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妻癖

誉妻，即是赞美、赞誉自己的妻子。

偶尔夸奖一次，或者赞誉几句，也没有什么多大关系，谈不上什么“誉妻癖”；但如果常常将妻子挂在嘴边，而且每有赞誉，即可谓有“誉妻”之癖了。

中国古代，似乎有“誉妻癖”的人极少，想找个例证，也不容易。因为古代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人们崇尚的是“人前教子，人后娇妻”，纵是妻子再好，也只能在家里，甚至于在床帏，赞美几句；人前誉妻，就会遭人耻笑，又何谈“誉妻癖”呢？

不过，现、当代出现“誉妻癖”就不足为奇了。

阅读现代作家的回忆文章，或者记人文字，写到马裕藻，人们落不下的一笔，就是他的“誉妻癖”。

周作人与马裕藻同事多年，又同为“章门子弟”，对马了解极深。周作人在《知堂回想录》中讲了马先生的一则轶事：“他有特别的一样脾气，便是所谓‘誉妻癖’。说俗了便是逢人便爱说‘老婆是自己的好’‘内人如何如何’云云。”此外，马裕藻对两个宝贝闺女也寄予了极大的期望，常常人前亦多有赞誉。据马珏回忆，当时父亲曾这样说：“中国妇女地位最低，你们出来要为争取女权做些事情。马珏读政治系，出来可以当公使。现在都是公使带夫人，马珏当公使，可以当个带丈夫的公使；马琰学法律，将来就是离婚，也可以保护自己的权益。”

据说，马裕藻的妻子很贤惠，马先生是张中行的老师，张中行在回忆文字中，说得很含蓄：“其二是有一位贤内助，怎么个贤法，家门之外的人自然不得详知。”不过，从周作人的文字和马珏的回忆中，可以看出，马先生不但“誉妻”，似乎也有点“誉女”；他的赞誉，很大程度上是一份鼓励，是对男女不平等的一种抗议。

杨绛先生，是一代才女。作为丈夫的钱锺书，对其最经典的评价，就是两句话：“最才的女，最贤的妻。”至于，夫妻间相敬如宾的生活细节，就不胜枚举了。因此，诗人辛迪，亦戏称钱先生有“誉妻癖”。

对之，杨绛先生2011年接受采访时，曾答复说：“诗人辛笛说钱锺书有‘誉妻癖’，锺书的确欣赏我，不论是生活操劳或是翻译写作，对我的鼓励很大，也是爱情的基础。”

杨绛先生“欣赏”一词，用得真好。见得出，钱先生的誉妻，是一种相知，一种赞赏，更是一种鼓励。那么，有“誉妻癖”好吗？

真的很难说。这要看其妻有无可“誉”之处，值得不值得“誉”。似杨绛先生那样的“妻”，外秀内慧，德才兼备，巾帼不让须眉，当然值得“誉”，而且还应当大“誉”而特“誉”。若然其妻无德无才，徒因姿容而“誉”之，那就是“誉”者之失了。

遗憾的是，当今之时，世风大变，因惧妻而“誉”、宠妻而“誉”的男人，越来越多了。对于这样的“誉妻”者，我们也不妨借用《世说新语》上的那句话，讽一句：真是未免过于“一往有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