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看到了茅盾的《虹》,眼前一亮,书中女主角梅深深地吸引了我。
我出生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南通地区一个偏僻的乡村,在附近小学读了四年书就休学了。按照家规,女孩子只要识几个字就行了,在家主要学做针线活。我闲时喜欢在书橱里翻一些书看。书橱里有各种各样的书,有线装的《古文观止》,还有各种新书,是哥哥们在城里买的,有鲁迅、茅盾、郭沫若、冰心、巴金等的著作。冰心的《寄小读者》是我的最爱,其他大多看不太懂。有一天,我看到了茅盾的《虹》,眼前一亮,书中女主角梅深深地吸引了我。该书叙述了她为了追求独立,不畏世俗偏见,冲出家庭,融入社会的故事,当时人们的观念就是,男人外出叫谋生,而女人则叫“私奔”,为社会所不容。梅勇往直前,为了争取男女平等,参加了反帝反封建的游行队伍。
我被梅女士自强、自立的精神所感动,决心向她学习。我要想自强自立,唯一的办法就是多读书。在那个时代,特别是乡村,妇女连生存的权利都得不到保障,想争得男女平等谈何容易。就在我家附近,有个童养媳名小翠,因不堪虐待,欲逃跑,结果被抓后,以三十块大洋像牲口一样被卖掉了。我的祖父生了三个儿子,都培养成师范生,而两个女儿,则斗大的字不识一箩。我的哥哥,从小学、初中、师范按部就班完成了学业。父亲还算开明,让我们女孩读了几年小学,但想再读书就是异想天开了,唯一的办法只有向母亲诉求。虽然母亲很同情,但家中一切都是父亲做主,母亲一点权都没有,连她去外婆家需要几个钱都要向父亲讨。怎么办呢?我万般无奈,决心以绝食相抗争。主意拿定后就找机会。有一天趁父亲在家时,我就蒙上被子躺床上,母亲几次喊我吃饭我就是不起来。起初母亲还以为我病了,当得知原委后,就告诉了父亲。父亲走到房间来,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了一句:还是吃饭去吧。意思即应允了。
从这一天开始,我就将荒疏了两年的课本翻出来,重新阅读,一遍遍演练算术。经过一段时间的复习,我终于考上了高小。在一百多名同学中,我取得了第四名的好成绩。
上学期间,日伪军经常从据点下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我们的作业本及教室都烧了。为了对付日伪扫荡,我们学校的同学都轮流放哨,一有情况立即疏散,日军一走就立即复课。就这样坚持了一两年,日军步步进逼,清乡扫荡一天紧似一天,最后将老师们抓走,学校再也无法上课了。怀着对日本强盗的深切仇恨,我义无反顾投奔了抗日部队——苏中新四军。
时光匆匆,八十年前的往事,至今仍历历在目。为了重温旧梦,我特地托人设法买回了这本书《虹》。感谢茅盾先生在我人生的起点上指明了一条光明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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