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统一天下，......以启唐二百余年承平之运。——王夫之
公元589年1月22日,隋文帝杨坚的儿子杨广率军攻入陈朝首都建康,陈朝后主陈叔宝被俘,陈朝灭亡。至此,长江南北被隋朝统一,中国重新回归大一统时代。
从西晋灭亡开始,先是十六国时期匈奴、鲜卑、羯、氐、羌轮流坐庄,后来又是南北朝并立。南方宋、齐、梁、陈四朝你方唱罢我登场。北方则是鲜卑人的天下,先是北魏统一中原,北魏后来又分裂成东魏和西魏,随后又被北齐和北周取代。最终,杨坚篡了北周的皇位,又变成了隋和陈朝南北对峙。隋灭陈,其实是终结了一个将近300年的混乱时代。
隋的统一,开启了许多对后世影响特别深远的制度,比如科举制、三省六部制,都是始于隋朝,然后在唐朝被完善。
隋朝是从鲜卑人的政权里成长起来的。隋统一后,在很多领域有创举,这离不开鲜卑人的铺垫,就连隋统一中国,都跟鲜卑人一百多年的努力分不开。
那么,鲜卑人的哪些因素促使隋朝有实力灭陈呢?
第一,鲜卑人持续汉化,让北方政权统一南方成为可能。
鲜卑人的汉化政策,在两个方面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
第一个,在文化上,鲜卑人与汉人趋同。
鲜卑人刚建北魏的时候,为了便于自己的统治,同时也为了表明自己是正统王朝,他们就跟汉族人学习,请汉人做官,学习汉族制度。但最主要的汉化,来自北魏孝文帝改革。
北魏孝文帝把都城迁到中原文化的中心--洛阳,然后在语言、服饰、官制、度量衡、祭祀仪式等问题上,要求全部像汉人看齐,还抑制佛教,尊崇中华本土的道教,山西的云冈石窟,就是北魏时期开凿的。
北魏孝文帝的推动成效显著。洛阳成了华夏文化的中心,一个南朝的将领来到洛阳,发现衣冠人物尽在中原,根本不是江东可比的。到北周的时候,周武帝把佛和道都禁了,命令僧人和道士一律还俗,独尊儒家。
十六国时期,南方的东晋还被认为是华夏文明的正统。后来东晋成了明日黄花,北方经过鲜卑魏和周的汉化,在华夏文化的正统方面,南方相对北方,已然失去优势。
第二个,推动胡汉通婚,民族界限趋于模糊。
北魏建立了像魏晋那样的门阀制度,这就让门当户对的胡汉两族可以通婚了。魏孝文帝让他的六个弟弟迎娶汉人四大家族的女儿,有了皇族的示范,其他人纷纷效仿。鲜卑的豪门与汉人的望族共同组成统治阶级,下层则混为一谈,民族融合彻底实现。
现在,鲜卑族已经不复存在,完全消融在了各个民族之中。
历史学家胡如雷认为,民族融合是南北可以统一的最根本原因。
第二,北周给隋文帝留下了丰厚的遗产。
第一个遗产,是北周完成了长江以北的统一。隋文帝灭陈的时候,陈的土地已经不多了。
五胡十六国和南北朝大部分时期,南北方是靠秦岭淮河这条线分开的。但后来东魏从南朝手里拿走了淮南和广陵,益州、汉州和襄阳又被西魏抢走了。
分界线向南推进到长江不说,因为江陵(今湖北荆州)被西魏控制,长江天险也指望不上了。再后来东魏变成了北齐,西魏变成了北周。
北周的宇文家很厉害,治理得有声有色,改革也对路,终于灭掉东边的北齐。陈朝建立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把淮河以北的土地夺回去一些,但后来又被北周抢回去了。
所以,杨坚从北周手里接过来的,已经是中国的半壁江山了。
第二个遗产,北周给杨坚准备了一个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行政班底:关陇贵族集团。
要不怎么说宇文家厉害呢。北周的实际缔造者是宇文泰。他从关中和陇右起家,拉汉族豪强入伙,加上鲜卑贵族,形成八柱国和十二将军(八个贵族家族中,六个最有武力才智的人,他们分别各管两个军,因此被称十二将军)。
北周、隋朝和唐朝初期,行政班底大多出自这批人。八柱国之一的李虎是唐朝开国皇帝李渊的祖父,十二将军之一的杨忠,就是隋文帝杨坚的父亲。
北周宣帝去世后,杨坚不到一年,就完成了辅政、平叛、篡周三件大事,然后他整肃内政,渡江灭陈,靠的全是关陇集团。宰相高颎,出自八柱国之一独孤信门下,宰相杨素,关陇集团汉人势力,大将于义,八柱国之一于谨的儿子,等等。
那么,从当时的南方来看,为什么无法抵御北方隋朝大军呢?
主要是北方上升的时候,南方正在走下坡路。
东晋灭亡后的南方,宋齐梁陈都是短命王朝,寿命最长的刘宋59年,最短的南齐不过23年。寿终正寝的皇帝也不多,被杀、被废,或者被迫禅让,是很多皇帝的最终结局。
但这些都是上层的事,并没有太多折腾底层。所以整体上,南朝还算平稳,宋的刘裕,梁的萧衍,也有一些可圈可点的政绩,要不是侯景之乱,南方或许没那么快被北方打败。
侯景本来是东魏的大将,后来投降了南方的梁。但侯景是阴谋家,跟梁武帝的侄子勾结造反。江南最重要的城市建康和三吴,被侯景烧、杀、抢后,迅速衰落。后来陈霸先杀掉侯景建立陈朝时,整体形式已经很不好了。别说是陈朝后主陈叔宝是那么一块料,就算是位明主,恐怕也无力回天。
所以,其实杨坚运气很好,拿到一手好牌,人也确实能干。从北周手里接棒后,里里外外也有一番作为,最后准备停当,才起兵伐陈。他派了51万大军南下,只用了几个月的功夫,就让陈朝寿终正寝了。
许多事情的发生,原因都是复杂的。有偶然因素促成,亦有历史趋势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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