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是明朝中期大奸臣，《明史·严嵩传》说严嵩“无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窃权罔利。”这是很中肯的。跟大多数历史上的奸臣一样，之所以得益于皇帝的恩宠，都无一不是靠投其所好。这种人虽然自私自利，祸国殃民，但对主子是绝对忠诚的。严嵩之所以能在嘉靖朝活跃那么久，成为皇帝最信任的宠臣，忠君是排在第一位的。严嵩父子专利的事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但只要不危及到国家安全或自身的皇位，皇帝都可以听之任之，不闻不问，这种现象历史上普遍存在，比如清代的和珅。后来邹应龙也是紧紧抓住严世蕃（而不是严嵩）的重要罪状，才将严党消灭的，所以严嵩其实是败在儿子严世蕃的手里，儿子造的孽统统算在了老子的头上。
邹应龙在扳倒严氏集团前，算是个无名小卒，若不是做了这件震惊全国的大事，可能史书中也容不下他的名。邹应龙以“凭恃父权，广收贿赂，卖官公行，破坏司法”等罪弹劾严世蕃，但卖官鬻爵，属于见不得光的事，旁人怎会知道，当事人更不会说出来？即使有人怀疑，交易双方只要闭口不认，恐怕也做不出文章来。那么邹应龙是如何得知这些幕后交易的？他不但知道的一清二楚，还在疏奏中指名道姓的说了出来，比如“刑部主事项治元以万三千金转吏部，举人潘鸿业以二千二百金得知州。司属郡吏贿赂以千万金计，那么大至公卿与各方面重要官职，贿赂费用就更不知有多少。”这话可不能信口雌黄，说了要负责任的，人家随时可以绝地反击，凭着严氏的权势，一旦被绝地反击，那么邹应龙小命不保是分分钟的事。所以邹应龙在疏奏下方用人头担保：若有半点渗假，可诛我首级。可见他已证据在手，不怕对手翻案。
人家斗了一辈子都斗不倒严嵩，一个初出茅庐的邹应龙是如何做到的？原来这得归功于他五年的卧底生涯。邹应龙是潜伏在严氏集团内部的高级卧底，而背后的策划者是另一位内阁中的大臣：徐阶。
徐阶与严嵩同朝为官，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严嵩是嘉靖朝内阁首辅，徐阶是次辅，一起在皇帝驾前效力。徐阶虽然对严氏父子不满，但为了仕途，他不得不忍气吞声谨慎以待。史书中说他“性颖敏，有权略”，说明徐阶是一个很有韬略的人，能隐忍，对官场权术一套应对自如。
徐阶与严嵩原本就是政敌，因为政敌夏言曾举荐过徐阶，所以严嵩一直看不怪徐阶，千方百计寻机打压。最著名的事件是“咸宁侯案”。徐阶曾与咸宁侯仇鸾一起共过政事，严嵩本想借咸宁侯事扳倒徐阶，不料，没等严嵩行动，徐阶抢先一步向皇帝告发咸宁侯的罪状，因此获得皇帝的信任。徐阶一方面小心翼翼配合严嵩共处政事，一方面学着严嵩极力讨好皇帝的圣旨口，为皇帝写青辞，渐渐固巩了自己的地位。
事实证明，徐阶也因为这些手段而避过了一场灭顶之灾。当时身边有很多弹劾严嵩的人均告失败，还搭上了性命，比如杨继盛、董传策、张罛、吴时来等，要命的是，这些人都与徐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正好给了严嵩口实。严嵩向皇帝上疏徐阶是共谋，但皇帝对徐阶也有好感，不听，反而更加重用徐阶。
徐阶的身份官位虽然比严嵩低一筹，但在皇帝心目中，可以说是与严嵩平起平坐的了，那为什么在后来弹劾严嵩事件中，怎么会让一个刚进仕途不久的邹应龙出面？这就是徐阶的高明之处了。当初严嵩想压制徐阶，借董传策、张罛、吴时来弹劾一事向皇帝诬陷徐阶是共谋，结果讨了个没趣。说明皇帝并不昏庸，他不允许内阁同僚相互猜忌。如果徐阶亲自告发严氏罪状，很有可能也不会成功，反而丧失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所以徐阶安排了一枚棋子：邹应龙。而事实上，这枚棋子五年前就已经布置好了，只是时机未到，一直未能开启，但随时蓄势待发。邹应龙是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正是严氏权势如日中天之时，由于严氏权势太大，几乎垄断了整个官场，那时候的考生一旦高中，都必须拜严嵩为师，考不中，还可以花钱买，但凡入仕的官员一律都是严家的人。因为整个官场链都是严家的，你不姓“严”没法混，所以邹应龙一开始也是严嵩的得意门生，才得以一上任升为御史（巡按）。
邹应龙虽是严嵩门生，但他不满严嵩专权，他拜入严氏门下实属迫不得已，这一点，跟老谋深算的徐阶一个模子，也正因为机缘巧合，使得这对忘年交在官场上同病相怜，很快达成了合作。
两人可以说是里应外合，分工明确，徐阶作为与严嵩内阁同僚，可以随时随地的监视严嵩的行为举止；邹应龙作为监察御史，职责就是洞察官场内情，监督官员品性，对他了解官场腐败有着得天独厚的便利。
在邹应龙的弹劾书中，最显眼的一条罪状就是严世蕃卖官鬻爵，借国家公器私饱中囊，这是何等的罪孽，放在哪个朝代都是扛扛死罪。光这一条致严世蕃死罪就已足矣。
从邹应龙嘉靖三十五年入仕到嘉靖四十年实施举报，前后至少花了五年时间。这五年当中，邹应龙潜在严氏集团内部，表面上听从严阁老执事，各地巡防，视察民情，巩固严氏的官场网脉以讨好严嵩，暗地里却在搜集严氏一党的腐败证据。从史料记载来看，邹应龙的上疏是严嵩始料未及的，这说明五年来，严嵩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忠诚。邹应龙可以说是给了严党致命的一击，而这一切，恰恰是他的老政敌徐阶一手安排的。严嵩只惦记着这个老对手，却忽略了身边的小将。
文/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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