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以前经常出差。某一次，爸爸一如往常地结束了漫长的出差后回到家，于是我久违地为他准备了早餐。虽然早餐只是大酱汤之类的东西，爸爸仍是欣然接受，也吃得很开心。那天正好是周末，是爸爸去探望我的外婆，也就是丈母娘的日子。
一到外婆家，外婆和所有的丈母娘一样（也可以说和任何韩国人一样）高兴地迎接女婿，并问他吃饭了没。爸爸虽藏不住心中的喜悦，但他仍隐约以一种中年大叔特有的语气说「是女儿做早餐给我吃的。」于是外婆便回答「哎哟，你生了一个好女儿。」附和着爸爸。然而，爸爸接下来却胡扯了一句：
「女儿帮爸爸准备早餐是应该的啊。」
听见这句话，我就停下了所有动作，以冷漠的表情直盯着爸爸说：
「爸爸，我帮你准备早餐是因为爱你，不是因为我是女儿才做的。」
爸爸虽然不断地辩解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很感谢我准备早餐，他很开心，但我依然不断地挖苦他。我反问他这世界哪有什么理所当然的事，什么叫因为是女儿才做饭的，如果我是儿子是不是就不用做饭了？爸爸最后向我道了歉。
其实我也知道爸爸不是那个意思，他是以自己的方式向丈母娘炫耀。丈母娘的孙女、我的女儿是这么爱我，帮我做早饭。呵呵，她很乖吧？长很大了吧？我了解这只是一种玩笑话，而且我也明白那句话里的「女儿」并不是重点。
可是这对我非常重要。
（图／Unsplash）
我相信言语是有力量的。说话的人、听话的人，都会相信说出口的话。因此，在那句话里是不该出现「女儿」一词的，后头也不能接上「应该」一词。如果在这强调的重点放在女儿的义务，那么我就成了在父权体制阶级底下的家庭中，帮身为一家之主的父亲做饭、地位卑微的女儿了。不能如此对待因为出于对家人的爱，而亲自做早餐的我的心意啊。尽管以结果论来看都是相同的，但是对我而言，其中的过程与解读格外重要。所以我更希望爸爸对此是感激的，希望他不把我的心意视为理所当然。
为了做早餐这种小事，我可说是大闹了一番。说我是反应过度、小题大作都无所谓。正因为这并不是一件「小事」，我才会拼命地又吵又闹，这样一来，下次发生类似状况时他才不会再说相同的话。
事实上，我非常喜欢煮饭（很多人对此感到意外，但他人的偏见我管不着）。我不只是喜欢吃自己煮的食物，看见别人津津有味地吃着我亲手做的饭更是开心不已。除此之外，我也喜欢各种手工艺、刺绣等，热衷于把我精心手作的小物当作礼物送给亲朋好友。然而，我不会刻意告诉别人我有这些嗜好。
我不乐意让人知道的理由，正好和这篇文章的开头相呼应。因为在社会上，这些嗜好通常被称为「女性化的」嗜好，我所喜欢的、擅长的事物，很容易被归类为「女人才会喜欢的东西」或是「女人应该要擅长的事」。甚至还有人敷衍地称赞「这很女人」，并暗自期待女人为自己服务，这种厚脸皮的家伙比比皆是。喂，这叫做剥削好吗？
以前曾读过一篇文章写道，烹饪、刺绣、编织等工作，因为是女人从事的工作而遭到轻视，对这句话我深有同感。男人煮饭的文化不也是近期才形成的吗？女人做的事、女人付出的劳动，实在太容易被鄙视，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这是我的才能，是我这个人喜欢做的事。当然，只要我愿意，我很乐意运用这些能力来取悦我所爱的人，但那也是我的选择，而不是我的义务。我不希望这一切和「我是女人」这点扯上任何关系。
没有哪件事情是应该由女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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