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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
文：佐塔
版式设计：Effi Lu
图源：网络
西周要我去他家玩，而且是强烈要求我去，还说若是不去，就扁我一顿。我考虑再三，觉得被扁实属瞎掰，但盛情难却，于是就答应了。后来我得知事实其实是这样：老西先请了妮娜去他家，妮娜说，要是我一个人去，你妈肯定以为咱俩是那种关系呢，不如我拉上个室友，可好？西周说，要是去两个女的，我妈肯定以为我是让她从两者中择其一为儿媳妇。后来他们排山倒海地思索了一番，考虑的结果是，妮娜带上个女的，西周叫上我。这样有男有女，他母亲也不会有太多话说。可是到了第二天约定的时间，妮娜迟迟没来。老西打电话过去，被告知还没起床，又临时改了主意，要去弄广东苏打绿的演唱会门票。我问老西苏打绿是谁，怎么从来听说过。老西摇着头说，你就知道吃，连苏打绿都不知道。说着还给我哼唱起那歌手唱过的一支歌，我听了几句，确信自己还是从没听过。老西就说他要无语了。我心想我也是。
我开始相信有些女人在爱情与偶像的选择中挑的是后者，因为老西常常跟我说妮娜是如何如何爱他如何如何喜欢他，还主动问他为何他俩最终没在一起。可是过后不久，妮娜就有男朋友了，当然不是老西。我问他这是咋回事，老西两眼望着天，瘪了瘪嘴说，她跟那男的发生了一夜情，平时又玩的还可以，自然就成恋人了。我问那男的长的啥样，帅不帅。老西说，不帅，还及不上我一半，而且满脸是痘，像煎得过狠了的煎饼。我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老西心里还是有点气不过，于是傻傻地问，那你怎么不先跟妮娜一夜情。老西说自己也不晓得，可能是没准备好，或者上天决定送一个更好的女人给他。虽然是这样，妮娜和老西还是像往常一样做着朋友，老西时不时地告诉我他和妮娜间的一些日常趣事，有时他会告诉我妮娜又有了新的男朋友，是一个女人有多个男朋友的那种，我看着老西既庆幸又略带哀伤的表情，也不知怎样安慰他。倒是他自己特会开导自己。他常说，女人年轻时玩男人，老了就被男人玩，可是女人那时候通常会说男人是天底下最坏的，或像电影里的恶俗台词一样，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是臭男人。他也会自设疑问，为什么女人忘了年轻时自己也玩过男人呢？就这个问题，我和他讨论过多次。我从邓小平的改革开放解放思想，扯到女性杂志上说的女人对满脸痘痘男人的性需求，再扯到九零后的非主流，末了，我最后说，这是男人和女人共同的问题，不能单怪女人。这个结论的白痴程度无异于很多所谓的专家学者对人们日常道理的复述，然后说，那是他自己的论点。
我们一出校门就开始琢磨是花一块钱先搭车到总站还是走二十分钟到最近的站搭车。讨论的过程中，我突然想起曾经以为这种为一块钱算计是别人的事，我，永远也不会做。然后我开始沉默，接着来了车，我们不约而同地上了车，去总站等车。总站人来人往，有两个和我们一般大的女孩在发售楼传单，她们打量着随身而过的行人，然后把传单递给她们认为有能力或有潜力购房的青、中年人，从始至终，她们没朝我们看半毛眼。
车很快就来了。总站的好处是，只要人不是破天荒的多，你总能够找到一处位置，因为有很多人是不会花那一块钱的，尤其是结了婚的男女。我开始注视窗外，泥土、荒草、一段破败墙上的爬山虎，某个小区的树下的落叶等等，这些都是我特别爱看的。我总是爱看那些破败性质的事物，有时以为，凭着自己的想象，它们可以一天天好起来，有时又害怕它们真的过于繁华、完好，不然，我仅存的一点美好也将流失。不过幸好人们总是乐此不疲地做着拆迁、重建、改造、再拆迁、再改造这类活动。西周不爱听这些，他最爱数码。psp、Notebook、佳能相机、诺基亚手机等这些都能使他在商场驻足良久。不过因为我们学的是房地产，所以对楼盘还是会有共同话题。我告诉他，马克思认为世界是不断发展的，不是循环，否则就陷入形而上学。西周觉得人生除了电子数码和女人外不过尔尔，也就对我的说法不置可否。
人平时囿在某个地方久了，被车带着，一路上又无事可做，可以发现很多趣事。陌生的中年男人没有对人说话，嘴却一直在张合，一个女人盯着脚旁的一口痰发呆，也许她在想是谁在什么时候留下的它，男人还是女人？一个小孩使劲掏鼻孔，鼻子被弄成水平向前很久才罢手。一对中年夫妻在调情，男人拼命想把腿放在女人的大腿上，女人不让，把腿一缩，男人的肥腿就掉下去了，男人再放，女人再缩，两人脸上都挂着奇怪的笑。我猜西周也看见了这些，因为他笑着对我说，这车上的人真有意思，那男人很有个性，还怂恿我去学他。我们傻不拉叽地开着这种玩笑，然后这笑又被别人看去，当成他们心底的趣闻，也许到了晚上
他们会讲给自己的爱人听，至于窗外的趣事，因为太多，而我拙于言辞，一时写不上来。然而车来车往，让人感觉世人的流离，倒是我愿意想的。
在鲁巷的时候上来三个学生，两女一男。他们一上来我就觉得浑身不适，我告诉西周说，看见他们我觉得咱俩是从北极过来的。西周看了看他们，点头表示同意。于是我们开始讨论为什么女人比男人不怕冷。我们从生物学的脂肪层讲到弗洛伊德的性心理，最后并没有达成统一认识，也没有决定谁去问女生这个问题，后来我开始看对面的女生，发现她们也正看着我，然后马上又转过脸去，接着又转过脸来，于是我们六目相对了。我后来告诉西周这件事的时候，他说那不可能，人顶多四目相对，超过四目是非人类行为。然后我们一起哈笑。两个女生都只穿了件领很低的T裇，胸前露出雪白的一大片，把这个初冬照得更亮。我问西周，女人是否把文胸也算一件衣服，他想了半天答不上来。我又问他，是不是女人太爱这么穿，所以秋末的天空才这样天朗气清。西周说，不一定，夏天露的女人更多，露的面积也更强。我说，对呀，正是因为这样，夏天才越是热，人就越热，特别是男人。西周又答不上来，过了一会，他说，莫JB废话，就你总让我无语。
快十二点半的时候，我们到了步行街。西周说要逛沃尔玛。我知道，只要跟着他出来，本来什么也不用买的，最后还是会花钱购物。超市依旧堆起来的人，也依旧有高挑的靓女在宣传着某产品正做着活动，后来发现有一个是在做避孕套。永远的促销，永远的金钱流转。买化妆品是西周生活中永远的主题之一，不久他就奔到NIVEA专柜。我总是奇怪他为什么能知道如此多的化妆品，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用法，他都是那么纯熟，而我，只在冬天感到脸上有皲裂感时才买盒舒雪男士香。马上，西周就看中了一种新款的眼霜，功能是消除黑眼圈。他在试了样品后，不到半分钟便告诉我感觉很好，眼睛特别舒服。这令我很吃惊，我疑心那玩意真有如此神效，能让好端端的一个人在半分钟内感觉出它的好？可是西周又说，就是贵了点。我说，确实，那眼霜的分量还不到瓶子的面积乘括弧总高减盖高的三分之一，也许就半截小指头那么点，二十九是贵了点。西周瞪着眼不屑地对我说，二十九？老大，是七十九，本来九十九，做活动减了二十。我说，活动都是骗人的，他们把价格先提高，然后再降就说是做了活动，其实赚的比以前更多。西周嘿嘿笑说了句，这倒是。我以为这样他就会走开，结果他立即掏出张红票子，拿了眼霜直奔收费台。我站在原地无语，服务员开始发愣，她肯定听见了我们先前的谈话，以为西周是不会买的。
我们逛到两点多才想起来没吃午饭，于是打算弄点东西来吃。西周说，在沃尔玛只要你有钱，吃什么都可以。我们有钱，十分有限，所以我们不是什么都可以吃。我买了只炸鹌鹑，一包酸奶，一袋玉米炸的爆米花。西周买了一只很肥打的鸡腿，三袋纯牛奶，一瓶可乐。我告诉他，有人告诉我可乐里含有农药，而且很杀精，不如你改喝雪碧。他回答说，想喝的时候是不会想到这些的，况且，雪碧也杀精。
我们在路边随便找了个有座的地方开始进餐，可能是太饿了，动物类的食品，我们中途都没有进行吐骨头的过程。吃的时候，有个小伙子对附近的一辆东风标致左右打量，有时去探它的前门把手。我撞撞西周的胳膊说，这伙计八成是起了贼心。西周说，没事，将来我有了钱，请你开宝马，咱不用偷。我说，怎么不是我有了钱请你开？西周不再说话。我们继续观察“贼”的一举一动，讨论有没有报警的必要。不久，有个中年人大腹便便向那辆车走去，那小伙子和他握了手，居然一起进馆子去了。我们用膳完毕就开始急急忙忙赶车，因为西周家在新洲，我们得在天黑之前赶到他家，不早点出发是不行的。
初冬的长江早已是另一番景象，两岸的护堤被凸出得高高的，水泥因经年累月地浸泡，此时得空露出来，却显得是那么苍白和荒凉，有几处小土堆礁岛似的立在江中，只是也仍是一层一层的像个倒立洋葱的怪模样。并不见水鸟，连堤柳也因隔水太远而被人忽视了，只那一堆堆耸立着的沙石寂寞地在等待卡车的搬运，偶尔有几个戴帽的工人突兀地在沙堆下走动着，像冬日里不常出洞的蚂蚁。
作者简介
佐塔，男，定居武汉，32岁。目前在浙江从事田园综合体、特色小镇项目开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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