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蕉窗梦呓】晴雯更像谁?

晴雯更像谁?
作者:江苏省板浦高级中学   袁春波

“晴雯更像谁?”这似乎不是个问题,很多人会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黛玉。”理由,大概也如林语堂先生《论晴雯的头发》中写的那样:

文章有典雅的,有闲适的。女人打扮有浓妆的,有淡抹的。做人有规矩的,有天真的。处世有认真的,有飘逸的。谁也知道,晴雯是黛玉的影子,而袭人是宝钗的影子。读《红楼梦》的人,或偏于黛玉,或偏于宝钗。偏于黛玉的人,也必喜欢晴雯,而恶宝钗,兼恶袭人。女子读者当中,做贤妻良母好媳妇的人,却常同情于宝钗,而深恶晴雯,完全与王夫人同意。这里头就有人生处世的真理存焉。

内修于心,外化于行。从言行细节上看,晴雯和黛玉真有些像。《红楼梦》第7回,薛姨妈想将十二枝宫花给迎春姊妹们戴,由周瑞家的分发,她送了三春送熙凤,最后才轮到黛玉。对此,黛玉非常在意,非常敏感:

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在《红楼梦》第37回,秋纹夸说自己因为跟着宝玉给老太太、王夫人送桂花,得了老太太的赏钱、得了王夫人赏赐的两件衣服。我们来看看晴雯的口吻声情:

晴雯笑道:“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秋纹道:“凭她给谁剩下的,到底是太太的恩典。”晴雯道:“要是我,我就不要,若是给别人剩下的给我,也罢了。一样是这屋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把好的给她,剩下的才给我,我宁可不要……”

“挑剩下的,宁可不要。”黛玉在意的不是花,晴雯在意的不是“钱”和“衣服”,她们都更在意平等和尊严。没有谁比别人更高贵,从这一点看,因为骨子里的高贵,她俩的确很像。

但晴雯与黛玉,有更多不像的地方。知书达礼,形容黛玉恰当,晴雯则显得粗俗;善于表达,语带机锋,评价黛玉恰当,晴雯更多时候则是词不达意,出语伤人。试看下面两段文字:

宝玉道:“太太必不犯疑,我只明说是他闹着要去的。”晴雯哭道:“我多早晚闹着要去了?饶生了气,还拿话压派我。只管去回,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

晴雯在旁哭着,方欲说话,只见林黛玉进来,便出去了。林黛玉笑道:“大节下,怎么好好的哭起来?难道是为争粽子吃争恼了不成?”宝玉和袭人“嗤”的一笑。黛玉道:“二哥哥不告诉我,我问你就知道了。”一面说,一面拍着袭人的肩,笑道:“好嫂子,你告诉我,必定是你们两个拌了嘴了,告诉妹妹,替你们和劝和劝。”

晴雯不小心跌折了扇子,宝玉说了两句便闹腾一番,最后她又用“哭”“闹”解决问题,用“碰死了也不出这门”表明态度。而黛玉,举重若轻,用一句“难道是为争粽子吃争恼了不成”逗笑了大家,用“好嫂子”表达了酸意,也达成了“和劝”的目的。识字与不识字,对袭人,黛玉和晴雯都有酸意,酸意的表达则不同。黛玉固然有袭人不能与己争的地位和优越感,她选择了温婉的表达;晴雯则显然是不满袭人高自己一等,压在自己头上。而且袭人也确实认为晴雯不可与自己比。

再说与人相处,在荣国府,在大观园里,黛玉的人际关系,晴雯自然不能比。虽然她们都与老祖宗贾母关系密切,一个是外孙女,一个是贾母下派到宝玉身边。黛玉处处谨慎,时时在意,舅母、嫂子、姊妹,姨娘丫鬟媳妇,没轻易得罪过谁;送宫花时的“冷笑”,更多因为对宝钗的不满意。晴雯呢,上至王夫人、凤姐,旁及袭人、秋纹、麝月,下到篆儿、坠儿,似乎没把谁放在眼里。一手好牌,自己给打废了。

第52回“病补雀金裘”,是小说里晴雯的高光时刻,我们可以比较黛玉和晴雯如何待人。

一面说,一面就挨近身来,悄悄的道:“我想宝姐姐送你的燕窝——”一语未了,只见赵姨娘走了进来瞧黛玉,问:“姑娘这两天好?”黛玉便知他是从探春处来,从门前过,顺路的人情。黛玉忙陪笑让坐,说:“难得姨娘想着,怪冷的亲身走来。”又忙命倒茶。

赵姨娘在荣国府,最不受待见。虽然她生有一儿一女,她生的探春又是那样的“才自精明志自高”,她自认拥有可以与人(王夫人、王熙凤)一争的本钱。赵姨娘的不受待见固然和她想要争高下的对手太强大有关,与自己的不自重有关。但在这里,黛玉对赵姨娘,先陪笑让座,又语带温情问候,再忙命倒茶,非常尊重,做得非常周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人能尊重人,表层看是知礼,骨子里是心怀悲悯。心怀悲悯的人,能从物性上看人情,能从她人身上看自己的命运,因此往往善待人,尊重人。

晴雯呢?我们来看看这一节文字:

这里晴雯吃了药,仍不见病退,急的乱骂大夫,说:“只会骗人的钱,一剂好药也不给人吃。”麝月笑劝他道:“你太性急了,俗语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又不是老君的仙丹,那有这样灵药!你只静养几天,自然好了。你越急越着手。”晴雯又骂小丫头子们:“那里钻沙去了!瞅我病了,都大胆子走了。明儿我好了,一个一个的才揭你们的皮呢!”唬的小丫头子篆儿忙进来问:“姑娘作什么?”晴雯道:“别人都死绝了,就剩了你不成?”说着,只见坠儿也蹭了进来。晴雯道:“你瞧瞧这小蹄子,不问他还不来呢。这里又放月钱了,又散果子了,你该跑在头里了。你往前些,我不是老虎吃了你!”坠儿只得前凑。……

先骂大夫,后骂小丫头子们,“明儿我好了,一个一个的才揭你们的皮呢!”唬了篆儿,又吓坠儿,最后撵走坠儿,有晴雯的“功劳”。说出要撵坠儿的晴雯,想到过自己有被撵的一天吗?晴雯跌折扇子,不在意;撕毁扇子,更任性。扇子,在人最需要的六月才出现,很金贵;更多时候,被遗忘箧中,或许从此不会取出。这很像补裘的晴雯,补裘之后呢?如果为晴雯取一个象征物,我选择扇子,选择被晴雯无意跌折、任性毁坏的那些扇子。人的悲剧是性格悲剧,晴雯更多还是自己无意有意地毁掉了自己。忠臣如扇,开元名相张九龄一片忠诚,他写《白羽扇赋》向皇上表白时,诚惶诚恐:“伊昔皋泽之时,亦有云霄之志,苟效用之得所,虽杀身之何忌?肃肃白羽,穆如清风,纵秋气之移夺,终感恩于箧中。”晴雯忠心贾母、宝玉不让任何人,晴雯的任情使性同样不让任何人,她会有好结果吗?

抄检大观园一节,在晴雯摆出豁出去的架势“将箱子掀开,两手提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给凤姐为首的一大帮人看的那个晚上,黛玉却睡着了,她那么敏感,会是真的睡着了吗?

袭人等方欲代晴雯开时,只见晴雯挽着头发闯进来,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提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

对宝玉的情感,晴雯和黛玉都很真纯,晴雯单纯地好,在意自己的位置;黛玉忠于自己的爱情,舍此无他。在善待物、尊重人、虑事周翔、治事能力、忧心将来等各个方面,晴雯都无法与黛玉相比。

最后,再大胆假想一下,如果晴雯有将来,而且做了宝玉的妾,且生育了儿女,正室是宝钗。她会对篆儿、坠儿们更好吗?她会对宝钗很服气吗?她是宝钗的对手吗?袭人可以比周姨娘做得更好,晴雯凭着爱闹腾的脾性,会不会是另一个赵姨娘呢?

何事秋风悲画扇?在物里面,黛玉是仙草、宝钗是金锁、湘云是绛纹石,晴雯更像是一把扇子。在人群中,任情使性不计后果的她,更像谁呢?


欢 迎 来 稿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袭人和宝玉云雨之后为何受到冷落?原来她是这样的货!
红楼感悟|当天真遇上世故
27个故事看懂红楼梦
文学园地 文学名著 红楼梦专题(钟夸旺)
《红楼梦》章回练习(第19----84回)附答案
珍爱红楼―――最能隐忍的人-红楼书话-文化纵横-搜狐社区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