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杰
公元1154年，来自法国安茹家族的亨利入主英格兰，开启了一个新的王朝，这便是英国历史上著名的金雀花王朝。该王朝终于1399年，历经8代国王，持续约250年，是英格兰历史上持续时间最久的一个王朝。在这一时期，英格兰王国进入了中世纪的鼎盛时代，在经济、政治、思想文化等各领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巨大变化体现了欧洲中世纪文明在英格兰的发展，而这种文明的发展在政治领域体现得尤其明显，特别集中于普通法和议会制度的产生和演进上。
亨利二世是金雀花王朝的开国君主，在位35年（1154年-1189年）。他在英国政治和法制史上有突出地位，这主要源于他创立了普通法。亨利不仅是个优秀的征服者和军事家，还是一位勤勉的统治者和精明的改革家。他任用优秀的法学家和官员，以英格兰旧有的法律传统为依据，在王国内进行了系统的法制改革。这项法制改革的内容非常系统丰富，概括来说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通过颁布一系列法令，规范了教会法庭和各地方法庭的司法权限，并借此扩大了代表国王的中央法庭的司法权力。第二，确立或进一步规范了巡回法庭、令状和陪审团等制度。经过改革，亨利二世在王国内建立起了一套统一的法制体系，历史上称之为“英格兰普通法”。亨利去世后，继任王位的是理查德一世，在位10年（1189年-1199年）。这位国王热衷于军事征战，很少处理政事，王国的基本制度延续以往。
约翰王是金雀花王朝的第三任君主，在位17年（1199年-1216年）。约翰是个失败的君主，但在政治史上占据重要地位，因为他的残酷统治导致了《大宪章》的签署。从1204年开始，为了整军备战进而收复家族在法国的失地，约翰长期盘剥英格兰王国的臣民，最终导致了贵族反叛。1215年6月15日，面临绝境的约翰被迫妥协，在伦敦的兰尼米德同贵族代表签署了《大宪章》。1215年《大宪章》是英格兰历史上的一部重要文件，第一次限制了封建君主的权力：虽然贵为一国之主，国王的权力仍然是有限的，其行为须置于法律传统之下；如果国王违背传统，胡作非为，臣民可以使用暴力反抗。1215年《大宪章》随后被约翰废除，但约翰也在1216年去世，继任的国王很快就批准了修订后的《大宪章》。自此之后直到15世纪中叶，英格兰历代君主陆续批准确认了不同版本的《大宪章》，这意味着《大宪章》开启的基本政治原则和精神在中世纪得到长期延续。
亨利三世是中世纪英格兰统治时间最长的一位君主，在位长达56年（1216年-1272年），但一生庸庸碌碌，并无作为。他在位时期，政治上最大的变化便是议会的产生。亨利三世无治国才能，喜欢任人唯亲，因此将王国治理得一塌糊涂，最终导致了贵族的反叛。1258年，反对派贵族武力逼迫国王同意实施广泛的改革，并于同年在牛津召开了“大会议”，会议通过了《牛津条例》。按照《牛津条例》，大会议，亦即后来的“议会”须定期召开，每年三次。此后反对派贵族在西门·蒙特福德的领导下分别于1264年和1265年召开了两次议会。为吸引更多的支持者，这两次议会召集了不同阶层的代表。特别是1265年的议会，其成员不仅有贵族和主教等高层人士，还包括地方的中等阶层代表，例如各郡的骑士代表和各市镇的市民代表。但好景不长，反对派贵族不久后便被王室军队击败，蒙特福德身亡。虽然这次改革运动最终失败，却留下了一项重要的政治遗产。大会议或议会就此产生，并作为一项重要的政治制度从此延续下来。
爱德华一世是金雀花王朝的第五位君主，在位35年（1272年-1307年）。他是一位热衷征战的军事领袖，也是一位杰出的统治者。在他统治时期，英格兰的政治格局发生了重大转变，具体而言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议会的正式形成和规范化。爱德华一世在位期间，从1275年开始，议会的召开开始常规化，平均每年1至2次。而且议会的成员结构延续了1265年议会的先例，体现了更为明显的代议制特征。特别是1295年“模范议会”，其成员不仅包括贵族、主教、大法官等上层人士，还有各郡骑士、市镇自由民以及下级教士等中层阶级人士。议会中不同背景的成员也逐渐分化成两个群体，这便是上院和下院的雏形。第二，爱德华一世通过议会制定颁布了大量的成文法令，扩大了普通法的使用范围。这些法令内容广泛，有针对土地制度的，如《土地所有权法》（1279年），也有针对地方政府不良行为的，如《威斯敏斯特法》（1275年及1285年）。此举极大地规范了当时的封建统治秩序，对英格兰政治和社会影响深远。爱德华一世死后，继任为王的是爱德华二世。爱德华二世是一个典型的昏君，他在位20年（1307年-1327年），任用宠臣治国，进而引发贵族叛乱。1327年，他战败被俘，随后王位被废，且惨遭杀害。
爱德华三世是金雀花王朝最有作为的君主，在位长达50年（1327年-1377年）。在其统治时期，英格兰政治格局继续演进，其中最突出的一项变化便是议会制度的进一步成熟。在这一时期，议会在王国的政治生活中地位持续上升，其权力也日渐扩大，并涉及行政、司法和立法等诸多领域。除此之外，议会上下两院的格局进一步演化，二者逐渐拥有各自的权力与特权。上院的成员主要是大贵族和高级教士，他们享有极大的政治权力，不仅可以参与重大司法案件的审理，还往往同国王一起决策国家大事。下院的成员主要是乡绅、市民代表以及下级教士，他们享受的权力虽不及贵族议员，但也相当可观。特别是国家征税和立法均需议会正式批准，借此下院也逐渐获得更大的政治权力。理查德二世是金雀花王朝的末代君主，他在位22年（1377年-1399年），极力推行个人统治，最终引发贵族叛乱。1399年，他兵败被俘，不久后便被迫退位，第二年惨遭杀害。
金雀花王朝是英国历史上一个重要的时期。经过近250年的发展，英格兰的政治日渐成熟，发展出一系列独具特色的政治制度。这些政治制度以普通法和议会为代表，是英国现代政治制度的重要源头。
（作者为复旦大学历史学系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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