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破烂女”

◎ 王溱 （青岛 公务员）

坊间称废品为“破烂”。小区那位收废品的女子，被叫做“破烂女”，也应该是入乡随俗了。

破烂女来自何处无人知晓。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出来时间太久，她那口音有些南腔北调，连见过世面的老人都听不准。

破烂女个头不高，模样长得乖巧，皮肤白里透红，三十来岁年纪，身边时常跟着个男孩。那孩子白白净净，不开口说话，说是个城里的孩子保准有人相信。邻居常逗他：你是谁的孩子？男孩声音尖亮的回答：俺妈是拾破烂的。那气势很骄傲。破烂女听了，嘿嘿一笑。

谁也说不清破烂女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小区的。只记得邻居们陆陆续续搬进新居时，那些新旧物品都少不了包装。什么硬纸盒，塑料管，铁皮架，以及大大小小的罐罐瓶瓶啦，一旦被剥去，立时都变成多余，累赘。正在发愁时，破烂女出现了。一手拎着编织袋，一手攥着一捆细麻绳，笑盈盈，嘴巴特别甜，也非常得体。不想被叫老的，绝不会听到高辈的称呼，想得到尊重的，灌进耳朵的必定是爷爷奶奶大爷大叔他姨他姑的亲昵叫声。

破烂女会掐会算，谁家有废品要处理，不用着急也不用开口。破烂女准会适时的按响你家的门铃。开始邻居们纳闷甚至害怕：她是怎么知道的？后来邻居们弄明白了，破烂女会观察而且还有“眼线”。谁家买了家电，进了沙发，搬来了席梦思，破烂女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看不见也无妨，小区的门卫会替她“望风”。破烂女很会体察也有心计。她不像有些收废品的，不看火候就跑到人家按门铃。吓人一跳不说，还烦人。她会先沉寂几天，然后再去收购。因为大多数人买了新产品担心有问题，包装一般先要留两天。等没问题了再处理。破烂女懂得人们的心理，所以从不去做挨骂烦人的事。

破烂女似乎很明白自己的角色，总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接废品。她那跟屁虫似的男孩也一样。躲在破烂女的身后，看到好奇新鲜的东西也不往前凑。除非人家确实需要帮忙，破烂女才穿上鞋套进门。破烂女随身带着自制的鞋套，蓝色棉布做的，鞋底是薄薄的胶皮。用完赶紧擦干净。邻居们都说破烂女很文明。一般情况，接过废品破烂女就地在门口用杆秤过秤，而且每次都是秤杆撅得老高，让卖家占便宜。如果没有异议，破烂女当场付款。她腰上扎了一个带拉锁的钱包，里面放了各种票子。不用担心找零没合适的钱。很少有人去关心秤杆上的准星。偶尔有人去看一下，但每次看过，都无言可说。废品到手后，破烂女会分门别类用麻绳捆绑起来，然后或夹或背或拎着离开。如果废品多，她就装进编织袋里，用麻绳捆好放在肩头扛下去。刚开始时，破烂女有一辆手推小车。废品收来后就放在上面。后来时间不长，她换了一辆脚蹬三轮车。不但省力，装的废品还多。

破烂女没事领着孩子整天在小区里转，见到那位老人从外面买菜回来，赶快迎上去帮忙拎着，然后送老人上楼。熟悉的老人甚至进了小区见到破烂女就喊：闺女，帮我把东西拎上楼去。破烂女总是痛快地答应着。这些老人家里没有废品则罢，只要有准喊破烂女。好多情况都是人家把废品塞给她，反而不好意思再要钱了。因为邻居们觉得破烂女帮着自己处理了废品，而且还要爬楼，本身就挺辛苦。要钱倒显得自己太算计了。

破烂女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很懂得回报。有阵子小区好几家邻居换窗。旧窗拆下来要自己处理。家里有人的不愁，慢慢搬走。愁的是有些人家没有劳动力。无奈之下找到破烂女，没想到她满口应允，然后找来几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子，满头大汗地把旧窗搬走。过意不去的邻居要给点辛苦钱，破烂女说什么也不要。

不知不觉，一晃几年过去了。再看破烂女，眼角旁有了褶子。还有，就是孩子。现在邻居们再也见不到他跟着破烂女在小区晃来晃去。上学了！一提起孩子。破烂女脸上荡漾着喜悦。再过了一些日子，破烂女也不见了。邻居家里的废品没人及时收了，大家都开始怀念起了她。

她去哪儿了？物业解开了谜底，为了孩子成长，破烂女在市郊开了一间小杂货铺，不再干老本行了。

邻居们有点遗憾，但更多的是为破烂女的“蜕变”而高兴：她终于也变得美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