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亲切的桃子（散文）
·马腾驰
前段时间，老家大张寨的桃子刚一成熟，大哥回老家，二哥让他给我捎回了一大箱。大哥返回咸阳，没进家门就给我打电话，问我人在哪里，他把桃子直接送过来。
接电话那一刻，我心里一热。每年，家里种的桃子、苹果下来，还没往出卖，二哥都要先在果园里挑最好的果子，先让我们吃。我曾多次给他说过，果子下来了，那是一年的收成，你赶紧联系客商往出卖，别想着咱自己人先吃最好的。
每次，他都笑着，会说出同样的话：卖肯定要卖，先叫咱各家人（自己家人）吃最好的，种果树，咱各家人都吃不上最好的果子，那还种啥果树呢！二哥平实话语里的那个真心，那种亲情，只有老家在农村，老家有亲人的人，才懂得那份深长的浓浓的情意。
没过几天，那天天气很热，正是午饭时候，二哥打来电话，说，昭昭开车给你送桃去了，到了他给你打电话。昭昭是我侄子，个把小时后他就到了，到后，他把满满的一大箱桃搬到楼上，叫他吃饭，他说来时才吃过饭，连一口水没喝就要走，说屋里正卖着桃，忙得很，不敢停，赶紧要回去。
我知道，桃子不比其它水果，熟了，就要迅速从树上摘下来，摘下来就要立即卖掉，否则，成熟的桃子就会从树上掉落，摘下来的桃子不快速卖掉，很快就会变软变质。我也就没执意留孩子吃饭，让他回家快忙去，叮咛路上开车慢一点，注意安全。
昭昭送来的一大箱桃还没吃完，二哥又来电话了。他说，你快回来给你拉桃来，这几天正给出发桃，忙了一家子的人，顾不上给你送，你赶紧回来！我说，昭昭送的桃还没吃完，你快先往外卖！他说，娃送的那是早桃，真正的好桃才下来，你快给回走，给你拉些好桃！赶紧！那就这，我这会儿正跟客商在地里呢，好了，电话我挂了！还没等我接话，他已挂断电话。
刚才通话中，我听见电话里有好几个人在说话，说着一斤应该多少多少钱，那是乡邻们在和客商谈桃价。
中间，二哥来电话催着叫回，我嘴上答应着就回来，就回来，却说出了这几天回不去的理由：我这儿来了外地的几个朋友，他们要在咸阳待两三天时间，我招呼完他们就回去！我这是借口。桃子熟了一点也不敢耽搁，二哥和村里人没黑没明地忙，那个辛苦，那个不易，我是知道的。每次回家，地里的活再忙再累，二哥二嫂都要给另吃另喝，炒几个菜，还要上酒，挡也挡不住。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我找借口推迟回家，就是要等他们忙完这阵子后再回去。
过了一个多星期，估摸着他们桃已卖完，没打电话，我就直接回去了。一进家门，二哥就说，叫你早点回来早点回来，你这时才回来！快先坐，快先喝水！
坐定，我说，桃下来这阵子，哥跟嫂子肯定忙坏了，受累了。二哥笑着接话，要说，今年卖桃轻省多了，往年，天不亮就去地里下桃，下完桃，立马就给客商的收购点赶，到那里再排长队，不光看客商的脸色，也卖不上个好价钱。今年，客商在地头收桃，价也好，80（直径80mm）的桃装箱空运5块5，不装箱的5块，80以下的，卖到4块2、4块3。就这行情，你要就要，不要就算了，其他人还等着要。客商急着要货，不停地给咱手里发烟哩！倒过来了，前几年，咱不停地给客商发烟，急着叫客商把咱的桃收了。今年，咱种桃的人算是牛了一回，“人”了一回！桃能卖到这个价，人就有心劲，地就值得种！村里的人，都谋划着今冬明春咋样经管好桃园，产出高品质的好桃，才可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一旁的二嫂说，今年桃好卖，你光从树上往下下桃，客商在地头等着收，整端得很，人一下子就松泛多了！
二哥又说起左邻右舍，谁家谁家的桃是什么品种，作务过程中啥弄得好，沾了光。啥没跟上，吃了亏。他被村里人称为“桃王”，管理桃园很有一套，他说的话是经验之谈。
那一天，我从地里卖桃回来，北巷巷口坐着几位老人，我把带回的桃给老人一人一个。那桃大，是我在地里挑的，一个就一斤多二斤重，老人们接过桃，惊奇地说，哎呀呀，没见过这么大的桃呀！你是咋作务的，桃长得这么大！都叫你桃王，没叫错，没叫错！二哥停顿了一下，说，今年天气争气，桃没受气候影响，甜度高、形色好！
正说着话的二哥突然站起来，转身去拿了两个大笼子，对我说，你喝水，紧忙不见你回来，咱地里的这一茬桃卖完了，我给邻家说一下，到他家地里买些桃，你回去时拉上！我赶紧拦住他，说道，我今天回来，就是要等你把桃卖完才回来，回来是想看看屋里的老人，看看你和二嫂！你到人家地里买桃成啥事了，那不如我回咸阳买，省得去地里摘，还省得给回拉！不去，不去！看我坚决，他说，那也行，咱地里稍晚一点的桃，昨天撕了套袋，正在上色，色一上好，我打电话，你就不停回来！是这，再喝些水，咱到地里转转去！不喝了，现在就走。我说。
到了赵坡的桃地里，二哥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里有了明亮的光，可以看出来，他是兴奋的，快乐的。他用手托着桃树上正在上色的又白又大的一颗桃子，欣喜地说，你快看，你看这桃长得多大，多好，真正得人爱呢！往前没走几步，他停下脚步，指给我看，你看，你看树上的桃多繁，多赢人的！
二哥的欣喜，是辛苦劳作，获得了好收成之后那种发自内心的难以掩饰的欣喜。
今年的桃价好是个特例。
前多年的果树，辛辛苦苦忙碌一年不挣钱，地不养人，年轻人都进城去打工，不是他们不爱土地，也不是他们不爱自己的家乡，是土地不能给他们以应有的回报，是家乡不能让他们安身立命。乡村振兴，是一项庞大的工程，其中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千条万条，最关键的是土地要能留得住人，种地要有利可图，付出与收益要有对等的回馈才是，没有了这一点，其它的说教之类的宣传，于事无补，于事无益。乡村要振兴，家乡要让土地上耕作的人们觉得可爱，就要给人们带来真切的希望，给人们以真正美好的未来才行。
这次回到村子，我见到的所有乡邻，从他们的脸上，从他们的话语里，我看到了他们的喜悦。今年卖桃的这个季节，他们没有了往年桃子下来后难以销售、价钱又低迷而显现出来的那种焦灼与丧气。
今年桃价好，这是近多年来没有的事。二哥和村子里的乡亲父老们，看着桃子就觉得亲切，那是因为，桃子给了他们真真切切的较往年高出近一半的收入。
从地里回来的路上，在车上，二哥给我说着他下一步怎么样打理桃园，提升果品质量的想法。
有效益就会有动力。能看到前边的亮光，脚下的步伐就会加快，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就不惧怕了前行路上的困难与艰辛。
但愿土地能给风里来雨里去躬身耕作的所有农人带来和他们的辛劳相对应的收益。但愿乡村振兴的美好愿景很快实现。但愿包括我的家乡在内的所有乡村生态宜居，美丽丰饶！
2022年9月28于驰风轩
作者简介：马腾驰，陕西礼泉人。出版有杂文集《跋涉者的足迹》，散文集《山的呼唤》《背馍记》《花本无心自在开》。作品也获得多种奖项，不值一提。喜爱文字，闲来写写一乐，而已，而已。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