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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曲极简史:有花有酒且高歌,居村落快活

    公元1279年,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蜷缩临安一隅的南宋,早已衰弱不堪。当元世祖忽必烈率领着元兵的铁骑踏上南下的路途时,宋臣陆秀夫不得已负着幼帝赵昺(bǐng)投海殉国,

    一个曾无比辉煌的时代,终于如落日西颓般,走入沉寂。

    随之落下帷幕的,还有延续了数百年的科举考试。

    在科举被废止的七八十年之间,元代的文人们被迫从学而优则仕——读书做官的轻车熟路上抛了出来。

    元代文人们遂有了一种独特的“活法”,浪子——隐逸——斗士的三位一体,浪漫,放纵、率性,任情,“有花有酒且高歌,居村落快活”。

    在一个大盛而大乱的时代,处处勾栏瓦舍,人人恒舞酣歌,文人墨客们面敷粉墨,惊艳登场。笔尖流转间,元曲幻化出千般情致,万种风情,款款而来。

    元曲事实上是元杂剧和散曲的总称,我们今天着重要说的是其中的散曲。

    元代散曲作家,据近人搜讨,约有二百二十七人,而《全元散曲》约收录了散曲三千八百五十三篇。

    我们将通过介绍十二位元散曲名家,带你领略散曲的风流韵致。

    关汉卿

    作为“元杂剧之父”,亦是“元曲四大家”之首,我们将关汉卿放在第一位。

    关汉卿,号已斋叟,大都人(今河北安国市)。

    一些人认为关汉卿是金代遗民,曾经做过太医院尹,国亡后不仕,这其实不太可信。

    胡适就曾专门作两篇文章,以为关汉卿的杂剧和散曲里,多流露出烟花巷陌、歌舞风流的颓废文人气息,而绝没有金人遗老和退隐的心境。

    《析津志》里说他:“生而倜傥,博学能文,滑稽多智,蕴藉风流,为一时之冠。”却大约是不错的。

    关汉卿一生以风流自许,时常与优伶妓女厮混,又弹琴唱曲、歌舞吟诗,无一不精。正如他在《不伏老·南吕·一枝花》套数中所说:

    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

    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

    我也会吟诗,会篆籀,会弹丝,会品竹。

    我也会唱鹧鸪,舞垂手,会打围,

    会蹴鞠,会围棋,会双陆。

    关汉卿的散曲,属于清丽一派,而若干辞曲中,又显出泼辣风趣,尤能见出散曲的本色。

    如《四块玉·别情》: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

    凭栏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言语通俗,而又音调和美,显出俗文学与雅文学的一种融合。

    王实甫

    王实甫,名德信,年代较关汉卿约稍晚,生平不详。

    他一生著杂剧有十四种,流传到如今的却只有《田丞相歌舞丽春堂》《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吕蒙正风雪破窑记》三种。

    其中的《西厢记》,正是根据唐人元稹的《莺莺传》改编。数百年来,以其动人爱情、清丽辞句,而为人们所喜爱。

    王实甫的散曲同样属清丽一派,甚至被评为“花间美人”,以为其辞句的旖旎动人。

    比如这首《十二月带尧民歌·别情》: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消魂怎地不消魂。

    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

    杨果

    杨果,字正卿,号西庵,祁州蒲阴(今河北安国市)人。

    杨果在金朝时曾登进士第,后来金亡,元初时他成为了幕官,历任北京宣抚使、参知政事。

    他的曲辞以小令最多,风格婉艳凄美,尤其以《越调·小桃红》八首写得最为潇洒,如:

    碧湖湖上柳阴阴,人影澄波浸,常记年时对花饮。

    到如今,西风吹断回文锦,

    羡他一对、鸳鸯飞去,残梦蓼花深。

    他少年时经历亡国之痛,避乱河南,因而曲辞中常有凄怆之感。比如这首套曲《赏花时》云:

    秋水粼粼古岸苍,萧索疏篱偎短冈;

    山色日微茫。黄花嫩也,妆点马蹄香。

    姚燧

    姚燧,字端甫,号牧庵。

    黄宗羲《明文案序》云:“唐之韩柳,宋之欧曾,金之元好问,元之虞集、姚燧,其文皆非有明一代作者所能及。”

    由此也可看出姚燧在文坛的地位之高。

    他的古文面貌严肃,散曲却清丽可诵,比如咏怀的《落梅风》:

    红颜褪,绿鬓凋。酒席上、渐疏了欢笑。

    风流近来都忘了。谁信道、也曾年少。

    又如《阳春曲》:

    笔头风月时时过,眼底儿曹渐渐多。

    有人问我事如何?人海阔,无日不风波。

    清雅辞句里,却又显出一股豪迈洒脱。

    刘秉忠

    刘秉忠,字仲晦,邢州(今河北邢台市)人。

    作为《元史》列传卷中历历有名者,刘秉忠少年就有大志。

    17岁的时候,为了奉养家人,他做了一名小吏,因而内心常郁郁不乐。

    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便投笔悲叹道:

    “吾家累世衣冠,乃汨没为刀笔吏乎?丈夫不遇于时,当隐居以求志耳!”

    他于是隐居武安山中,出家为僧。

    元世祖忽必烈即位后,极为赏识刘秉忠的才华,向他讨教治理天下的方法。

    刘秉忠于是采祖宗旧典,稍加并更,移至于今。

    后来忽必烈建元中统,立中书省,设宣抚司,定国号元,可以说正是由刘秉忠而来。

    刘秉忠诗风萧散闲淡,正如他的性格般。其散曲以《干荷叶》八首,最为人传诵。

    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

    减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

    寂寞在秋江上。

    元好问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摸鱼儿·雁丘词》

    元好问,也是金代遗民,金亡后不仕。

    他七岁即能诗,公元1221年登进士第,后更名震京师,号为元才子。

    他以文章独步天下者有三十年之久,被誉为“金诗人之殿,元文章之祖”。

    其散曲中,《骤雨打新荷》二曲,最为有名:

    绿叶阴浓,遍池塘水阁,偏趁凉多。

    海榴初绽,妖艳喷香罗。

    老燕携雏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

    骤雨过,珍珠乱撒,打遍新荷。

    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一梦初过。

    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

    命友邀宾玩赏,对芳樽浅酌低歌。

    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公元1232年,金哀宗天兴元年,“壬辰之乱”爆发,蒙古军攻克洛阳后,转瞬兵锋便到汴京城下。

    十二月,金哀宗无力抵挡,弃城出逃,由此宣告了金的末路。

    其时,战乱流离中,元好问携着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孩,一路北渡。而这个小孩正是后来成长为“元曲四大家之一”的白朴。

    白朴

    白朴的父亲与元好问是好友,壬辰之难时,白朴父亲正在千里之外。

    幸而得元好问一路护持,白朴才幸免于难。后来白朴父亲北归,以诗赠谢元好问:“顾我真成丧家犬,赖君曾护落巢儿。”

    白朴因幼年就经历丧乱,仓惶间失去母亲,金亡后,更常常有“蜀离”之感。

    元一统后,他举家迁往金陵,从此放情山水间,诗酒优游,度此余生。

    白朴有很深厚的古典文学造诣,所作散曲,也多清俊飘逸,如《天净沙·秋》: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

    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这首曲子,更被与马致远的《秋思》,并称为“秋思双绝”。

    马致远

    关于马致远,他的生平事迹已不可考。

    据说他在年轻时一度迷恋功名,任浙江省行务官。然而后来由于抱负始终不得施展,便索性跳出宦海,从此退隐林下,放浪山水间。

    在《金字经》一曲中,他自述了自己有志难伸的困顿遭遇:

    夜来西风里,九天鹏鹗飞。困煞中原一布衣。

    悲,故人知未知?登楼意,恨无上天梯。

    在他的散曲中,最为世人传诵的,莫过于这首被誉为“秋思之祖”的《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王国维《人间词话》里盛赞道:

    “寥寥数语,深得唐人绝句妙境。有元一代词家,皆不能辨此也。”

    他还有一套《双调·夜行船》,被誉“元人之冠”。

    百岁光阴如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

    昨日春来,今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

    这种慨叹人世辰光短暂,瞬息即逝,应当及时行乐的思想,某种意义上,正是元代时代精神的核心。

    这些元代文人们,他们以一种“玩”的心态,玩文化,玩文学,玩人生。看似风流洒脱,无限快意,然而内里又每每透出对人生的愤懑、悲哀与反讽。

    贯云石

    贯云石,又名小云石海涯,号酸斋。

    贯云石是元朝畏兀儿(今维吾尔族)人,然而他对汉文却十分精通。

    贯云石曾做过几年世袭的官爵,后来他却把官职让给了弟弟,自己则跑去了散文大家姚燧那里,拜他为师,专心攻读汉文。

    仁宗时,贯云石向朝廷呈递了一份万言书,建议朝廷选贤用能,修明政治。仁宗见他很有学问,就让他去做翰林侍读学士。

    贯云石却渐渐看清了官场的黑暗污浊,决意弃官归隐,从此便浪迹在钱塘江一带,以卖药为生。

    明人李开先的《词谑》记载了贯云石的一桩轶事:

    有一天,一群文人到虎跑泉游览,一边饮酒一边赋诗。

    他们以“泉”字为韵,有一个人立马吟道:

    “泉、泉、泉......”

    然后抓耳挠腮起来,怎么也接不下去了。

    正在这时,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翁走了过来,一边走,口中一边道:

    “泉、泉、泉,乱迸珍珠个个圆。玉斧斫开顽石髓,金钩搭出老龙涎。”

    大家都惊讶不已,连忙问道:“老人家您莫非就是酸斋?”

    老翁笑着道:“然、然、然。”

    文人们大为欣喜,于是邀请老翁一同饮酒,尽醉而去。

    张可久

    张可久,字小山。

    在他的存世作品里,小令有855首,套曲有9首,数量为有元之冠,更是占全元散曲的五分之一。这种比例之高,在整个中国文学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作为元曲的集大成者,他的曲辞属于清丽一派。明人朱权在《太和正音谱》中评其词“清而且丽,华而不艳,有不吃烟火食气,真可谓不羁之才”。

    张可久长期作为小吏,奔波宦海间,到80岁还任“监税松源”。

    也许正是这种坎坷身世,让他的作品多是描写归隐生活,毕竟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兴亡千古繁华梦,诗眼倦天涯。

    孔林乔木,吴宫蔓草,楚庙寒鸦。

    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

    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这首《人月圆·山中书事》便是他的代表作。

    全曲上片咏史,下片抒怀,借千古兴亡之叹来表达自己看破世情、隐居山野的生活态度。

    乔吉甫

    乔吉甫与张可久并称“元曲两大家”。

    相比张可久的半生奔波劳碌,乔吉甫的一生更为落魄。

    在《绿幺遍》的小令中,他写自己的一生困顿、落魄江湖。

    不占龙头选,不入名贤传,

    时时酒圣,处处诗禅,烟霞状元,江湖醉仙。

    笑谈便是编修院,留连,批风抹月四十年。

    如果说张可久的作品以“清丽”称,那么乔吉甫则为“奇俊”。

    如他的这首《水仙子·忆情》,整个情调便放肆、浓艳得多。

    红粘绿惹泥风流,雨念云思何日休?

    玉憔花悴今番瘦,担著天来大一担愁,说相思难拨回头。

    夜月鸡儿巷,春风燕子楼,一日三秋。

    徐再思

    之前我们提到了“酸斋”贯云石,而徐再思则号“甜斋”,后世便将两人并称“酸甜乐府”。

    徐再思的生平事迹不详,一般认为他与张可久约同时,即元末明初。

    清褚人获《坚瓠集·丁集》中说他“旅寄江湖,十年不归”,而在他有名的《水仙子·夜雨》中,也说到自己的十年漂泊。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孤馆人留。

    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

    徐再思的散曲,风格清新秀丽,有“桂林秋月”的美誉。

    他的写情之作深沉娟秀,如〔双调·蟾宫曲〕的《赠名姬玉莲》及《春情》二首,被认为是“镂心刻骨之作,直开玉茗、粲花一派”。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蟾宫曲·春情》

    国学大师王国维有一段话想必我们已不陌生:

    “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

    当元朝统治者们无意间以终止科考的方式,压抑了宋以前的文化传承的同时,又无意识地催生出了另一朵文化的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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