遁归乡里,虽意识到了士大夫济世活国的责任问题,但仍要隐居,其避乱自全的思想是狠清楚的。为了在退隐中获得心境的平静,司空图还进一步泯灭心中的是非和不平:“有是有非还有虑,无心无迹亦无猜。不平便激风波险,莫向安时稔祸胎。”(《狂题十八首》其十六)像这样自劝自诫,在诗中一再出现。他不可能像皮、陆那样津津有味地夸述渔樵隐逸之趣。蒿目时艰,苟全一身,其避世情怀内含浓重的悲凉,诗境一般比较凄冷。如《重阳阻雨》:“重阳阻雨独衔杯,移得山家菊未开。犹胜登高闲望断,孤烟残照马嘶回。”不愿去高处看乱离衰败景象。由节候的凄冷,进而推向内心的凄冷,形成冷寂淡漠的诗境。司空图是晚唐诗论家,强调“韵外之致”、“味外之旨”(《与李生论诗书》)。而从他的创作看,所追求的韵致,也往往是淡冷清雅的。其所举以自矜的诗句,如“草嫩侵沙短,冰轻着雨消”(《早春》)、“人家寒食月,花影午时天”(残句)、“棋声花院闭,幡影石坛高”(残句)、“孤屿池痕春涨满,小栏花韵午晴初”(《归王官穀次年作》),等等司空图在《与李生论诗书》中列举自己得意的诗句24联,此处所引为其中四联。所具有的韵致,都偏于清幽,可见司空图的淡泊诗境总是带有一丝孤冷,绝无皮、陆那种瀟洒。

第五节 乱离之感与时世讽諭

郑谷 韦庄 罗隐

唐末诗人,置身昏暗动乱时代,对社会灾难、民生疾苦,均有所关注。聂夷中的《咏田家》、杜荀鹤的《山中寡妇》、《乱后逢村叟》等篇,反映民瘼与世乱,尤其深刻沉痛。但其时从诗歌创作的总体情况看,这方面的内容仍未能居于主要地位。著名诗人中,衹有生活到五代初的郑谷、韦庄、罗隐等,歷经易代之际的种种劫难,才对时代的丧乱有较多的反映。

郑谷(851?~910?),字守愚,袁州宜春(今江西宜春市)人。光啟叁年进士及第,仕至都官郎中,晚年归隐宜春。早年遭逢战乱,曾奔走亡巴蜀,淹留巫峡,流寓荆楚吴越。“十年五年歧路中,千里万里西復东”(《倦客》)。入仕以后,在唐王朝行将灭亡前的强藩互斗中,又多次“奔走惊魂”。郑谷现存诗叁百餘首,有近百首写其奔亡流徙,涉及时局。如“荆州未解围,小县结茅茨”、“传闻殊不定,鑾輅几时还”(《峡中寓止二首》),涉及光启年间秦宗权军队长期围困荆州、僖宗因受强藩威胁出逃等事。“十口飘零犹寄食,两川消息未休兵”(《漂泊》),把家口飘零与两川战乱联繫起来描写,揭示国无寧日,民不聊生。“访邻多指冢,问路半移原”(《访姨兄渭口别墅》),令人想见战乱后新冢累累,陵穀变迁的惨痛景象。郑谷除奔逃、访旧之类作品一再反映时乱之外,其送别怀友诗也多涉及乱离。《久不得张乔消息》云:“天末去程孤,沿淮復向吴。乱离何处甚,安稳到家无?树尽云垂野,檣稀月满湖。伤心绕村落,应少旧耕夫。”牵挂友人和感念时局的心情交融在一起,清婉浅切,狠能代表郑谷的诗风。同时因乱离怀友,诗中又有一种悲凉的气韵。

韦庄(836?~910),字端己,京兆杜陵(今陕西西安市)人。乾寧元年进士及第。在朝官至左补闕。天復元年入蜀依王建。唐亡,王建在蜀中称帝,韦庄任宰相。,广明元年在长安应举,值黄巢军攻占京城。其后写了长诗《秦妇吟》《秦妇吟》,全诗久失传。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重新发现於敦煌石窟。借一曾委身黄巢部下的妇人之口,述乱离之景。虽对农民起义军有所詆毁,但像“内库烧为锦綉灰,天街踏尽公卿骨”等一系列叙述和描写,还是相当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歷史面貌。韦庄的抒情诗,伤时之作亦佔有狠大比重。对时代丧乱和社会问题的表现,较郑谷具体。如《汴堤行》:“欲上隋堤举步迟,隔云烽燧叫非时。才闻破虏将休马,又道征辽再出师。朝见西来为过客,暮看东去作浮尸。绿杨千里无飞鸟,日落空投旧店基。”虽似略带一点怀古的意味,实则描写了烽火连天,一片伤亡残破的现实图景。又如《闻再幸梁洋》:“才喜中原息战鼙,又闻天子幸巴西。”写战鼓刚刚住声,皇帝又因爆发新战争而再次出逃。针对这种无休无止的战乱,韦庄在《悯耕者》中说得更痛切:“何代何王不战争,尽从离乱见清平。如今暴骨多于土,犹点乡兵作戍兵。”韦庄前逢黄巢农民大起义,后遇军阀大混战,不见清平之世,唯见骸骨蔽地。诗通过悯被征者,抒发对整个时代的痛心。庄弟韦蕴谓其:“流离漂泛,寓目缘情。子期怀旧之辞,王粲伤时之制。或离羣軫虑,或反袂兴悲。”(《浣花集序》)由于有这种身世和抑鬱怀抱,韦庄诗能在通俗平易中见感慨深沉,非当时一般平浅成篇之作可比。

与郑谷、韦庄对时局侧重于伤感不同,罗隐(833~909),在晚唐社会中一再碰壁,怀才不遇,不免偏于激愤,其诗多通俗快露、讽喻时世之作。从讽慨中也反映了社会的昏暗与动乱。《黄河》:“莫把阿胶向此倾,此中天意固难明。解通银汉应须曲,才出崑崙便不清。高祖誓功衣带小,仙人占斗客槎轻。叁千年后知谁在,何必劳君报太平!”借讽黄河,以见时世混浊,太平无望。因为多讽刺而少温厚,罗诗略嫌粗疏。其绝句在韵度上又稍逊律诗,但讽刺更为尖锐。如《帝幸蜀》《帝幸蜀》,清编《全唐诗》题下注:一作狄归昌诗。:“马嵬山色翠依依,又见鑾舆幸蜀归。泉下阿蛮应有语,这回休更怨杨妃。”借为杨妃洗刷,冷嘲热讽,同时反映了唐僖宗在黄巢起义军的打击下,逃亡蜀地的歷史事件。

唐末的伤时讽世之作成就不算突出,与极其动乱的社会情况相对照,其时诗歌对现实的反映是不够的。诗人们怀着避世心理,追求淡漠情怀与淡漠境界,固然是要避开现实,不愿看到苦难,就连郑谷、韦庄、罗隐等的伤时讽世,一般也是从自己的命运遭遇出发,把现实社会的动乱作为背景表现,而非正面直接地反映惨淡的社会人生。诗人们在动乱中惶惶不安,四处漂泊,自顾不暇。即使得到暂时的安定,也是或潜身穷乡僻壤,或依托仅据有一隅之地的地方霸主。他们难以再有那种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也难以再有那种博大之气和饱满的热情。诗境一般比较浅狭,而且笼罩着末世的凄凉黯淡情绪,表现出痛苦绝望的心理。郑谷的《慈恩寺偶题》,被金圣嘆称为“唐人气尽之作”郑谷《慈恩寺偶题》:“往事悠悠成浩嘆,劳生扰扰竟何能。故山岁晚不归去,高塔晴来独自登。林下听经秋苑鹿,江边扫叶夕阳僧。吟餘却起双峰念,曾看庵西瀑布冰。”金圣嘆云:“一‘成浩嘆’妙,二‘竟何能’妙,便摄尽未来。叁、四承之,不惟不是高兴,兼亦不是遣兴;不惟无胜可揽,兼亦无涕可挥,此为唐人气尽之作也。”(《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卷九)。韦庄的《咸通》,于乱中回首乱前,极写咸通时代官僚贵族的奢侈淫乐。末联云:“人意似知今日事,急催弦管送年华。”心情无比沉痛,在乐尽哀来的慨嘆中,有一种认同天意或劫数难违的末世心理。罗隐的《中秋夜不见月》云:“阴云薄暮上空虚,此夕清光已破除。只恐异时开霽后,玉轮依旧养蟾蜍。”也是借讽慨月中有蟾蜍阴影,永远不得有真正的光明皎洁,表示他对清平世界不抱幻想。与其《黄河》诗之不望有河清之日一样,都基于对时代由失望痛苦到近于绝望的心理。哀莫大于心死,诗人在对时代失去最后一点信心与希望的时候,诗境便再也难有大的开拓,唐诗也就自然降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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