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摔碎的茶杯
文：李艳
图源：堆糖
公司里新招了一位上了年纪的清洁工老李，他个头不高，肤色白净，操着带口音的普通话，见人就笑。
也许是工作来之不易，他干起活来特别卖力。每天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在各个楼道和车间里忙碌着。
一天，老李看到客户专用停车位上停了一辆落满灰尘的车，就找来水管，接上水龙头，拿上一块抹布洗了起来。
主管看到了，夸了他一番，并告诉他说那是老板的车。此后，只要那部车一脏，老李就赶紧洗干净。
主管的父亲为了供他上大学，也曾当过清洁工，所以，在老李的身上多少有些父亲的影子，这让主管有了恻隐之心。月底发工资时，主管自己掏了两百块钱交给老李，说：“李叔，这个月辛苦了，除了本职工作，没少给老板洗车，这是额外给您的奖金。”
“真的？”老李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他拿着钱说：“谢谢谢谢，我以后一定加倍努力工作。”
公司老板是个紫砂迷，办公室里摆了很多古朴的紫砂茶具。之前写字楼里有个年轻的小丫头做专职保洁工作，只因她不小心连续两次摔碎了紫砂茶杯，被辞退了，老板便定下规矩，谁再摔了他的紫砂杯就炒掉谁。小丫头离职后，人员一直没有补上，后勤主管就让老李暂时把写字楼的保洁工作也代做了。
老李小心地问主管：“干活没问题，只是我这个样子，在写字楼穿梭，会不会影响公司的形象呀？”主管听了，笑着说：“公司整洁、有秩序，员工们的精神面貌好，就是公司最好的形象。你别担心，我招到合适的再换你，行不？”
“那，那我就试着先干。”
主管把写字楼的钥匙给了老李一把，叮嘱他每天尽量赶在大家上班之前把卫生搞好。
次日，老李提前半小时到了写字楼，把楼阶都拖干净，会议室也收拾妥当，最后他来到老板的办公室，把窗帘拉开，清理茶盘。
突然，“砰”地一声，一只茶杯又碎了。刚上班的主管听到响声，赶紧跑进来，看到老李呆呆地站着，脚下有几块紫砂杯碎片，主管惊慌失措地说：“不得了不得了，李叔，这可是老板最贵重的杯子，完了完了，咱俩的饭碗碎了……”
这时，老板进来了。看到茶杯碎了，正要发火，当他看到身穿工作服的老李时，惊得嘴巴半天没合上。
“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回过神后，老板把老李请到座位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老李惭愧地说。
原来，老板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曾在老李开的茶庄里打杂当小伙计。他那时年轻，沉不下心，时不时就会打碎一只杯子，一套高档茶具只能低价处理。一次，他又把客人订制的一套紫砂茶具的茶壶给摔了，客人十分扫兴，当即甩袖而去。
老李要辞退他，小伙计求老李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可老李态度坚决。“如果你是初犯我肯定会原谅你，但你屡次犯错，说明你做事毛躁，不用心，这种不专不学的思想，你是干不好这份工作的，与其这样混，不如改行吧。”
当他知道那套茶具是老板花了一万块钱订制的之后，他便主动提出用工资换走剩下的四只茶杯。老李自知壶没了，徒留几只杯子也是没用，便半卖半送地给了他。
后来，老李的儿子得了重病，他把茶庄卖了才凑够了医疗费，这几年自己年龄大了，不好找工作，只好做了保洁。
如今，小伙计成了老李的老板，当年的情形历历在目，河东的事终于要在河西发生了。
当他在老板的办公室里看到那两只茶杯时，他的心里一下子惊慌起来，不小心把茶杯打碎了。
“对不起，我打碎了您最贵重的杯子。”
“李叔，最贵重的不是杯子，而是当年您对我的劝导，如果您当年没辞退我，说不定我还在混日子呢，看着这几个杯子，我能耐下心来专心做好每一件事，我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按规矩，我该辞职了。” 老李羞愧地直搓手。
老板听他这么说，拿起最后一只杯子摔在了地上，说：“现在，最后一只杯子也碎了，我总不能炒了自己吧，规矩破了，您可以留下来了。”
作者简介
李艳，女，广东惠州人，省小小说学会会员，东莞市、惠州市作协会员。曾荣获全国小小说大赛大奖。作品散见《小说选刊》《羊城晚报》《作品》《小小说选刊》《小小说月刊》《意林.少年版》《红豆》《中国少年儿童》《企业家日报》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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